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上突發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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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幾日後。

    天氣陡然轉冷,突然,沈頤猛咳幾聲,竟然咳出血來。

    宮人亂成一團,連英慌忙扶住他,他已經不省人事,連英隻好掐他的人中,命宮人傳太醫。

    太醫診斷,是突發哮喘。

    最近皇上氣血兩虛,憂心過度,要好好調理,不能操勞過度。

    他背上被發簪紮的那個傷已經好了,留下來一塊凸起的傷疤,沈頤有時候會忍不住摸一下,這個她在他身上留下的記號。

    寢宮床邊,劉太後心急如焚,望著沈頤蒼白無血色的臉,嘴唇微啟,似乎是在喃喃,若珺......

    劉太後眸中的淚水轟然砸落,她知道這是自己造的孽,報應在了她心愛的兒子身上,這個她種下的因果。

    她無奈,隻能陪他承受,夜以繼日的照顧他。

    有時聽他在睡夢中喃喃出她的名字,心尖頓時一酸。

    雪月宮冷寂了多時,楚若珺也不在乎,每天悠然自得的喝茶吃飯,隻不過有時會對著一盤殘局發呆。

    連英忽然來訪雪月宮,渾身透著疲累,楚若珺和連英多日未見,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忪,有些陌生,也有些尷尬。

    “楚小姐。”連英的聲音沙啞。

    楚若珺怔了怔衣襟,低低的應了一聲。

    “陛下病了。”連英坐在她對麵,接過宮女遞來的一盞茶。

    “我知道。”楚若珺的聲音平靜如水。

    握著茶盞的手僵硬了一下,連英想起在床榻上躺著的沈頤,絲絲哀傷湧上心頭:“他在病中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不去看看陛下嗎?”

    “不去。”楚若珺斬釘截鐵的說道。

    連英扶了扶額頭,“楚小姐一向是非分明,一碼事歸一碼事,殺了你哥哥的人是劉太後,皇上對此事毫不知情,甚至可以說,他也是受害者。”

    “這有區別麽?”楚若珺疑惑的問。

    “我懂你的感受,隻有劉太後死了,你們之間的隔閡才能完全消除,可是皇上不能這麽做,他一直都想要保全你們兩個人。”說到此處,連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中含著幾分無奈:“你就當做劉太後已經死了,去看看一個病人,可以嗎?”

    楚若珺的嘴角扯過淡淡的笑意,“我當做不了。”

    連英思忖了片刻,才緩緩道:“要不楚小姐就當做幫在下一個忙,在下也可以幫你一個忙,交換可以嗎?”

    楚若珺勾了勾唇角:“我的忙恐怕你幫不了。”

    “刺殺劉太後的話......在下確實幫不了。”連英黯然一笑。

    “不是。”楚若珺喝了一口茶,眸光發亮,“幫我逃出宮,怎麽樣?”

    連英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無能為力,憑他一人之力幫她從禁軍守衛逃出去,可能性,不存在的。

    亦或者偷皇上的令牌,那可是死罪。

    再者說了,如若有其他方法,皇上病好聽說楚若珺逃出去了,還不得氣的舊病複發。

    連英越想越害怕,摸了摸頭上的腦袋還在不在。

    “做不到?”楚若珺睨了他一眼。

    連英啞口無言。

    半響,他看向楚若珺,“你來宮裏這麽久,一直被關在雪月宮,你不想見見家人嗎?”

    楚若珺一想,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她被抓到天牢裏的時候,奶奶一定心疼壞了,想到這裏,她的心髒頓時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有些想......”楚若珺點了點頭。

    連英見她上套,繼續煽風點火,“既然如此,在下幫你安排家人到宮裏會麵怎麽樣?”

    楚若珺挑眉,“你能做到?”

    “這有何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連英感慨了一句,“皇上病重,太後和皇後都很著急,這時候隻要能讓皇上病情好轉,她們什麽事都能答應。”

    “嗯?”楚若珺繼續挑眉。

    “你或許以為我騙你去看皇上,之後不會安排你的家人進宮,我去求個太後的手諭,加蓋鳳印,到時候你再去看皇上,這樣總可以了吧。”連英

    捧茶喝下。

    楚若珺淡淡的“嗯”了一聲。

    斬不斷理還亂的感情,不如直接了當的交換。

    她想了想,說不定還能趁著病中的沈頤神誌不清,求他也給自己寫個手諭,還能再見家人一次。

    連英起身,“在下告辭。”

    楚若珺亦是淡淡道:“慢走不送。”

    連英轉身離開,看著那個背影越來越遠,楚若珺無力地坐回去,努力克製住湧上心頭的苦澀。

    幾個時辰之後,帶著太後手諭的連英再度出現在雪月宮,楚若珺接過來從上到下仔細的過了一遍,然後貼身放在懷裏,這才跟連英走出去。

    “參見皇上。”楚若珺的聲音平淡,有些疏離。

    寢宮偏殿燭光搖曳,映照得他的錦被燁燁生輝,耀人眼眸。

    沈頤見到她,虛弱的笑了。抬手示意宮中侍女下去,連英則是立在一旁,也不敢多做聲,隻是覺得此刻氣氛安靜,落葉可聞。

    看著沈頤艱難地支起身子坐起,連英立刻扶著他,在他身後墊了一個軟枕。

    而楚若珺隻是看著他的麵容,安靜的立在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沈頤才扯著嘴角衝著楚若珺笑了笑,輕聲喚道:“若珺。”

    聲音出口時嗓音無比沙啞,喉結也艱澀無比。

    楚若珺沒有說話,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沈頤。

    沈頤的嘴角淺淺地笑著,“你怪朕不放你出宮嗎?”

    楚若珺立即答道:“臣女不敢。”

    沈頤輕笑一聲,“你還有不敢的事。”

    楚若珺垂首,不答話。

    又是一陣沉默。

    沈頤半閉著眼睛,她不言,他亦不語,枯坐一夜,晨曦乍現時,楚若珺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他的身邊睡去。

    他牽著她的手,吐氣若蘭:“若是沒有發生那些事,現在這番情景本就是屬於我們的幸福,如今卻隻能在夢裏才能實現。”

    他說:“你來看朕,是舍不得朕,還是為了向朕報仇?”

    楚若珺低頭看著相握的手:“陛下兩樣都說錯了,我來,隻是想博取陛下的同情,希望陛下能讓我見見家人。”

    沈頤輕笑,他的眼中有著苦澀,“原來是這樣,那你可要多來陪陪朕,等到朕的病好了,會允許你與家人相見。”

    “好啊。”楚若珺輕輕地笑了,感受到沈頤握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此刻的他全無王者的尊嚴,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靜靜地躺在她的身邊,隻有深深的孤寂。

    “這個給你。”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錦囊。

    楚若珺打開,裏麵,是他的一縷發絲。

    一縷青絲縱成雪,不負與君到白頭。

    這算是最重的禮了。

    楚若珺嘴角輕扯,一抹弧度上揚,“皇上,聽說您將林少帥關了起來。”

    “朕隻是......”沈頤頓了頓,吐出兩個字:“沒錯。”

    “皇上,你會讓他死嗎?”

    沈頤許久未說話,靜靜地看著楚若珺眼中的懇求,問道:“那若他想朕死呢?”

    “他不會的。”

    沉默片刻,沈頤低低開口,“他會的,他為了你什麽都做的出來。”

    男人又道:“若朕不饒他,你會恨朕嗎?”

    “會。”楚若珺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沈頤眸中的色澤無聲沉下,仿佛整個寒涼的冬天都斂在其中:“朕就知道。”

    “為什麽一定要他死?為什麽?”楚若珺不解的問道。

    “因為朕嫉妒。”沈頤嗓音沙啞,“朕嫉妒你為了救他,可以犧牲自己的幸福。”

    楚若珺無聲地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那皇上嫉妒弘籌嗎?”

    沈頤沒有回答。

    楚若珺接著說道:“我女扮男裝混入軍隊之後,才想起來自己的聲音會露餡,所以裝了一路啞巴,什麽話都不說,後來還是被發現,做了林長天的親衛,被金人俘虜的時候,弘籌也認出我來,我本想在臉上劃上幾刀,最後還是下不了手。”

    沈頤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止不住的輕輕顫抖。

    “後來我就想,我還是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了,我根本舍不得毀容,至少憑著這張臉還能換些東西,最起碼不會餓死。”楚若珺的不急不慢道:“回來後林長天告訴我,千萬不要承認在金國發生的事,我奶奶也說,如果實在瞞不住了,一定要說是金人強迫,為了活命不得已這樣做。”

    沈頤死死地閉著眼,握著她的手隱隱抖動著。

    “可是弘籌對我還不錯。”楚若珺微微笑了笑,“他沒有拿我的命強迫我,金國皇上將我綁走,他及時出現救我,沒有讓我在金國皇上那受委屈,還說,他何曾將這天下放在眼裏過,我以前以為皇家的人都冷血,沒想到他這般有情有義.....”

    “別說了。”沈頤睜開眼睛,用艱澀的聲音說道:“若珺,別說了。”

    楚若珺苦澀地笑了一下,從他身邊離開。

    她走的時候,這才發現邵世芳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她剛剛失去了父親,威儀鳳妝,遮不住她直白的感傷。

    邵世芳扶著腹部,抬起衣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

    “楚氏,論心機,論手段,你都勝不過本宮,可你卻得到了本宮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楚若珺慘然一笑,她所嫉妒的,自己已經不想要了。

    印象中,她所見到的邵世芳永遠妝容精致,高高在上,無論她想做什麽事太後和邵國公都會無條件的縱容她。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施舍給你啊。”楚若珺的聲音很冷淡。

    邵世芳顫抖了一下,咬著嘴唇說:“楚若珺,看到本宮倒黴,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一向要強,在楚若珺麵前總是習慣於以勝利者自居,即使當初沈頤還對楚若珺念念不忘的時候,她也不曾畏懼過。

    可是此時此刻,麵對神色冷淡的楚若珺,她卻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微,卑微到了塵埃裏。

    這種感覺讓她既厭惡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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