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酒裏藏著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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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間,天地間已經是白雪飄飄。

    宮女端著盛滿熱水,冒著白氣的銅盆走進來,驚喜道:“外麵下雪了,可美了呢。”

    楚若珺淡淡的應了一聲,坐在披著白色毛裘的躺椅上悠然自得。

    宮女直覺不對,問道:“姑娘不喜歡下雪天?”

    “不喜歡。”每次下雪天,都不會有什麽好事情發生,唯一一次和沈頤去賞漫天紅霞般的紅梅,帶給自己一場最好的遇見,回家就被關進了暗室,抬了一口棺材。

    還有梅花樹下起舞,該是美好的不可方物,事到如今回想起來,滿是瘡痍。

    更不用說最深重的那些往事,她想著,隻覺得有苦澀絲絲蔓上舌尖,隻好在桌子上摸了杯清冽的酒,將一切都壓了下去。

    “姑娘,過幾天就是春節了,可有什麽要準備的?”宮女再度出聲打破了靜謐。

    “沒有......”楚若珺說完,還想再補充一句什麽,忽然一怔,雪地裏傳來吱嘎吱嘎的腳步聲,聽聲音,來的人還不少。

    “若......”林長天哽了一下,衝著她笑了笑,“我們來看你了。”

    他眼中一瞬間有千萬種神色,還來不及等楚若珺開口,九荒還有張哥抬了一個笨重的箱子進來,暗紅色的箱子上堆滿了雪。

    “楚小姐,我們來看你了。”九荒撓了撓頭,嘻嘻的傻笑一聲,“你沒事就好,大夥都很擔心你。”

    從金國一路逃亡回來的幸存的兄弟,都傻乎乎的看著她笑。

    楚若珺怔了怔,修長溫和的手指撫上她的眼角,一片濕潤,原來,她竟然不知不覺的哭了。

    她迎著林長天溫柔的目光,努力穩住聲音:“皇上準你們來看我?”

    “是啊。”林長天笑了笑,揮手讓他們把那隻箱子抬進來。

    箱子裏放著著熱氣騰騰色澤光亮的燒鵝,滿滿地盛滿了整個大木箱。

    “在金國的時候,你一直念叨著你的燒鵝,那時候我們都是階下囚,未能實現你的心願,那時我就在想,待日後我們逃回去,一定讓你吃個夠。”林長天低頭看向那滿滿一箱子的燒鵝,突然笑了笑:“這些,可夠?”

    楚若珺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她感到淚水從眼眶湧出來,她吸了吸鼻子,嫣然一笑:“夠了,夠了。”

    眾人皆是一笑,有人帶了幾壇子酒來,莫名的都像打了雞血一般,白瓷碗倒得滿滿當當,站起來喊了聲:“幹!”

    然後一仰脖子,把碗裏的酒灌進肚子裏。

    楚若珺也跟著他們一樣,這酒卻太烈,剛喝了一口就覺得喉嚨如火燒,火辣辣的差點把眼淚都刺了下來。

    “來,喝酒!咱們兄弟還沒一起喝過酒呢,今天說什麽也要喝個盡興。”張哥說著,舉起碗衝著楚若珺笑道:“唯一那次,還是看著林少帥和弘籌喝,那家夥,簡直是用命再喝,把兄弟們都看傻了。”

    楚若珺笑了笑,也把麵前的酒碗舉了起來,說道:“在金國什麽都沒學會,就會拚酒了。”

    張哥幹笑兩聲,一仰頭把碗裏的酒幹了,朝著他們亮了亮空空的碗底。

    “好!”叫好聲一片。

    這時九荒也傻笑著和楚若珺碰了一下碗,“給楚小姐拜個早年!”

    “對,對對.....”不勝酒力的人兩碗下去已經開始大舌頭,“新年好!”

    “祝大家新年好啊。”楚若珺也跟著幹了,有人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笑道:“楚小姐爽快,爽快!”

    酒桌上觥籌交錯非常熱鬧,那一箱子的燒鵝也被摸出來,人手一隻抱著一邊喝酒一邊啃著,大家都是軍中的漢子,又有同生共死的情意,誰也不遮掩著什麽,喝酒就是這種豪爽的勁,不管能不能喝,酒量好不好,是個男人就得來一碗。

    楚若珺太久沒有這般直紓胸懷,喝起來就沒有節製,量是她酒量不錯,也還是低估了這群男人對喝酒的熱情,喝道後麵沒有原因,也不敬誰,雖然楚若珺還有些酒量,卻也挨不住這種喝法。

    “我能吃到這麽好吃的燒鵝,全是靠著楚小姐的麵子啊,來,我敬你一碗。”張哥臉色已經紅的不像樣,可是話卻流暢,一點醉意都沒有。

    楚若珺暗暗叫苦,這種深不見底的人真可怕。

    “那還用說......我們一路以來,能平安回來......都是靠著楚小姐。”九荒明顯已經喝多了,站起來都有些歪,可還是端著碗衝著楚若珺,口齒不清的說道:“這酒.....我九荒敬你,多謝你.....不嫌棄我,給我這個乞丐飯吃......我九荒一定不會忘了你的恩情,這酒敬你!”

    說罷,幹了碗裏的酒,把碗底倒過來給她看。

    楚若珺也忙道:“暴風雪裏還要多謝你用自己的血肉.......我.....”

    她哽了一下,“不說了,喝!”

    九荒和楚若珺喝完了,提起酒壇又給自己倒滿了酒,衝著林長天道:“我九荒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和林少帥在一起喝酒,我感激少帥!”

    林長天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幹了一碗。

    楚若珺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臉上也如火燒一樣發燙,便舍下酒碗,專心的捧起燒鵝啃了起來。

    這麽長時間,燒鵝早就涼了,但是她身子熱,全然感覺不出來。

    九荒喝多了,踉蹌的往後一仰,正好倒在了楚若珺那隻暖和又舒適的躺椅上,喝多了的張哥在一旁哈哈大笑,指著九荒笑道:“這小子不行了,喝趴下了,還挺會倒的,怎麽沒倒在地上呢。”

    而另一個人就不像九荒這麽幸運,醉的眼睛都睜不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張哥又轉而去笑話他兩聲,那人也跟著嘿嘿的傻笑起來,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我沒醉,我還能喝。”

    酒到酣處,後來不知道是誰開了一個頭,開始唱起了戰歌,大家體內的那股熱血瞬間被點燃,異口同聲的唱著壯烈雄厚的戰歌,那渾厚的聲音傳過宮牆,不少看守的禁軍竊竊私語,“裏麵再唱什麽呢,聽得我都想跟著唱了。”

    “那是戰歌。”其中一個禁軍的喉嚨有些酸澀,“以前我沒被調到宮裏來的時候,兄弟們在一起也會這樣。”

    說著,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惜再也沒有人陪我唱了,我們先鋒隊二十餘人,就活了我一個。”

    周圍的人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那人張了張嘴,和著戰歌對著口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冰涼的雪花鑽進嘴裏,化成了水,卻濕潤了眼眶。

    楚若珺對著林長天笑了笑,“死刑犯要被砍頭之前也會吃上一頓好飯,不知為何,我就有這樣的感覺。”

    “傻姑娘。”他的聲音低低沉沉,“不會的,若珺,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又沒有做錯。”

    “誰敢動楚小姐,老子.....”有人在醉中忽然嘟囔了一句,楚若珺瞬時睜大了眼睛,捂住他的嘴,強迫他把後麵那句話咽了下去,誰知道他喝多了還會說些什麽醉話來。

    那人果然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半眯著眼靠在門框上打瞌。

    楚若珺不禁微微鬆了口氣,手心裏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良久,林長天忽然笑道:“若珺,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日你舞的那套刀法?”

    “蔫有不記得之禮?”楚若珺淡淡道:“那是我們離死亡最近的時候,當時我都抱了必死的信念了,沒想到還能回來。”

    林長天悠悠笑道:“很想看你再舞一次。”

    “可是我們沒有刀。”她輕輕的笑了一聲,看著外麵的雪景,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夜,頓時覺得現在這條鮮活的生命有些不真切。

    好像一場夢一樣。

    “我還有兩根青絲沒有用。”林長天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兩根青絲被我裝在你繡的那個錦囊裏,你卻又把它要回去了,沒有還給我,那兩個願望,還作數嗎?”

    “作數。”

    男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等你出去之後,再舞一次那套刀法給我看。”

    楚若珺咬了咬唇,“萬一,出不去了呢?”

    “以後的事情,誰猜得到呢。”林長天低笑一聲,聲音很低很低:“說不定天下都易主了。”

    楚若珺心尖一顫。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有什麽事在隱瞞著她。

    說不定,他已經參與到一場極其凶險的爭鬥裏。

    要不然,沈頤為何要將他置於死地,雖說他早已成長到無法忽視的地步.....她的腦海裏忽然出現了沈頤的話,“如果他要殺朕呢?”“他為了你,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楚若珺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什麽......

    她仰頭看著他,眼底流露出幾分複雜難言的情緒。

    就像是他為自己頂替罪名那般,滿心感動,但又希望他趕緊離開。

    “林長天,你不要做什麽危險的事。”楚若珺的心底難免有些愧疚。

    男人漆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底忽然流露出幾分笑意,“你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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