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她在戲中丟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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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光火石之間,楚若珺一腳猛地踢在了他的袍下,某處脆弱無比的地方。

    這種無形的傷害比任何一種攻擊都要來的有效,連英手裏的軟劍抖得幾步握不住了,瞬間癱坐在地上。

    他又氣又急又是心肺俱裂,這種潑皮無賴的打法真是.....沒想到她一個女子也會用這種致命一擊。

    楚若珺轉身就往前跑,顧不上給連英一劍,生怕他爬起來再和自己決鬥,下次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連英將手裏的軟劍朝她扔了過去,隻聽風裏攜帶者一絲危險氣息,楚若珺看了一眼,卻連躲都沒躲,繼續飛速朝前跑,那軟劍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去。

    男人簡直氣得不成樣子,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手都失去了準頭,她連躲也不躲,簡直是看不起他。

    楚若珺猛跑了一段路,見身後沒有人追上來的跡象,才扶著一顆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周圍一切都很安靜,除了自己的喘息聲,聽不到任何聲音,就連她的喘息聲也漸漸平緩下來。

    她想繞回去再找自己的那匹馬,不過想想應該被連英牽走了吧。

    隻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隻能麻煩自己這兩條腿了。

    沒多久,她就走到了皇城主街上。

    戲園換了管事之後重新修整了一遍,新年的氣氛還留下些餘韻,伴隨著新的角登場亮嗓。

    人們早已忘記了之前這裏的名角。

    楚若珺輕歎了一聲,自從婉婉姐走了之後,她總會刻意避開戲園,今日卻不再想逃避,進去聽新角唱得如何。

    戲園裏還有人認識楚若珺,卻不複往日熟稔,三尺高台上,現在最紅的角兒名叫春夏,她年紀不大,著一身戲服正在唱一出《牡丹亭》,聲腔婉轉細膩,纏綿回蕩。

    而楚若珺,站在台下最末的角落,扮演一個不起眼的聽眾。

    戲末,台下傳來陣陣叫好聲,卻也有老戲迷捧起茶盞悠悠的歎息一聲:“不到火候啊。”

    “《牡丹亭》講述的是生死離合的愛情故事,洋溢著追求個人所愛,衝破世俗枷鎖,阿婉姑娘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嗯,你說的不錯。”旁邊的人接口,“阿婉姑娘雖然唱的是戲,卻動了真情。”

    她在戲中丟了真心。

    楚若珺睫毛輕顫,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婉婉姐。

    台上的角兒水袖輕甩,盈盈一拜。

    離開的時候臉上卻掛著一絲不高興,她到底是年紀小,沉不住氣,聽到有人說自己不好,就要問個究竟。

    春夏拉住幾個老戲迷,問道:“你們都說那阿婉姑娘好,她到底哪裏比我好了?”

    幾個人全都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人捋了捋胡須,眼角瞥到了楚若珺,他們自然知道阿婉姑娘的那段過往,也知道阿婉姑娘走了之後,楚小姐便再也未踏足戲園聽戲。

    猛地一看到她,還有點不太敢相信。

    過去的,過不去的,都會過去。

    幾個人湊上去和她打招呼:“可是好久不見楚小姐來捧場了啊,這皇城裏拋頭露麵來聽戲的姑娘可就你一個,本來天天見著還沒什麽感覺,這麽長時間不見,才覺著心裏空落落的啊。”

    “是啊,是啊,就老感覺少了一點什麽東西似得。”

    其中一個人眼睛裏忽然綻起了光,“楚小姐,我聽說啊,今年民間有女子報名參加武試呢。”

    楚若珺展眉一笑。

    有人也樂嗬嗬地接口道:“這都是楚小姐的功勞啊。”

    “不敢不敢。”楚若珺謙虛笑道。

    春夏還在一邊站著沒動,像是執著要一個答案一般。

    楚若珺抬眼看了她一眼,還沒開口詢問,其中一個戲迷壓低了聲音道:“這是新角,不是本地人,聽說是年前從外邊請過來的,恐怕不了解以前的戲園,非要問我們她哪點不如阿婉姑娘。”

    那人說罷,輕輕歎息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小姑娘好像知道他們是在議論自己,便邁步朝他們走過來,“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幾個人又一時語塞。

    良久有人才道:“火候就是火候,這情感都在戲裏,你比阿婉姑娘少了一份勇往無前不懼生不懼死的東西。”

    “勇往無前的東西.....”小姑娘喃喃道,隨後眨了眨大眼睛,“你們說的阿婉姑娘在哪,可否讓我見見呢?”

    幾個人麵露難色,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春夏的眼裏寫滿了疑惑,難道她年紀大了,不唱了嗎?

    還是她被人害了,啞了嗓子,再不能唱?

    “見不著咯.....見不著咯......”老戲迷意味深長地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戲園。

    是啊,再也見不著了。

    楚若珺仰頭看著天空,眼前仿佛出現一曲戲畢,台下叫好不絕,掌聲雷動。

    戲樓內的燈將一切映照得金光奪目,無數花瓣從高處落下,紛揚如雨,墜到台上落了一地,也落了婉婉滿衣。

    那一身的光華流轉,臉上的笑意款款,璀璨猶如明珠,隻看一眼,讓教人再也不能忘記。

    有人抬上一塊綁著紅綢花結,以紅布覆蓋的牌匾上台,台下的聽客們都站起身來,掌聲雷動不息,要婉婉接下牌匾的呼聲一聲高過一聲。

    “阿婉姑娘,快揭開瞧瞧......”

    “阿婉姑娘......”

    楚若珺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看一眼春夏,如若她真的能像婉婉姐一樣唱好這出《牡丹亭》,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有女子參加了武試,總歸是一件好事。

    她的心思和力氣總算沒有白費,終於不再是她身一人對抗這個世界了,孤軍作戰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啊。

    雖然不認識那位女子是誰,就算迎麵走過也不會認得對方的樣貌,但還是希望你能順利,你一定要通過。

    楚若珺離開戲園沒多久,就再度遇上了熟人。

    那道靈巧的身影正在左顧右盼,終於到了一個攤子前停下:“老板,切一塊米糕。”

    “好嘞,夫人你嚐嚐這帶紅棗的,比以前的更好吃。”老板樂嗬嗬詢問她的意見。

    “也行。”女人脆生生地答應。

    老板給她切下一塊,拿一根竹簽穿過去遞給她,“夫人拿好。”

    楚若珺聽著那兩句夫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已經嫁人和喪了丈夫的女子,青絲都會挽起,再不像未出閣的姑娘一般垂落在肩上。

    看來她是真的,不再是公主了。

    昭陽趁熱咬了一口,心裏卻泛起一絲苦澀,她終於不用再偷著溜出宮了,也可以每天都吃到熱騰騰的米糕,然而那個為她買米糕,帶她翻宮牆的少年卻不在了。

    天下很大,好像並沒有自己的容身住處。

    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屬於我。

    昭陽逼退了眼裏的潮濕,再度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陽陽。”一道帶著調笑意味的聲音響起,昭陽猛地抬起頭,看到楚若珺的時候激動的手舞足蹈的。

    兩個人相見,深深地望進對方的眼睛裏,誰都沒有說話。

    “珺珺.....”昭陽率先開口,打破安靜。

    楚若珺噗嗤地笑出聲來,定定地看著昭陽,她站在陽光下,眸子被映成琉璃的顏色,那樣純粹又幹淨。

    小小年紀就守了寡,在這個國度,就算是還未過門,新郎忽然去世,那個女子也會守一輩子的活寡,就算遇到了再喜歡,遇到了值得托付的人,也不敢衝破世俗的枷鎖,做一回人言中的“不守婦道”的女人。

    昭陽若無其事地對她笑了笑,“若珺,帶我去你家吃午飯吧。”

    這樣純真明媚的笑意,讓楚若珺的心底柔柔漾成一片。

    楚若珺點了點頭,和她並肩往前走,問道:“你不再是公主了,住在哪呢?”

    “我哥給了我不少錢,足夠我花一輩子了。”昭陽淺笑,“我哥讓我把宅子買在有熟悉人的地方,這樣可以有個照應,我在你家旁邊買一個怎麽樣,這樣我以後就能天天去找你玩了。”

    楚若珺乍一聽她不說皇兄,直稱哥哥,還有些不大習慣。

    不大習慣她拋棄了公主的身份,和平常人一樣。

    “若珺?”昭陽好奇,“你在想什麽啊?”

    “沒什麽。”楚若珺淺淺一笑,“你若是在我家旁邊買宅子的話,日後也不會見到我的。”

    昭陽一時沒有聽明白,疑惑地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在這了,每到一處,總會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楚若珺目視前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昭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你要去哪裏?”

    “江南。”楚若珺眯著眼睛笑起來,“我要去找我師父,和他一起走鏢,看江河湖海,走山川大漠,靠自己賺錢養活自己,說不定日後還能闖出一番名堂來,隻要有人記得我,說我師父選對了徒弟就好。”

    她的臉上滿是憧憬,頰邊發絲飛揚,“這樣才瀟灑快意,不辜負此生啊。”

    昭陽看著她側臉完美的弧度,她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倔強和桀驁不馴的氣質,盎然挺立在這世間,讓人一望便再也忘不掉。她在心底暗暗羨慕楚若珺能展翅高飛,能到達任何想要到達的地方。

    她一直都和那些官家閨秀不一樣,永遠年輕,永遠心潮澎湃,永遠熱淚盈眶。

    要是自己也能像她這樣,自帶無人阻擋的光芒,掩蓋不住的鋒芒,該多好。

    昭陽捏了捏衣角,聲音很輕,帶著詢問的口氣:“我還沒有去江南看過,可否稍上......”

    她的話音未落,楚若珺就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脆生生道:“當然能。”

    昭陽忍不住莞爾,心裏一片柔軟。

    “到了江南,你把頭發放下來吧。”楚若珺溫和地笑了笑,“你還這麽年輕,還有無數風景、美食和少年一步步朝你走來,不必擔憂,總會遇到那個對的人。”

    之前的種種,快樂或悲傷,都要丟棄,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

    “會有嗎?”

    “一定會的。”楚若珺低頭看著她,那樣執著而堅定的表情,仿佛從遙遠天籟墜落的星空,眼底閃爍著亙古奪目的光芒。

    她那般深信不疑。

    聽了她這一席話,昭陽心裏無比踏實,滿懷期待,重重的嗯了一聲,“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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