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外麵的趙家子弟帶著哭音，王之遙沉默注視這一切，隻覺得心底茫然，沒有任何情緒。

    好像作為一個旁觀者，在看別人的生死一般。

    是他見多了的生死。

    王之遙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還真是一個冷漠的人。

    當夜，他卻怎麽也無法睡著，既然仇恨已報，那個女人喪命於一場火海，和自己並沒有多大關係，趙家也不會再追殺他，是不是還能抓住那僅存的一絲希望。

    次日的江南，下了一場綿綿細細的雨，昭陽一睡到中午。

    這女人最近似乎越來越喜歡賴床了。

    楚若珺失笑，走到床邊一把掀開她的被子：“快起快起。”

    昭陽翻了個身，哼了一聲。

    “哎呦，還不起。”楚若珺將被子卷成一團，扔到她身上。

    昭陽無奈，隻好懶洋洋的下床，她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急，身體暈了一下，眼前也黑了一下，楚若珺趕緊扶住了她。

    “你怎麽了？”她擔憂的皺起眉，聲音染上幾絲焦急，“生病了嗎？”

    昭陽緩過來，搖了搖頭，“我沒事。”

    但是她這麽蒼白的臉色，怎麽看都不像是沒事。

    然而下一秒，昭陽卻情不自禁的蹙起了眉，捂住了胸口猛地跑到門外，扶著柱子幹嘔了起來。

    楚若珺見狀急忙扶住她，她的聲音迫切，“昭陽！”

    “去找大夫。”楚若珺沉聲吩咐。

    侍女早被這一係列的變故弄的手足無措，聞言立刻去請大夫。

    楚若珺扶著昭陽，擔憂道：“昭陽，你感覺怎麽樣了？”

    她死死的咬著嘴唇：“我沒事”

    楚若珺無奈的笑了一聲，再度將她抱回床上，蓋好了被子，“沒事，過一會兒大夫就來了。”

    昭陽勉強睜開了眼睛，觸及她漆黑擔憂的目光，心中一澀。

    林長天和白芷聽說楚若珺讓人去給昭陽請大夫，急忙趕過來。

    他們看到楚若珺的臉色不對勁，開口問道：“昭陽怎麽了？”

    楚若珺看了他們一眼，“等大夫來就知道了。”

    他們也不再追問，等丫鬟請大夫回來。

    那個小雨淒淒的庭院，年輕的大夫單手撐著一把油紙傘，一身青衣踏進廊下。

    大夫喘息著抖了抖袍邊上的雨，放下傘，走到昭陽床邊，隔著窗幔抬起她纖細的手腕，仔細的切脈。

    過了一會兒，似乎已經知曉了她的病情，大夫輕輕移開了手腕。

    “怎麽了？”楚若珺急忙問道，“得了什麽病？”

    “不是病”大夫閉了一下眼睛，“她沒有生病，隻是”

    他欲言又止。

    這戶人家剛搬來不久，隻有兩位貌美如花的未出閣小姐，本就讓人奇怪，她們的父母親人呢，少不了猜測議論，沒想到其中一個還是個嫁過人的。

    楚若珺急了，“你倒是快點說啊。”

    “不過懷有身孕。”

    話音剛落，在場的人渾身一顫。

    昭陽的心髒狂跳起來，這也太荒謬了！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她的臉色蒼白急了，一瞬間有些手足無措，怎麽會這樣。

    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楚若珺對上她的眼眸，她的嗓音低了低，渾身戾氣地看了大夫一眼，“診金不會少的，但你要是說出去”

    她的眼神一凜。

    大夫臉色發白，急忙站起來保證，身為大夫，自然會保守病人的病情，絕對不會泄露出去。

    楚若珺看了他一眼，要是說出去，絕對拿他是問。

    大夫和白芷去拿診金，然後一刻都沒有多呆，急匆匆地撐傘衝入雨地裏。

    昭陽下意識的把手放在了小腹上。

    她早該意識到了，自己這個月的月事遲遲沒來，她又不是小姑娘。

    楚若珺不斷的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麽會！

    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昭陽已經開始了一斷新生活，為什麽要將她的一切都打亂。

    楚若珺氣的臉色鐵青，可是左遠昆已經死了，她隻能幹生氣。

    昭陽抿了抿唇，沮喪的說：“若珺，對不起”

    “和我道歉做什麽？”楚若珺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直跳，“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這也絕不是你的錯。”

    “你說讓我把頭發放下來，一切重新開始。”昭陽咬了咬唇，“這件事如果瞞不住的話，大家一定會在背後議論，說我一個嫁過人的女人還裝小姑娘，一定會連累你，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

    “這點算什麽？”楚若珺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沒被人罵過，這些年罵過我的人還少麽。”

    “那，這個孩子該怎麽辦？”白芷諾諾的問了一句。

    昭陽撫上平坦的小腹，想象著這裏麵有一個小寶寶在孕育著，還是那個男人的，她心裏就驀地一窒。

    他已經死了，確留給她一個孩子，這是天意吧。

    注定她無法擺脫他的陰影，注定她此生要一人。

    “這畢竟是個無辜的孩子。”昭陽的聲音有些哆嗦，“其實我沒想過還能再嫁人，也沒想過會有人不嫌棄我已經是嫁過人的殘花敗柳，我打算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相依為命吧。”

    楚若珺真是又氣又無奈，“你不怕別人的閑言碎語嗎，還有這個孩子長大之後，你該怎麽和他交代這件事。”

    昭陽咬了咬唇，眼圈微微泛紅。

    她嘟囔著：“我不知道”

    “昭陽，你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楚若珺揉了揉太陽穴，“你生下這個孩子，萬一左家的餘黨找到了，要將他帶走，到時候你該怎麽辦而且，你帶著孩子，以後還怎麽找別的男人”

    本來以她的外貌和身份，還有不少可能，但是她若是帶著孩子，這個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楚若珺說著說著，頭腦因為氣憤而一片空白。

    “我不嫁就好了。”昭陽歎了口氣，“反正哥哥給的錢足夠我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了，左家的人已經被抄九族了，不會有餘黨的。”

    楚若珺長長的歎了口氣，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昭陽。”楚若珺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這個孩子，會斷絕你和王之遙之間的可能。”

    昭陽輕輕一顫。

    她苦笑了一聲，語氣顫抖，“其實，我們沒有可能了。”

    楚若珺又是一聲歎息。

    昭陽有些內疚的咬了咬唇：“若珺，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又讓你費心了。”

    楚若珺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這也不是她的錯。

    白芷輕輕的拍了拍楚若珺的身體，示意她和自己出去，有話要和她說。

    楚若珺深深的看了昭陽一眼，和白芷出去。

    林長天也隻好離開，但是白芷有話是要和楚若珺單獨講，他隻能離她們遠一點，佯裝欣賞這二月江南，煙雨朦朧的景致。

    其實耳朵豎的老高了。

    白芷認真的看向楚若珺：“小姐，你這幾個月，月事還正常麽？”

    聞言，楚若珺認真的想了一下，“好像，不大正常。”

    白芷睫毛輕顫，驚呼一聲：“小姐你不會也”

    她的心情一時無比複雜。

    要是小姐也像昭陽那樣，就糟糕了。

    不過以小姐這麽不喜歡小孩子的性格來看，她多半會選擇不要那個寶寶，而且她一個人孑然一身，也可以養活自己，不需要依靠男人。

    這樣看的話，還不是太糟糕。

    楚若珺對著她挑了挑眉，“你以為你家小姐是這麽隨便的人？”

    說罷，擼起衣袖，將一顆圓潤鮮紅的守宮砂露出來給她看。

    在一旁的男人將一切都盡收耳底，眼角下意識地朝楚若珺的方向撇過去，呼吸一重，喉結也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白芷悄悄的鬆了口氣。

    她翹了翹嘴角，“小姐你嚇死我了。”

    “明明是你們瞎擔心。”楚若珺大為無奈，“你們好像總是把我想成這樣，一直都隻會闖禍，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你產生了這麽大的誤解。”

    白芷訕訕的笑了笑，呐呐的開口：“這也是老夫人擔心小姐，老夫人覺得你在宮裏過了那麽久，生怕有什麽萬一嗎。”

    “你們啊。”楚若珺歎了口氣。

    白芷忍不住一笑：“是我們多想啦，小姐這麽狡猾，怎麽會讓人輕易得手啊。”

    說著，眼角還往林長天所在的方向瞟了瞟。

    林長天忍不住低聲咳嗽了一聲，在心裏暗道：早晚會得手的！

    楚若珺瞪了她一眼。

    白芷連忙改口，“不不不，小姐是聰明，聰明。”

    “不說這個了。”楚若珺歎了口氣，“這段時間，多照顧昭陽，無論她做什麽選擇，都是她的意願，我們幫助她就好了。”

    白芷點了點頭，“小姐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這場雨淅淅瀝瀝的撕扯個不停，楚若珺看了一眼外麵的景色，隻覺得心情也莫名的煩躁。

    她的眼角瞥到了一身黑袍的林長天，要不是因為男人的話，昭陽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楚若珺恨恨的罵了一句：“男人就沒好東西！”

    林長天無奈的張了張嘴巴，一時間百口莫辯。

    這個，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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