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晚飯後，楚若珺和林輝告辭出來，林輝見左右無人，對著楚若珺嘻嘻一笑。

    楚若珺眯了眯眼，一副了然於懷的表情。

    “走，我們去山裏。”林輝壓低了聲音，“都已經藏好了。”

    兩人並肩往營外走，轉到大營後的一處山石下，林輝剝開雜草，搬開石頭，用手摸了摸，頓時僵住。

    “怎麽了？”楚若珺立即察覺有異，忙問道。

    “不見了.....”林輝的表情迷茫。

    “啊？”楚若珺忙走過去，自己伸手摸了摸，空空如也，“你會不會是記錯了？”

    “不會啊，我就是放在這裏的。”林輝說著，有些喪氣。

    “沒有就沒有了，那我們回去吧。”楚若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輕鬆的口氣道：“說不定你藏的時候被人看見了，他們拿去偷偷喝了。”

    “啊......”林輝頓時像是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悻悻的扁了扁嘴。

    “下次啦，下次啦。”楚若珺笑道，不過她的視線倒是巡視了一圈，那個說會一直等自己的男人在哪？

    根本就沒有！

    他的話也不可信！

    “你們再找這個嗎？”弘籌一隻手裏拎著兩個酒囊，笑問道：“這可是我們金人的東西。”

    他不知何時出現，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楚若珺一跳。

    “這是我換的。”林輝恨恨道，“還給我。”

    男人站在不遠處道：“跟我來我就給你。”

    他說完轉身就走，林輝也不甘心的追了上去。

    直到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弘籌才將那酒囊丟給他們，心道：你終於來了，還帶了個小跟班。

    林輝接過酒囊大大地喝了口酒，然後把另一個遞給楚若珺，“小嫂子給你。”

    弘籌聽他這般稱呼，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他從金翼口中聽說，林長天的堂弟林輝真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小子，保護他的小嫂子盡職盡責，不許任何男人靠近。

    楚若珺沒說話，接過酒囊喝了一口，倒是林輝說了句：“好巧啊，四皇子也在這裏。”

    弘籌卻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不巧，我在等她。”

    楚若珺還沒來記得說些什麽，林輝就霍然站起來：“你休想打我小嫂子的主意。”

    但是弘籌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對著楚若珺說著：“今天的月色很美。”

    “拚酒搶親的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月亮。”楚若珺喃喃道。

    一提到拚酒搶親，腦中又浮現出圍著篝火起舞，空氣裏傳來烤羊肉的味道，她接過自己遞過去的一碗酒，代表她同意嫁給自己，可是那場拚酒，到頭來卻是林長天以不要命的喝法獲勝。

    按照金人的規矩，她是要嫁給林長天的。

    隻不過那時她心裏還裝著別人，所以一再拒絕。

    弘籌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就算你們不是金人，也在金國，按照金人的方法結為夫妻了，我才是後來的那一個。”

    楚若珺隻是點頭道：“的確，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弘籌往嘴裏倒了一大口酒，又說道：“你這個女人啊，不是說一直拿林長天當做親生哥哥一樣看嗎，現在要嫁給了親哥哥，豈不是亂.....”

    那個字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才亂！你才亂！”楚若珺被罵，氣哼哼地撿起地上的石頭扔向他，“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

    弘籌又好氣又好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久後，弘籌將身邊的酒囊丟給楚若珺，“你能喝酒，我看得出來，這酒是草原上有名的烈酒，足夠你喝的了。”

    楚若珺笑了笑，猛灌了幾口酒後才停下來，說道：“看在半天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幫我個忙吧，日後你和林輝少不了會在戰場上遇見，酬勞再給你就是。”

    “半日夫妻。”弘籌咬著這四個字笑了，“什麽事，我為何要幫你。”

    “都說了看在半日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了。”楚若珺平平說道。

    弘籌笑了笑，問道：“怎麽不去找林長天？”

    楚若珺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你管那麽多幹什麽，他要是能幫我的話，我也不會來找你。”

    “你這是求人幫忙的態度嗎？”弘籌說罷，略略譏誚的勾起了唇角：“看來還有非我不可的事情。”

    林輝攥了一下拳。

    “說來看看，需要我幫忙的，是什麽事。”

    “我不能回長平城，因為皇上想要讓我進宮。”楚若珺說的輕描淡寫，落在他們的耳朵裏卻是重重一擊。

    林輝隻覺得腦袋嗡了一聲，瞪大了眼睛說道：“皇上他......”

    弘籌麵色未變，身上的肌肉卻猛然收緊。

    “你們的皇上，不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嗎？”弘籌皺了皺眉，“而且，他應該知道你和沈頤還有林長天之事吧。”

    楚若珺喝了口酒，看著弘籌道：“你還記得昭陽公主嗎，那時候你說你隻是喜歡占有和侵略，我想皇上和你懷著一樣的心思吧，隻是我的運氣不好，被盯上了罷了。”

    “手下敗將有什麽資格和我相提並論。”弘籌的語氣瞬間變得惡劣，仿佛有一掌打在他的麵頰，使他臉上的溫度陡然升高。

    平日裏聽到外國人這樣侮辱自己國家的皇上，他們一定會捏起拳頭毫不退讓，但是現在，他們都是有私心的人。

    林輝也覺得氣憤，堂哥戰功赫赫，忠心耿耿，難道皇上真的要做到如此無情無義的地步嗎？

    “你幫我嗎？”楚若珺追問道。

    弘籌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斬釘截鐵道：“幫！”

    楚若珺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感覺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她看著手裏的酒囊淡淡一笑：“那就好。”

    林輝咳了一聲，說道：“怎麽幫，小嫂子你還沒說呢。”

    “我護送景陽回長平城的路上，你派幾個金人來挾持我，景陽能平安抵達，我又可以合理的消失。”楚若珺衝他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繼續道：“想來想去，也就想出了這麽個法子。”

    弘籌被她的笑閃了一下，眉心一跳，“你不怕我真的把你搶走？”

    “怕啊。”楚若珺爽快的說道，“所以你和金翼不能去，派幾個人就好了。”

    弘籌怎麽會看不出她的心思，到時候一定還會有人在暗處。

    “所以這隻是一場戲。”弘籌忽然笑了，“真有你的。”

    事情已經商討的差不多，楚若珺突然問道，“你要什麽報酬？”

    “不要。”弘籌坐在地上喊道，“你要是入宮的話還不如跟我走，去草原上騎馬喝酒，征戰四方殺伐無數。”

    楚若珺的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他。

    弘籌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眸裏，良久才緩緩說道：“若珺，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是哪個國家的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得不到就毀掉，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我知道你不是被關在籠子裏的鳥，所以不能關著，得她放飛。”

    他的話落在她心裏，微微泛起了一絲感動。

    弘籌似乎帶了醉意，抬頭溫和地笑著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有些話你離開的時候我就想和你說，若珺，走吧，去哪裏都可以，但是別再上戰場，那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而且，一旦上了戰場，就隻有敵我和生死，不管我有多麽舍不得，我都不會有你在對麵就手下留情。”

    楚若珺沒有說話，醉眼惺忪的看向他，這酒果真是烈酒啊，不能再喝了，否則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那，後會有期了。”楚若珺放下空了一半的酒囊，從地上站起。

    “後會有期。”弘籌低聲道。

    男人的身形隱匿於黑暗，仿佛和這夜色融為了一體，楚若珺離開的時候微微側目，男人低笑一聲，她才和林輝大步離開。

    這些天，他真的一直等候在此，隻為了見自己嗎？

    自己不過是利用他的喜歡罷了。

    山間有風，楚若珺覺得眼眶有些冷，楚若珺啊楚若珺，你何德何能能獲得他的青睞。

    原來知道自己利用了別人對自己的喜歡，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但是卻又沒有辦法，隻能這麽做。

    是不是利用的次數多了，就會變得習以為常，她回首那一片被月色籠罩的低山，不止今晚的月亮很美，月色下的夜桃花也美不勝收，像極了他翻過將軍府的院落，披著一身純白緩緩走近，道一句：“你看起來好像很怕我。”

    楚若珺莫名的感覺到寂寞，當初沈頤登上九重寶塔，必須要用手段來維護自己的地位，也是這般心境吧。

    可惜山河遼闊，卻沒有人陪他走過。

    楚若珺有些想哭，自古深情不壽，甘願被她所騙，無條件幫助她的人，心裏又會是什麽滋味。

    林輝見她臉上的神情莫測，不禁小聲問了一句：“怎麽了？”

    楚若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又怎麽來回答林輝的問題，此時她也不願說話，勉強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感覺有些難受，可能是那酒的後勁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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