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出門赴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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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平穩的行駛在宮內的石板路上,外麵一點一滴聲音都聽得清楚。
進了宮之後,蘇靈玉就不再向外看,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她對這座jìn gōng都不那麽喜歡。
那時一步步越過朱紅門扉成為jìn gōng之主時,她的心是冷的,縱然其實那時候的她已經達成心中所願,報了她蘇家的血海深仇,但沒想到最後,卻是被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擺了一道。
那幾乎算得上是背叛了。
陳琰之明明知道她的想法與打算,最後卻還是私心為上,斷了她的後路。
所以,這座jìn gōng,也是困住她的牢籠。
但百年之後,再度歸來,也不外如是。
下了馬車之後,前來參加宮宴的諸人在宮女內侍的引領下朝著禦花園方向而去,長長的廊道裏,其他貴女與年輕公子們三三兩兩成群,唯有蘇靈玉帶著墨竹形單影隻。
大概是因為她來時坐的是帶有崇王府標誌的馬車,所以那些人看到她時神色都有些奇異。
越臨近禦花園,附近景色越加出眾,造型精美的亭台樓閣與鬱鬱蔥蔥的碧色交相呼應,園內古柏老槐、奇石玉座、金麟銅像、盆花樁景數不勝數,端的是秋日裏的好景色。
等終於到達宴會場地時,那裏早已聚集了不少青年男女。
眾人或站在禦景亭上眺望四周景色,或在繁花盛開的卵石路上說說笑笑,待見到站在爬滿了翠綠藤蔓與紫色花朵的石拱門之下的蘇靈玉時,均齊齊噤聲。
但沉寂隻是一瞬,之後園中迅速爆發了小小的討論熱潮。
“我沒看錯吧,那是蘇玲玉?”
“哎哎,你們看到她穿的那套衣裳了嗎?碧溪沙我沒看錯吧?”
“那套頭麵真是……”
“我還以為她沒臉見人了呢,沒想到是等著一鳴驚人,”說話的女子一身豔麗紅衣,嘴角微撇,眼神裏俱是不喜與輕蔑,還帶著幾分自得與蠻橫,“寧國公府果然是沒落了,如今就連臉皮都不打算要了,上趕著同崇王府攀親。”
“郡主說的是。”這年輕女子圍繞著幾個同齡女子,一副唯她馬首是瞻模樣,麵帶讚同,“這蘇家果然是上不得台麵了。”
幾人心知這位明玉郡主是因著崇王的緣故不喜蘇家女,畢竟這些日子崇王府求親寧國公府嫡女之事一直傳得沸沸揚揚。
要知道當日在第一樓,不少人都親眼目睹了蘇玲玉親言同淮安侯世子解除親事的場麵,當然,崇王殿下那句去寧國公府求親的話自然也被聽得一清二楚。
明玉郡主自崇王攜玉家五百黑雲騎入耀京那日起,就大膽放言說非君不嫁,仗著自家父親安王在皇帝麵前得寵,她這句話說得確實很有底氣,可惜,當事人崇王並不買賬,甚少同耀京內男男女女打交道,上次赴第一樓的賞菊宴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原本眾人以為終於能同這位玉家少主搭上關係了,結果未曾料想到卻突然出了求親這樁荒唐事,也不怪所有人大驚小怪。
賞菊宴之後,蘇府就閉門謝客,但崇王府的管事天天兩處跑得勤快,這京裏有眼睛的消息靈通的心裏都暗自犯嘀咕納悶兒,崇王這是眼瘸了才看上蘇家那個不成器的閨女,結果沒想到,今天這麽一打扮,還是很有幾分姿色的。
但耀京內貴女眾多,姿色出眾的也不是沒有,比如有京內第一美人之稱的溫家溫曦xiǎo jiě,據說皇後有意撮合溫xiǎo jiě與崇王,但到現在也未見下文,想來是未能如願。
在場眾人竊竊私語,互相交流著各色八卦與看好戲的眼神,蘇靈玉沐浴在諸多視線中,神色平靜的進入宴會場地。
不得不說,小姑娘的人緣比她想的還要差,若說從前她身邊還有幾個能說上幾句話的同齡玩伴,在退婚淮安侯府、被崇王殿下求親之後,她現在在耀京貴女圈子裏就隻能獨善其身了。
“姑娘。”墨竹被周身那刺人的視線蟄得有些疼,不安的喚了自家主子一聲。
“你隻管跟著我,做好分內之事即可。”蘇靈玉給自家丫頭吃了一顆定心丸,帶著人在蟠龍噴水的石雕旁邊尋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下,除了這個稍顯偏僻的角落,其他地方都有人,她既然不想去湊熱鬧,自然隻能低調一些。
雖然自從她穿戴了那位崇王殿下送來的這些華服首飾之後,今日低調就和她絲毫不沾邊了。
“郡主,崇王殿下來了!”圍繞在明玉郡主身邊的女孩子輕呼一聲,遙遙指向前側方。
明玉郡主趕忙看過去,待見到那麵上帶笑的年輕男子時,雙頰迅速飛上一抹暈紅,含情脈脈的看住了那緩緩而來的人。
玉子烺剛入宴會場地就一眼看到了那坐在泉水旁邊的少女,粉色衣裙配上那套綠寶石的頭麵,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樣好看。
隻可惜,那對耳環她沒戴。
看著她形單影隻的坐在一旁,玉子烺心底突然有些軟,腳下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縱然其實她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他卻突然有一種她在靜靜等待他的感覺,大概那種感覺太過奇妙,所以他隻想快點去往她身邊。
蘇靈玉視線同那人交匯,得了他一個溫柔笑容,到底沒忍住,眉頭皺了一下。
果然,不論哪一次,這人用玉子烺的臉對她笑時,她都有些別扭。
論年紀論輩分,這人可能是玉子烺不知道第幾代子孫,隻要這麽一想,她就有一種看自家晚輩的感覺,不怪她起不了絲毫少女綺思。
若是蘇玲玉那小姑娘還在多好,也算得上是一樁不錯的姻緣了。
眾目睽睽之下,玉子烺格外坦然的朝著蘇靈玉的方向而來,中途遇到想要和他打招呼或者交談的男女們,均回以一笑,然後徑自越過這些人,不做停留。
他現在忙著會佳人,可沒心情和這些人打交道,更何況,對於永安帝而言,他其實並不樂見他同耀京內諸多權貴交好。
所以皇後想要將溫家那位嫡女介紹給他這件事,自然不會有下文,永安帝縱然算不上雄才大略,但也不太喜歡自己的皇後早早就開始算計他座下的龍椅,即便未來登位的人會是他的嫡子。
“抱歉,臨時被宣召入宮沒能去接你,讓你隻能一個人赴宴。”玉子烺到了蘇靈玉身前,在她身邊尋了個地方隨性坐下,懷著笑意道歉,模樣很是誠懇,“不過,你這麽穿很好看。”
蘇靈玉沉默著聽完這人的話,回以端莊有禮的笑容,沉穩有餘親近不足,“此次多謝崇王殿下費心,還有,謝謝您的誇獎。”
“世妹總是和我這麽生疏,真是讓我傷心。”玉子烺湊近了些,一副在其他人看來隱約親密但於蘇靈玉而言還算安全保守的距離,“要知道我一直誠心求娶世妹,你對我這樣冷淡,”他無奈搖頭,笑著輕歎,“靈玉,我的耐心與脾氣不如你想象中那麽好。”
看著麵前有著玉子烺容貌的年輕人笑著同她談起嫁娶親事的話題,蘇靈玉心情複雜,現在的狀況實在是……
她將心底湧出的那些尷尬與別扭盡數壓下,低聲道,“崇王殿下,若您隻是說玩笑話,那我要說,以親事來說笑恕我難以苟同,但若是您是誠心向寧國公府求親,”她頓了一頓,繼續道,“那恐怕我們有緣無分。”
雖然現在並非合適的場合,但於蘇靈玉而言,她真心不想在這種麻煩又曖昧的情感之事上多費心思,這種事情恐怕是她最不擅長處理的事情之一了。
以她過去多年的經曆而言,隻要牽扯到情之一字上,事情就會很麻煩,尤其是複雜多變的男女之情。
若是因為她的實話實說與拒絕,這人之後並不願在藏書閣之事上幫她,那也無可奈何,畢竟,他本就沒有義務與責任幫她。
玉子烺看著麵前人認真又鄭重的神色,有些好笑,也有些失望,她並非說笑或者推諉,也並非欲擒故縱,而是真真正正說的大實話,大概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覺得失望吧。
她看到他,是真的未對他動心或者起綺思,於自來驕傲的他而言,這種感覺太過少見,甚至心底都有些悵惘了。
“所以,你是想說,即便我向寧國公府求親,你也不會答應嫁給我了?”玉子烺麵上雖仍有笑意,卻不及眼底,這句話問得也頗有些冷淡。
蘇靈玉點頭,“是。”
玉子烺看著麵前美貌又安靜的少女許久,突然輕聲笑出來,“蘇靈玉,我果然很喜歡你。”
“喜歡到,就算你這麽不識抬舉,我也覺得你很可愛,”他眉間泛出幾許驕矜冷傲之色,比起之前自稱世兄的親近,此刻的模樣才是高傲不可親近的北陵玉家少主,“上一個這麽不給我麵子的人,屍體大概都化成灰了。”
“不過你是可愛的小姑娘,難得的我又很喜歡你,所以你運氣不錯。”他托著下巴笑了下,眼神幽深,“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留下這句頗有深意的話之後,玉子烺就不再糾纏親事這個話題,反而同身旁人說起了禦花園裏的景致。
作為唯一的聽眾的蘇靈玉,從頭到尾都神色平靜,既未嬌羞也未忐忑,這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實在令人驚詫,比起考量玉子烺的心情與態度,她更在意他那句話背後的未竟之意。
雖說隻是結不成親事,不太可能反目成仇,但這位崇王殿下的脾性她不敢賭,或者他真的有那麽任性也未可知。
耳邊聽著那人再度變得充滿溫柔與耐心的話語,蘇靈玉心中發愁,一旦招惹了情愛之事,果然麻煩。
隻希望這位玉家少主別真的像他那位先祖一樣,行事毫無顧忌隻隨心意吧。
明玉郡主看著那邊相談甚歡的兩人,臉色有些扭曲,滿眼的憤恨之意,旁邊貴女見狀小心翼翼的勸了句,“郡主,您別生氣,她輕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少不得還會像之前和淮安侯世子那樣,被人嘲得灰頭土臉!”
“蠢貨就是蠢貨,不過是得了殿下一個好臉色,就一副不將所有人看在眼裏的做派,蘇家養出來的女兒水準也就這麽粗鄙不堪了!”到底心中恨恨,明玉郡主忍不住冷笑了一句。
身旁幾人聽到明玉郡主這尖利刻薄的語氣,心中雖無奈又訝異,但到底出聲附和了兩句,畢竟論陣營,她們自是和安王府一派,行事當然要以這位郡主馬首是瞻。
但同樣,各人心中也不免嫉妒那從前蠢鈍不堪的蘇家女得了崇王殿下青眼,畢竟,作為耀京城中如今一等一的夫婿人選,各家都打過這位殿下的主意,現在不少姑娘還暗地裏扯帕子呢,隻恨自己離崇王殿下太遠,無法親近。
禦花園中氛圍奇怪,在場眾人雖說看似姿態悠閑的談天說地,但注意力與視線均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一處,將那兩人的一舉一動看得仔細,若非不適合近前聽悄悄話,隻怕早已將二人對話聽得一次不差。
受人矚目這種事,無論是對蘇靈玉還是玉子烺而言,都早已成習慣,所以兩人坐落於一處享受宴會時光的模樣還算愜意。
當然,這隻是外人的看法,對於蘇靈玉而言,她坐在這位崇王殿下身邊,其實並不那麽舒適,隻不過,比起從前她高坐主位之上接受眾人跪拜,現在這種感覺也不算差,至少省心。
如果沒有玉子烺帶來的額外煩心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