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18朱砂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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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玉在崇王府待了大半日,比起之前總是試圖做些什麽,午飯之後的玉子烺出乎意料的老實。
他像個真正好客的主人一般,為她介紹著王府裏的景致,絕口不提之前兩人的對峙與交鋒。
提起她的身份與他的目的,玉子烺少見的歉意一笑,神色極為誠懇的道歉,“郡主,抱歉,之前是我太任性了,還請你原諒。”
“我並非是想要做些什麽,隻是好奇心有些重,因此行事有些魯莽,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兒上,郡主多寬容我幾分。”
蘇靈玉摸不清玉子烺的真意,但他此刻的誠意卻不像作假,或許是今日備受觸動的關係,她的態度也和緩許多,“你不必如此。”
“說到底,今日發生的一切皆有情由,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再叫郡主就有些不合適了,更何況,我是真的好奇,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畢竟,死而複生,太過駭人聽聞。”
“不叫郡主的話難道叫皇後娘娘?”玉子烺輕聲一笑,“若是郡主願意,不妨告訴我你的字,我稱呼你的字也可。”
“至於我怎麽知道郡主身份的,這個恕我難以奉告,不過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郡主總會知道的。”
既然玉子烺不想說,蘇靈玉也不勉強,她隻要確定眼前這個人對蘇家沒有惡意即可,單純隻衝著她來,倒是好解決。
“那你還是稱呼我郡主好了。”喚她的字不可能,郡主就郡主吧,還能接受。
不過,還有個麻煩的問題需要解決,“那你與蘇家之間的婚約如何處理?”
她畢竟不是蘇玲玉,不可能嫁給玉子烺,那這樁婚事就是個麻煩與累贅,總要解決。
“陛下聖旨,禦賜婚姻,郡主應當明白這樁婚約的分量,”玉子烺一副就事論事的模樣,“不說我為這樁婚事付出了多少,就說解除婚約的後果與影響,對你我而言就都是dà má煩。”
“所以,你是如何打算的?”蘇靈玉問道。
“婚約無論對我還是對郡主,都是利大於弊,當然不能取消。”玉子烺道。
“不能取消的話,難道我真嫁你真娶?”蘇靈玉皺眉。
“有何不可?”玉子烺笑意明朗。
“如果要嫁的人是我,那我隻能說我不願意,”蘇靈玉神態嚴肅,“你知道我是誰,那麽也應該清楚我為何不願嫁,所以這樁婚事不成。”
“那如果我說我們真成親做假夫妻,王府之內,我會給郡主力所能及的尊重與自由,你也不願意嗎?”玉子烺這句話問得極為認真。
蘇靈玉愣了下,抬頭看向眼前的青年,他眉目堅毅,顯見不是說笑,而是真有此想法,這也確實是一個極為誘人的提議,如果她真的一直呆在這個身體裏呆在這個世間的話,那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並非不動心,但猶豫不過一瞬,最終還是選擇了拒絕,“我不能答應。”
“玉子烺,”她的眼神同樣認真,陽光下瞳眸深深,極為動人,“你現在還年輕,或許並不明白成婚的真正意義,所以才能如此兒戲的對待它。”
“但我要說,這樣做對你不公平,對你日後喜歡的人也不公平,你總會遇到愛的人,到那時,你隻會遺憾,沒能把最好的都給她。”
“所以,不要太輕率的對待自己的婚事和婚姻。”
玉子烺唇角笑意加深,“郡主,多謝你替我費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未來你當如何自處?”
“其實這件事,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蘇靈玉並不是太擔心,“既然你能從陛下那裏換來這樁婚事,顯見我也可以,隻不過,需要時間。”
既然永安帝是一個如此容易被利益驅動的帝王,那對她而言,解決婚約這個麻煩就不算難,即便如今的她勢單力薄人小力微,但假以時日,她總能做到自己想做的。
雖說如今盛世同當年不同,但一事通百事通,這點信心她還是有的。
玉子烺心中歎口氣,有些無奈,有時候明知道,卻還偏要去試一試,難怪有句話叫做不撞南牆不回頭。
“我相信以郡主的能力,真想要解除這樁婚約的話,必定可以做到。”玉子烺這句話說得格外真心實意,“但是,郡主有沒有想過,若我不想解除呢?”
蘇靈玉並不意外,或者說因為之前看到的那些東西,她心裏已然對玉子烺的心思有了個模糊的猜測,“你不想解除,是因為玉明思嗎?”
當然不,於玉子烺而言,縱然他或許是從前那位玉家之主的轉世,內心裏也並不覺得他應當為此肩負些什麽,他所做的一切,一直都是他自己想做的。
但在她麵前,這個理由並不好用,反而,玉明思這個借口更安全一些。
“是的,確實和他有關。”他隻說和他有關,卻沒說到底有多少幹係。
蘇靈玉沒說什麽,轉身看向亭台周圍那株綠意盎然的海棠樹,突然開口詢問,“玉子烺,你覺得玉明思是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
玉子烺有些訝異的挑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還是認真的想了一下,給出dá àn,“如果真要說的話,亂世中大寧開國,他算得上是籍籍無名,但離開耀京遠走漠北之後,滅前朝餘孽與北狄,平定漠北,可謂是戰功彪炳。當然,如今還要加上一句,極為癡情。”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這話總有幾分道理的。”
“關於我死之後發生的事,我知道的並不多,但我所認識的玉明思,是一個極為驕傲的人,”蘇靈玉回頭看他,“他才華橫溢,能力出眾,灑脫不羈,雖然喜歡冷眼旁觀置身事外,但對人,卻並不冷漠。”
“他曾經幫過許多人,這些人之中也包括我,雖然他並不見得把這些放在心裏,但確實有很多人感激他。”
“以他的驕傲,我不覺得他需要別人替他做些什麽,無論是彌補遺憾,還是完成執念。”
“更何況,當年他去了漠北之後便成家立業,即便曾經有過不甘與遺憾,那也不過是他人生曆程中早已過去的一部分,他的人生,百年前就已結束。”
“你始終是你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玉明思的事,就此結束也無不可。”
玉子烺聽著她一字一句慢慢訴說,眼前仿佛看到百年前一起同甘共苦走過許多歲月的那兩人,她談起他,麵有溫情,顯見同樣情誼深重。
玉明思才是她真正的故友,他們之間,有著無數沒人知道的過去,現在站在這裏的他,才是那個貿貿然闖入的第三者。
所以她才會說,玉明思對她的心意,和他無關。
她始終將那條界線劃得清楚,不允許他過界。
玉子烺陡然一笑,打破了有些安靜感傷的氣氛,在蘇靈玉有些驚訝的眼神中,他目光深沉,緩緩開口,“如果說,他至死都未曾忘懷對你的情誼,孑然一身,孤獨一生呢?”
“你始終是他心頭的朱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