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春來江上幾人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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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溫惜最喜歡秋季裏的十一月末,因為那代表了黑色星期五大促的來臨,宋儒儒也挺喜歡這個時節,因為這時候上天竺寺的柿餅就曬好了。
月真師傅最近精神不錯,宋儒儒和修頡頏到上天竺寺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裏收曬好的柿餅,橘紅色的柿餅又軟又圓,裹著一層雪花般的糖霜。
宋儒儒隨手抓起一個先啃一口,然後才遞給修頡頏,修頡頏看著被咬了一口的柿餅微微蹙眉,內心掙紮了約莫十秒後,他才張嘴小心地在旁邊咬了一小塊。
“你嫌棄我?”
修頡頏一邊咀嚼一邊點頭,“是的,但是如果你要揍我,可不可以回去以後再揍?”
宋儒儒深吸一口氣,也點了下頭,“準了。”
月真師傅原本已經裝滿了一袋柿餅,看看修頡頏就又拿出一個袋子開始裝,“我給你們倆分開裝,省得你們吃的時候吵架。”
“那是最好不過了。”宋儒儒走過來幫著月真師傅一起收拾,“我和他肯定八字不合,每天都無話可說。”
月真師傅笑了笑,“我早就說過你們八字不合啊。”
“我還以為那時候你是為了拆散我們才這麽說的,竟然是真的嗎?”宋儒儒有些驚詫地問。
“出家人不打誑語。”月真師傅說著雙手合十,連聲說善哉。
宋儒儒扭頭看看站在身後繼續啃柿餅的修頡頏,無奈地搖搖頭,“那我倆是不是住在一起也犯衝?”
“那肯定的啊。”月真師傅當即肯定,一邊把裝好的兩包柿餅遞給她,“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宋儒儒抱著柿餅滿足地嘖嘖嘴,“哦,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的。”
“我看見新聞了。”月真師傅以為宋儒儒要說的是阮鹹上新聞的事,她今天一早就看見新聞頭條是:音樂學院古琴教授承認曾做小三。
“我不是說這個。”宋儒儒連連擺手,“我是說我要換工作了。”
“換工作?你不算命了?”
“怎麽可能!”宋儒儒嗔怪地說,“算命是我吃飯的絕學!”
月真師傅疑惑地看著她,“那是……”
宋儒儒一把將修頡頏拽過來,恬不知恥地撒狗糧,“我要做教授夫人啊!”
“……”月真師傅大概愣了有十幾秒,白淨圓潤的臉龐紅了好一陣子,才再次雙手合十,“儒儒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設啊……”
“那是我以前有心無力嘛。”宋儒儒無奈地攤手,“不撒狗糧的情侶都是沒糧可撒,而我現在要開、倉、放、糧!”
被宋儒儒薅過來的修頡頏鄭重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月真師傅,“這是我們倆的八字,想讓你給我們選一個適合訂婚的日子。”
月真師傅接過來上下看看,左右為難,“可是你們倆八字真的不合,我一時真選不出好日子。”
修頡頏低頭看看宋儒儒,麵露難色,欲言又止,宋儒儒點了下頭示意他可以說話,他這才敢開口,“如果選不出好日子,我們就下個周末訂婚。”
“為什麽?”
“下周末是儒儒生日。”修頡頏說,“她今年不想一個人過生日了。”
月真師傅雖然脫離紅塵,但免不得也會為此感傷,“真的要這麽匆忙嗎?人生大事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儒儒聳了下肩膀,“我又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介紹人就隻能是推薦我倆買房的中介了。”
因為她的那句“沒有父母之命”,月真師傅輕輕歎了口氣,“其實你爸爸是有陪你過第一個生日的……”
宋儒儒一怔,原本平靜的心一下就起了波瀾,“什麽?我爸爸?你知道我爸爸是誰?”
月真師傅今天站得久了,說話有些微喘,便找了張小藤椅坐下。她語氣平靜地說,“是誰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偶爾聽你媽媽說起過一些,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因為看到今早的報紙,加上宋儒儒和修頡頏也打算訂婚,她還記得宋佳寧生前曾和她說,如果可以最好永遠不要告訴儒儒,除非儒儒真的成熟了,不會再為此傷心難過。
“他真的是做情/報工作的嗎?”宋儒儒急忙向她求證從高隊長那裏得到的不明消息。
“是的。”回憶起自己和宋佳寧幾次初識的過程,月真師傅還曆曆在目,“你爸爸是在你一周歲生日後最後一次離開,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差不多從你媽媽懷你那年開始,形勢就不太好,你爸爸時常短期離開,等到你出生後情況越來越緊張,你兩個月大時你父親又一次離開,這一次去了很久,你母親便抱著你上山燒平安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睡在你母親懷裏,乖乖的,不哭也不鬧。”月真師傅說著還比劃了一下在繈褓中的孩子有多大。
“後來你爸爸因為你們的關係想要離職,申請卻一直沒有批下來,直到你一歲生日後,也就是那年的十二月他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你父親接到任務必須離開,這一去就沒有了音訊,大概三個多月後,你媽媽接到消息,說你爸爸再也回不來了,那時候你才剛學會走路不久。”
站在一旁的修頡頏默默計算了一下時間,問月真師傅說,“您說的任務,是因為1991年聖誕節發生的事嗎?”
月真師傅點點頭,“他們倆以前就是在那裏留學時相識的。”
宋儒儒終於想明白了那種叫大列巴的超大麵包,她還一直以為她父親是哈爾濱人才會吃它,原來那是他們以前共同的回憶……
“其他的信息呢?”修頡頏追問道。
月真師傅搖了搖頭,“這些事都是她偶爾才會說起一些,說他喜歡《長安春望》,要給孩子用裏麵的典故起名,說他喜歡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出門在外時最喜歡聽這首古琴曲,喜歡的詩人是普希金……”
“你以前為什麽不告訴我?”宋儒儒覺得周身又冰冷卻又很溫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欣喜的,還是悲傷的,亦或隻是震驚。
“你媽媽不讓我說。”月真師傅無奈地歎了口氣,“她說起你爸爸的時候總是微微笑著,但她和我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不再有的過去。她說她和他有過美好的回憶,那麽即便失去也不會遺憾和難過,但你對爸爸是沒有記憶的,告訴你的話就隻有傷心和悲痛。”
“而且……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證明你爸爸的存在,他隻是活在你媽媽記憶中的人。”月真師傅說著閉上雙眼,仿佛眼前就是宋佳寧一邊織毛衣一邊輕柔說話的樣子。時光匆匆,曾經寧靜美好的日子還是不可避免地遠去了,她也已經老了,再清晰的記憶也會漸漸淡去,隻是那個午後的陽光,那繞指的鵝黃色毛線,永遠是鮮亮溫暖的,宋佳寧舉起織了一圈的底邊對她說:儒儒今年生日的時候就可以穿了……
月真師傅睜開眼,看著眉眼像極了宋佳寧的宋儒儒,微微一笑,“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便不會再因為失去而難過。”
宋儒儒抬頭看向此時的天空,高遠又明亮,多年前的此時也是這樣的季節吧,雖然寒風獵獵但依舊有金黃色的暖陽,在這片燦爛的陽光下,有一對幸福的戀人,他們不知道未來在何方,也不知道是否有未來,於是他們決定不問將來,在寒冷的人世隻擁有彼此就足夠了。
“原來我的名字是我爸爸起的,原來他參與過我的人生,隻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她揚起嘴角笑起來,“隻有我的名字可以證明,證明他來過這世界,證明他曾經在這裏有過幸福。”
修頡頏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將她完完全全塞進自己懷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說,“其實那首詩裏還有一句——”
“家在夢中何日到,春來江上幾人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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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鹹在溫惜的逼迫下不得不公開認錯,雖然時隔二十年,記得這件事的人並不多,但無論結果如何,總算是替宋佳寧洗去了一身泥濘。
出新聞的時候,邊家人都很平靜,全家隻有邊舜一人如遭雷劈,“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大的事沒有人發告訴我,我還是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邊堯笑嗬嗬地說:“當然是,不過因為你年紀小,所以你隻能算0.5份子。”
“那溫惜呢!溫惜不是和我一樣大!”邊舜氣呼呼地反駁。
要說懟妹妹,邊堯那是一把好手,隨時可以為邊舜亮劍,“可人家溫惜自力更生啊,能自力更生的就是大人,不能的都是寶寶。”
“好好……”邊舜咬牙忍了,“這就算了,為什麽下周我哥訂婚,伴娘不是我,而是溫惜???”
“這事你就更沒辦法了……”邊堯有點心疼妹妹,都不忍懟她了,“因為溫惜是親妹妹,你並不是。”
“什麽——?!”
邊舜的聲音穿牆而過,把書房裏的邊教授都驚動了,他匆匆走出來豎起食指擋在嘴前,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點聲,你媽在睡午覺呢,一個多月她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麽沉。”
邊舜語無倫次地說:“就、就……溫惜是阮教授的孩子?你們都知道?我真沒想到阮教授是這樣的……”
邊教授拍了拍激動的女兒,安慰她道,“沒告訴你就是因為怕影響你學習,雖然阮教授這樣不對,但她的琴技還是好的,你隻是跟她學習的話,就不必太關注人品的卑劣……”
他的話還沒說完,午睡的孟秋被邊舜的一嗓子吵醒,端著水杯走出臥室,邊教授立刻舌頭打了個卷,絕地反殺般地將原本的話硬生生掰了過來,“……卑劣、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舜舜,你要做一個高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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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到了自由和解放的味道,你們聞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