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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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這個衝擊性的景象,我“啊!”地一聲尖叫出來。我以為一切都完蛋了,可沒想到這一驚,我竟鬆開了手,身體倏地往下滑落。而這一錯身也讓我躲過了“它”的撕咬,但是頭部卻狠狠地砸在梯子的橫杆上,一直滑落了五六個階梯才停了下來。
血液從我發間淌下,染紅了我眼中的世界。我的頭部受了重創,但是與之相比,更加十萬火急的是,“那個”正在向我爬來……
感受著鐵梯越來越激烈的震動,我才漸漸從腦震蕩造成的短暫失憶中緩過神來。這時我才認清了“那個”的真麵目——那是個隻剩下半截身軀的不死者,鐵梯上掛滿了它的內髒和血肉。
我估摸著它是從樓頂跟蹤著我們爬下來的,雖然失去了雙腿,但那家夥的雙手卻異常發達,倒掛著向我爬來。由於眼瞼已經丟失殆盡,猙獰的眼球便整個突了出來,模樣十分可怖。
我一怔,想到自己有一隻手脫臼了,這樣下去隻怕連上帝都救不了我。怎麽辦才好?萬般無奈下,我隻好把脫臼的手卡在鐵梯橫杆上,然後用右手抓緊左手,咬咬牙,借助身體的重量拉扯手肘,希望把脫臼的地方拉回原樣。然而嚐試了幾次,始終沒有成功。
一滴散發異臭的液體滴到了臉上,一抬頭,那排汙垢的牙齒就橫在眼前。
“!!”
這麽一驚嚇,我的身體不自覺地一扭,脫臼的感覺就消失了,與此同時,我立即用手按在那東西的腦門上,但是由於衝擊力太大,我又滑落了幾個梯階。
它的一排濁牙在虛空中胡亂撕咬起來,匆忙間,我隻好借助渾身的重量,把那家夥的腦袋壓在鐵梯的橫杆間,任憑它左右搖晃。我呐喊著、狂叫著,死命地將它的腦袋壓住,但是這一切就像一個徒手抵著公牛的鬥牛士,崩潰似乎隻是時間問題。
壓著它的右手戰抖得越來越厲害了,我感覺自己的氣力正在迅速流失。心念電閃間,我腦海中升起趁它抬頭的瞬間將它掀翻下去的想法,但是一看到緊握著橫杆的力大無比的雙臂,我馬上搖了搖頭。
我看見下方的小琳抖得跟篩子一樣,一聲都不敢哼。到底要怎麽辦?此時,我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現在我唯一能活動的部位是——
我突然發狂地大叫一聲,連我自己都搞不懂這聲大叫究竟有何意義。意識到時我已經咬向不死者的脖頸,頓時一股渾濁的液體滑進口中,就像咬在一個發黴變質的柿子上。我甚至感覺不到味道,隻覺得渾身激戰,一輩子都沒有過的惡心。
也許是剛才的大叫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一種慣性使然,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閉起眼不顧一切地瘋咬下去。比起眼前這頭怪物,我感覺自己才更像是怪物,但是要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突然,大量的液體開始從喪屍的脖子噴濺出來,大概是咬破了大動脈吧,髒汙的血液噴得到處都是。
我實在咬不下去了,於是鼓起勁用力一擰,咯嘣一聲,伴隨骨頭斷裂的聲音,那東西的頭顱就像被掰斷了的蠟燭,藕斷絲連地耷拉了下來。
下一刻,我感覺肩上突然傳來重壓,不死者的屍體像一塊巨石往我身上墜落,我趕緊抱住橫杆,身體緊貼樓梯,屍身就這樣從我背脊滾落下去。
我看見下方的小琳也依葫蘆畫瓢地貼著樓梯,屍體與她擦身而過,重重地摔在了圖書樓的樓頂上。
就跟傳說中的那樣,一旦不死者失去了頭顱,它的身體便喪失了機能,真正地“死去”了。我感覺腹中一陣灼熱,隨即翻江倒海地嘔吐起來,連黃膽水都吐幹淨後,渾身又開始打寒戰,止都止不住。剛才的恐怖景象連同酸臭腐味就像一層霧霾籠罩了我。
大約半分鍾後,我強打起精神,像個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樣手足無力地爬下了樓梯。
平台上那具屍體已經摔得稀爛,慘不忍睹。小琳吃驚地看著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跪了下來,又再度開始嘔吐,胃部傳來一陣陣痙攣,仿佛在控訴著已經無物可吐。
小琳帶著些許怯意幫我撫挲背脊,結果我一直吐到兩眼發黑、淚水流幹才終於停止了嘔吐。
我瞥見不遠處躺著一瓶喝剩一半的礦泉水,應該是以前陽台上的人扔下來的。也顧不上衛生與否了,我大旱遇甘霖般瘋撲過去,拿起來就往嘴裏灌,我當然不是要喝下去,而是用手在嘴裏拚命鼓搗,希望將腐臭味連同曾咬過死者的瘋狂記憶一起掏出來。
幾分鍾後,也許是終於掏幹淨了,也可能隻是把腦中的記憶區短暫封閉了,我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總算安定了下來。
我戰栗著抬起頭,栗色的操場光景敞開在眼前了,半天前的慘叫聲已然平息,取而代之是更多無意義的怪物的悲鳴。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不斷地在心裏重複鼓氣,就像牧師在禱告。
現在我們已經來到圖書館樓頂,緊挨著圖書館的小賣部樓頂與之高度基本平齊,隻要輕輕邁過兩棟樓間的那條冷巷,便能到達目的地。我振作了一下心情,努力不去想剛才咬了喪屍,自己到底會變成怎樣的事。
“走吧!”我站了起來,拉起小琳的手,準備朝小賣部走去。哪知她突然甩開我的手,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一瘸一拐地朝樓頂邊緣走去。
“喂,當心!”就在她不顧一切地向前走,險些要掉下去時,我緊緊拽住了她。她卻仿佛一心要跳下去般拚命掙紮,逼不得已我隻好把她攔腰抱住。
“喂,你幹嘛……”這時我才驚訝地發現她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操場上,她注視的地方站滿了“人”,猶如遊魂野鬼般在上麵遊蕩。其中有個長發女孩,臉色蒼白,但是麵容尚且完好,唯獨手臂上一個腐爛的傷口預示著她已經遭到感染,成了一名不死者。
就是這名女孩,小琳對著她大喊:“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