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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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幾點?
白天還是晚上?
我這是在哪?
我慢慢地睜開眼,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這是個黑暗的房間,房間中央隻放了一個自製的油燈燈芯,火焰忽明忽滅,映得牆上的影子四處亂晃。我有一種錯覺,就好像自己是從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深深的海底遊到這個房間裏來的。
房間裏還有一個人,麵朝牆躺著,一動不動。我認出了那是陸風。
我挪動了一下身子,想向他靠近,但是突然感覺肚子隱隱作痛,又痛又酸,而且不僅僅是肚子,渾身上下都像被注入了水銀,關節僵硬,疼痛不已。
我意識到自己遭到了毒打,而且在毒打後昏迷了過去。三次,四次,還是更多?嘴邊傳來了陣陣隱痛,我已記不起自己被折磨了多少次。
突然,我想起一個名字,心頭轟的一聲炸了開來——小琳。小琳現在在哪裏?她到底怎樣了?火光中,我仿佛看到了她哭泣的臉,還有充滿恐懼的表情。
“把他們扔進黑屋裏。”我記得最後趙胤祥這樣說,接著我便被人從地上拖行起來。昏暗的燭光在眼前掠過,我看見了好多張臉,他們有的恐懼,有的冷漠,有的憤怒,更多的是像對待仇人般,憎恨。恍惚中,我瞥見了一樓的幾個房間,裏麵鋪滿了草席和被子,每個房間都擠滿人,儼然一座集中營。再接著,我便在疼痛中不省人事了。
這個房間四麵都是水泥牆,隻有一扇緊閉著的鐵門,讓人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我聽見隔壁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估計是從一樓的其他房間傳來的。我突然想到,趙胤祥之所以要把一樓的門窗全部封閉起來,根本不是為了什麽防喪屍,而是要將一樓變成一間“大黑屋”,在這裏,生活不分晝夜,人們對外界也一無所知,因此隻能盲目地相信著那個奴役他們的人。
“……”這時陸風也醒轉了,他艱難地撐起腰,坐了起來。房間中央的燭火將他臉上的淤痕映照得格外清晰。這個房間隻有我們兩人,也就是說關飛和小琳被他們帶到另一個地方了。
“又是這裏,哈哈……”陸風慘笑一聲,倚在牆邊。
“這裏?”我不解道。
“這裏就是我做喪屍實驗的地方,把這裏當作反叛者的關押地再合適不過。”陸風說,這裏是從前食堂的儲藏室,用於放置糧食,房間陰森封閉,給關押者很重的精神負擔。
這時,我隱約聞到了一股臭味,於是張大鼻翼四周嗅嗅。
“不用聞了,應該是那盞油燈。”陸風說。
我看了看房間中央的油燈,湊近一聞,果然有一股微弱但頑強的臭味在劈啪作響的燈盞中傳來。
“那是脂肪!”陸風說。
“什麽脂肪?”
“人的脂肪。”陸風注視著油燈,仿佛能在裏麵看出什麽故事,“我就感到奇怪,為什麽人少了這麽多……”
“你說、這、這是人的脂肪?”我突然感到不適,胃裏有什麽東西翻騰著。
“我在這裏的時候還有56名幸存者,但是進來前約莫算了一下,隻有不到30人了,那26人到底去哪了?”
“你是說,趙胤祥把他們全都殺了……”
“然後肢解了,把脂肪的部分當作照明的燃料。”陸風幫我說完我不敢說的話。
他接著說道:“趙胤祥是個聰明人,食堂裏的食物始終有限,而且又沒有增加食物的途徑,難道坐以待斃嗎?”
我突然明白了他在說什麽,身經百戰的我也忍不住感到一陣惡心。如果真如陸風所言,那麽趙胤祥果真是殘忍無倫了。
談話就到這兒戛然而止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鐵門被打開,一隻手遞進來一隻托盤,上麵放了兩份飯菜。幾條青菜拌著兩塊肉丁,還有小半碗飯,飯菜少得可憐。
看到那些肉丁,我有種想吐的衝動。但要是長期顆粒不進身體肯定要吃不消,我隻好硬著頭皮把飯菜一股腦兒掃進胃裏,飯菜都沒有煮熟,菜莖硬的可怕,飯裏有一半還是米。
陸風也把飯菜吞了下去。
又過了不知多久,腳步聲接近,鐵門又被打開了,這次是趙胤祥走了進來。我們馬上如臨大敵地站了起來。
“兩個小鬼頭,過得還好吧?”他依次用目光打量我們。他的身後還站著四五名男生。我在心裏想,莫非他是在圈養著我們,目的是把我們變成這些油燈的燃料?
“你打算怎樣帶著人們生存下去?”陸風問,他指著那盞油燈,“是像這樣子嗎?”
趙胤祥給身後的男生使了眼色,他們馬上按住陸風,讓他動彈不得。
“這是階下囚能討論的問題嗎?”他拍了拍陸風的臉,輕蔑地說道。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於是朝趙胤祥衝了過去,幾個男生馬上抓住我。我也顧不了這麽多,大聲吼道:“你把小琳他們怎樣了?”
趙胤祥嘿嘿笑道:“關飛這麽厲害,我自然要像瘋狗一樣好好關起來。至於陸曉琳嘛……”
他的神情突然變得猥褻起來,嘴角藏笑。
我腦中突然轟地一聲響,王強與思思的對話不停在我腦中盤旋。
“你個敗類!你個人渣!你個畜生!”我撕扯著嗓子,拚命想掙脫將我抓住的手。幾個人立刻將我製服在地,將我的嘴往地上塞,讓我說不出話。
“我平常是怎麽教導你們的?”趙胤祥蹲了下來,“我教你們要尊師重道,你們都當成耳邊風了?”
他得意地說:“今天就讓我再給你們上一課好了。在這個世界,權力就是一切,而我,就是權力。這個世界對就是錯、錯就是對,正常就是瘋狂、瘋狂就是正常,你覺得我很可惡嗎?但是我告訴你,隻有生存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評價別人。”
他讓人把我的口鬆開,接著說道:“所以,隻要你服從於我,我就會讓你繼續生存下去。另外,今天來是有件事要你們去做的。前段時間我派了人去小賣部,但是一直沒有回來,估計是歇菜了。你們不是安全地從那邊過來嗎?所以這次我會安排人跟你們一起過去,將那邊的物資統統弄過來。”
他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想聽,隻是死死地盯著他。要是眼神能殺人,我定要在此把他活活撕碎。
突然,我逮到了一個機會,於是張大口,狠狠地咬在按著我肩頭的手上。一個男生發出了驚呼,鬆了手。有一邊頃刻自由了,我馬上掙紮著站了起來。趙胤祥就在我正前方,此刻還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瘋狂地大叫了一聲,然後猛地用頭撞向他胸口。
一切都發生的如此之快,他剛表現出驚訝已經被我撞倒在地,而他的那聲慘嘶也是在我的拳頭打到了臉上才後知後覺發出的。
四周的男生更是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此時我已經雙手緊握,高舉過頭,然後重重砸在他胸口上。趙胤祥像一頭豬般伸長了脖子,尖叫出聲。
四周的手終於在我張大嘴,準備咬向他脖子時反應了過來,將我拉了開去,重新按倒在地。
趙胤祥捂著胸口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但是一口氣緩不過來又坐倒在地上。此時他狼狽不堪,形容醜陋,就像一隻原形畢露的豺狼,扭曲著五官,呲牙咧嘴。
“把他架起來!”他喝道。
兩個男生便將我架了起來。然後我就感到鼻子一酸,眼淚開始飆出,他的拳頭打在我的鼻梁上。停了半秒,接著又是一拳打在我的左頰,血液混著唾液在我嘴裏打轉。德育主任使出了渾身解數教訓學生。
在末世裏,施虐絕對是件快意的事,能讓人消除末日中的壓抑與絕望,同時通過這種權力的傾瀉毫無保留地將恐懼驅逐出去。趙胤祥有一句話說對了——在末世裏,正常即瘋狂,瘋狂即正常。
這位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我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了,腦袋在嗡嗡嗡地響。
趙胤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指著兩名男生道:“你們倆繼續給我打,還有那邊那個也給我往死裏打!”
然後他又露出一副無恥的表情:“小琳是個聽話的女孩,不像你們,嘖嘖嘖!”
我混沌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嘶吼著又要去咬趙胤祥,可這時亂拳已經落在了我身上。我突然明白了,在人類的醜陋麵前,即使是喪屍也得退讓三分,而要在這樣的惡意中生存下去,隻有將自己變得更加瘋狂。我跪在地上,就在趙胤祥的腳步轉過去,準備離開房間時,我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巨吼。
“趙、胤、祥……”我一字一頓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我要、殺、死、你!”
他自上而下看著我,眼裏充滿了冷酷與殘忍。
門關上了。雨點般的拳腳落在我和陸風的頭上、肋骨上、肚子上、腰上、腿上……一場仿佛永不停歇的暴雨跟我的仇恨一起,無休無止地充溢了整個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