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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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作這一首《石壕吏》詩的,乃大唐玄宗年間一位文學名家,後人稱之為‘詩聖’。此人姓杜名甫,子字美,是唐玄宗時期文學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他的詩被稱為“詩史”。後世稱其杜拾遺、杜工部,也稱他杜少陵、杜草堂。此詩寫的是安史之亂時,差吏到石壕村乘夜捉人征兵,連年老力衰的老婦也被抓服役的故事,留史記玄宗年間官吏的殘暴及兵役製度的黑暗,對安史之亂中百姓遭受的苦難深表同情。
這時已是唐懿宗鹹通十四年。唐懿宗以來,因皇室奢侈過度,賦稅沉重,又連年發生水﹑旱災,遂致民不聊生,盜匪群起。
“錦雞翎,扛大刀。恁家嘞,盡俺挑。”
“挑誰嘞?”
“挑小曹。”
但見大路中間約摸十二三個孩童,分為六人一陣營,南北相對,各個手拉著手,向對方孩童大喊。隻見那叫小曹的孩童從自己的陣營中跑出,猛的衝向對麵的孩童,但見這邊陣營的孩童手拉緊手使足了勁,那叫小曹的孩童最終未能衝破對方孩童的防線。
不遠處一白衣少年腰懸長劍,臉上頗有風塵之色,不覺看著癡了,問道:“陸叔叔,這些中原孩童玩的是什麽遊戲?我在福州怎地從未見過?”隻見身後一老者約摸五十來歲,一襲青衣,左手持劍,牽馬走到那白衣少年身旁道:“公子,這些孩童的把戲原是我朝玄宗時安史之亂,朝廷遣差吏於村舍捉人征兵的故事,因差吏的官帽帶有錦雞毛羽,故稱為錦雞翎。百姓稱為‘抓壯丁’,你看那南邊的孩童挑一個北邊的孩童,若那北邊的孩童跑過去能衝破對麵孩童的陣營,就算是那孩子贏得彩頭,可任意挑對方陣營中一人回,若未能衝出則留在這邊。”那白衣少年道:“原是這般。”又癡癡的看著。那青衣老者道:“公子,天色已晚,此處離湯陰城還有十幾裏路,我們還是快些進城吧。”那白衣少年聽罷,翻身上馬道:“陸叔叔,咱倆賽賽腳力,且看誰先進了湯陰城。”說罷策鞭向北而去。那青衣老者亦翻身上馬向北疾馳而去。
原來那白衣少年是福州青衣樓樓主林震南的獨子林劍英,因愛慕中原風采,向父親稟明後出來闖蕩江湖,那林震南雖說愛子如命,卻也執拗不過,隻得派青衣樓十大高手之一快劍陸青峰跟隨這個兒子同往中原。這老者姓陸名青峰,江湖人稱快劍大盜,年少時闖蕩江湖做了大盜,後因仇人追殺逃到了福州青衣樓下避難已二十年已。二人進了城,但見傍晚時街上仍車水馬龍,人流如溪。二人牽馬行至一家客棧,但見‘一獨居’三個鎏金大字,相傳是張旭親題,傳至今日已百年有餘。便進去要了兩間上房,飯後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半夜間,林劍英忽聽院後有人低聲說話,便留了神,穿衣向窗外看去,但見院後二十餘人一色黑布短衫袖,頭戴鬥笠。其中一人低聲道:“今日來的這二人你確實看清楚了,當真有疾風劍?”林劍英暗自吃了一驚,心道:“我初入中原,未曾與人交手,怎會知這疾風劍便在我手中?”另一人道:“屬下看得清楚的緊,確是疾風劍,那少年我雖不識得,那老頭我可認識,那老頭便是快劍大盜陸青峰,若不是青衣樓林大公子,何人請的動他陸青峰貼身同行呢?”林劍英心道:“看來這些人對我來中原之事了如指掌,莫非為了搶這‘疾風劍’?”想到此處,心中不禁冷笑:“小爺我正好試試身手。”
忽聽一滄桑的聲音道:“區區伏牛派小賊,也敢打這疾風劍的念頭,莫非你們幫主柯百惡要與青衣樓為敵?”說罷,窗外一人道:“哈哈,常聽江湖同伴說起快劍大盜陸青峰做了青衣樓的家奴,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可笑,可笑。哈哈”原來那滄桑的聲音正是陸青峰,夜間忽聽窗外有急步聲,便已起身窺看,但見對方人多已料到今夜必會廝殺,又怕林劍英未能察覺,隻得大聲說話,以便林劍英有所提防。
林劍英心道:“看來今夜真要廝殺一番,且讓我huó dònghuó dòng手腳,整日裏與師兄弟對招,早已乏味了。”想罷,便箭一般躍出窗外,立在眾rén miàn前。
伏牛派眾人見了,心驚道:“未曾想到這廝輕功如此之高,不得小覷。”先前低聲說話那人道:“哈哈,既然已經識破,暗奪是不成了,那就隻能明搶了,林公子,今日夜色已黑,怕是奪不成你這疾風劍了,不如五日之後,嵇公祠前決高下,輸了便留下這疾風劍,如何?”林劍英心道:“今夜若是將這些人殺了,福州怕是回不去了,且放他們回去,看能耍些什麽花樣來。”想罷,拔劍一個轉身,眾人隻見白光一閃林劍英劍已還鞘,但見一人噗一聲倒在地上,哼都沒哼,便已被刺中咽喉,臨死時都未曾想到林劍英劍法如此之快。林劍英還劍入鞘,冷道:“好,我便依你,五日之後,我們便依江湖規矩賭一場,輸,劍留下,人走。勝,需你伏牛派以後在江湖中見了青衣樓的人需躲著走,若何?”那人又是“哈哈哈”大笑,道:“好,就依你。走。”說罷,眾人抬起死屍,飛步而去。
待伏牛派走後,陸青峰道:“公子既然與伏牛派約定五日之內決鬥,又何必再殺他一人?公子可知,中原不比福州,若伏牛派傾巢而出,你我二人不但丟劍,怕是連性命也......”不等陸青峰說完,林劍英道:“陸叔叔,我這一劍是讓伏牛派的看我劍法破綻,這劍我是左手使出的。陸叔叔你說我的劍法與我爹相比如何?”陸青峰道:“公子的劍法已有樓主八成的火候,隻是內力有些不足。”林劍英聽陸青峰誇獎,心裏暗自高興,道:“陸叔叔,五日之後便知我劍法造詣。”說罷轉身進屋去了。
次日天明,林劍英與陸青峰於店中吃早飯,店家道:“客官,吃些什麽?豆漿還是扁粉菜,包子還是蔥花餅?”林劍英道:“陸叔叔,何為扁粉菜?”陸青峰道:“一些早晨用的飯菜,北方人口味偏重,早晨吃的也是偏鹹,公子久居閩地,吃不慣這些個。”林劍英道:“既到這中原之地,何不吃些中原的飯菜,且看看若何。”轉頭對店家道:“掌櫃的,來兩碗扁粉菜,再弄些蔥花餅。”店小二的忙道:“好嘞。”不一會兒,店小二端上兩碗扁粉菜,四斤蔥花餅。道:“客官慢用,有需要盡管吩咐便是。”轉身忙去了。
林劍英看這扁粉菜,原來是些煮透的粉條一些青菜加上鴨血豆腐塊,又配著些蒜汁,嚐了一口道:“陸叔叔,沒想到中原之地竟有如此美食,怪不得我母親常與我說中原乃我朝富庶之地,應有盡有。”陸青峰道:“夫人自幼生於中原,對中原風土人情亦是了如指掌。”林劍英笑道:“是了,臨行前母親說讓我到洛陽看看外公,五日之後我們便去洛陽如何?”陸青峰道:“公子難道真的要與伏牛派賭劍嗎?若是去洛陽你外公家,伏牛派再想奪這疾風劍也不敢在洛陽杜老太爺府上動手。”林劍英道:“且盤桓幾日,我聽聞這湯陰城有個羑裏城,相傳是紂王囚禁文王之地,我且去這羑裏占個吉凶,再作打算。”
出了客棧,林劍英與陸青峰一路向北,一會便到了羑裏。那羑裏城原是商朝時紂王囚禁周文王姬昌的牢獄之地,現如今被些江湖術士聚集於此,成日裏替人卜卦算命過些營生。正行間,忽聽道:“公子請留步。”林劍英轉身一看,原來是路邊一術士,隻見他頭戴文王帽,穿一身破舊衣服,約摸五十左右上下,衣著雖破,看其麵相,頗有些仙道之相,便心生好感,心道:“這些個江湖騙子,且看你耍個什麽把戲?”便走到那術士跟前道:“先生有何貴幹?”那術士道:“我觀公子麵有凶相,五日內必有血光之災呀。”林劍英不禁好奇道:“唔?那先生可知是什麽血光之災呢?”那術士故作玄虛道:“不可說,不可說。”左手撫須,搖頭道:“我見公子一襲錦衣,腰間懸劍,劍鞘帶著jí pǐn玉飾,可見公子十分愛惜此劍,但公子不知,這江湖中人要的就是錢財與兵器,公子初入江湖,也是犯了武林大忌了。”林劍英哈哈笑道:“我道是什麽血光之災,原來是怕些毛賊奪我這疾風劍?”那術士變色道:“疾風劍?莫非公子便是青衣樓少樓主?”
林劍英冷冷道:“不錯,在下正是。一個小小的算命先生竟然知道青衣樓,可見先生並非真的替人算命,而是為了我手中這疾風劍吧?”那術士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根煙管,續上煙葉,點上煙,慢慢抽一口道:“老朽聽江湖傳言疾風劍落在青衣樓少樓主手中,又聽聞少樓主思慕中原風采,決意要在中原武林中揚名立萬,老朽特來湊個熱鬧。”說罷,又緩緩的吐了一口煙。
林劍英看著這術士手中的煙杆,約有一尺半許,通體烏黑,心道:“早日裏曾聽父親提過,武林中用煙杆作兵器的有湖南衡陽不二先生,遼東.......”正思索時,那陸青峰道:“早聞江湖同伴說遼東司空樂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幸會幸會。”說著便雙手抱拳。
原來這江湖術士叫司空樂,久居遼東,在遼東也是一號有頭有臉的人物。此人用的兵器乃手裏黑乎乎的煙杆子,專用於打人身三**穴,七十二**。司空樂遊蕩江湖之時常聽江湖同道提起,疾風劍原本是大唐徐茂功的孫子徐敬業起兵謀反時所鑄,自徐敬業兵敗被誅殺後此劍便流失於世,百年來從無音訊。後聽聞此劍重見天日,且攜劍之人是一弱冠少年,這才一路南下尋來,昨日裏在客棧中無意聽到伏牛派與林劍英約戰,心中一陣竊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尋個正著,今日且試一試。司空樂聽罷陸青峰所言,撫須道:“陸青峰,二十年前本想與你一戰,卻尋不到你,聽說是去了福州青衣樓避難,今日重回中原,怕是你我要鬥一鬥了。”司空樂說罷心自嘀咕:“陸青峰早年間便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二十年來功夫更是百尺竿頭了,據說劍法更是了得。今日之戰必要奪劍,若今日不得手,在這伏牛派的地盤,怕是難以奪劍咯。”
陸青峰聽司空樂不問由頭,隻是為奪劍而來,料知今日必有一場惡鬥,道:“那陸某就領教領教司空島主的翻天掌吧。”
說罷,一記‘風起雲湧’便拍了過去,司空樂忙用一招‘遮雲蔽日’,隻聽‘噗’的一聲二人各退數步。各自心驚,對方內力深厚。陸青峰拔劍出鞘,一劍橫砍而至。那司空樂忙以煙杆相迎,劍與煙杆相擊,發出‘砰’的一聲,聲音甚是難聽。原來司空樂的煙杆通體烏黑,卻是以少量玄鐵加入鐵中所鑄而成。陸青峰知兵器上與之硬碰,自己的青鋒劍絕對吃虧。當即手腕一轉,變為豎削,司空樂左手一掌拍他胸口,陸青峰感到對方掌力已到,回劍為守,司空樂一掌得手,將腰杆插在腰間,以一雙肉掌對陸青峰,這時呼呼風響,但見司空樂已拍出十幾掌,似已將陸青峰籠罩在掌力之內。但陸青峰劍法精奇,遮攔進擊,盡自抵敵得住。
陸青峰與司空樂激鬥已逾百招,雖仍是平手之局,但自己持劍相鬥,對方卻是空手,強弱顯已分明。陸青峰揮舞長劍,連環進擊,均被司空樂一一化解,情知再鬥下去,多半有輸無贏,待見司空樂攻勢連盛,還想一舉擊敗自己,當下使出全力反擊。陸青峰與司空樂在武功上個個有獨到的造詣,司空樂雖暫占上風,但要真的勝得一招半式,卻還需看對方的功力如何,而陸青峰顯然長力甚強。
林劍英一旁觀看良久,心知二人今日誰也無法取勝,心道:“今日須助陸叔叔一臂之力了。”想罷便拔劍出鞘,道:“司空樂,且看我這劍如何。”說罷一招家傳劍法‘流星趕月’便刺了上去。林劍英心想,若自己突然偷襲,定能取勝,但卻墜了我青衣樓的威風,故先拔劍出鞘對司空樂說了,實為讓司空樂留意。司空樂此時與陸青峰鬥得百餘招僵持不下,正自心惱,聽得林劍英喊這麽一聲,頓時心慌意亂,右掌掌力急吐,左手畫了一個圈,便退出了圈外,道:“江湖傳言快劍大盜陸青峰劍法獨到,今日一見果不出其然,今日你二人,老夫單獨一人,改日再向你好好討教討教吧。”言外之意是,今日自己不敵,不是功夫上輸給對方,而是對方人數上占了優勢。說罷飛奔而去,頃刻間便沒了蹤影。
林劍英還劍入鞘,道:“這廝內力如此雄厚,以後遇到我可得小心應對了。”陸青峰道:“著啊,江湖中人個個身懷絕技,公子日後與人交手切莫驕縱輕敵呀。”林劍英嗯了一聲,道:“陸叔叔,我看這羑裏城沒什麽好玩的,咱們去嵇公祠轉轉吧?”二人問明了嵇公祠所在,便一路遊玩過去。
二人信步走過門庭集市,來到嵇公祠,進入祠內,祭拜後。林劍英左右觀看這曆代文豪留下的詩詞,看到一塊石碑上以狂草拓下來的詩:“再有朝廷亂,難知消息真。近傳王在洛,複道使歸秦。奪馬悲公主,登車泣貴嬪。蕭關迷北上,滄海欲東巡。敢料每危體,猶多老大臣。豈無嵇紹血,沾灑屬車塵。”署名是‘廣德二年杜甫。’
便對陸青峰道:“孩童時母親常勸我多讀書之禮,幼時卻偏愛於玩耍,與些孩童玩耍與巷弄。今日身臨此地,心有感慨,卻無能與曆代這些大文豪相比留詩紀念我仰慕聖賢之情。”陸青峰道:“公子乃武人,又何必學這些個書呆子,若是公子想求個功名,可去長安參加武舉kǎo shì,也算是光耀門庭了。不過,咱們青衣樓都是些江湖的魯莽漢子,公子若高中武進士,怕被江湖同道們恥笑。”林劍英道:“有何恥笑的,待我中個武進士後衣錦還鄉,福州那幫貪官酷吏便再也不會收咱們青衣樓的孝敬銀了。”陸青峰道:“公子不知,咱們江湖人士行走於江湖,多半為了名聲,為了營生不得已做些買賣罷了,咱們青衣樓的賭坊,妓院,銀號遍布閩地,公子又何必考什麽狗屁武進士呢?”
林劍英哈哈笑道:“陸叔叔教訓得是。”語氣一轉又道:“咱們回去吧,靜等伏牛派高手來奪我這疾風劍吧,哈哈。”說著走了出去,陸青峰隨後跟了出來。一路上陸青峰心裏不停嘀咕:“公子實在是驕縱,以後闖蕩江湖少不得吃虧,雖說昨夜到今天應變自如,但這江湖之中藏龍臥虎,高手如雲,唉.......”想罷心裏不住歎氣。
這幾日無事,林劍英整日裏在房間內修習林家家傳的內功心法。到得第五日,林劍英便與陸青峰一同前往嵇公祠。直從早上等到傍晚,都未曾見到伏牛派高手,二人心自暗暗納悶。
回到客棧後,林劍英道:“陸叔叔,咱們明日便去洛陽看我外公如何,正好問他是否知道這疾風劍的奧秘,為何我初入中原,便被人追蹤,且都是衝著這疾風劍來的。”陸青峰道:“這疾風劍的來曆,我也似曾聽家師提起過,說是大唐名將徐敬業的佩劍,失傳江湖近百年,直到十年前,樓主聽說福州一農夫在街上賣寶劍,樓主好奇之下,命鍾離先生去買了回來,在你十歲生辰那天送了你。至於這劍是否藏著什麽驚人的秘密,老朽實在不知。”林劍英道:“是啊,那年我十歲生日,爹爹送了這把疾風劍,那天我高興的緊,知道父親要傳我劍法,高興的幾天都睡不著覺呢。”談著談著二人不覺便談到了林劍英幼年之時,直至深夜,二人這才睡去。
到得第二日,二人結了賬,打聽了東都洛陽的去向,一路奔向洛陽。傍晚時進了洛陽城,三月的洛陽城燈火輝煌,車水馬龍,一片安居樂業景象,二人不禁感歎中原之地繁華。林劍英道:“陸叔叔,今日天色已晚,我看咱們還是先找家客棧歇歇腳,待明天早上再去拜訪我外公吧。”原來林劍英心想自己突然來到外公家,老爺子也未曾準備,自己這一日奔波,怕是歇息不好,不如先住家客棧,待明日天亮再去看望外公。陸青峰道:“全憑公子安排。”二人投了一家客棧,住了一宿。第二日二人換了衣衫,便投洛陽西城杜府去了。
不一會,二人便到了城西杜府門前,正欲煩勞門人稟報,正迎一老者出來,林劍英叫道:“外公。”那老者抬頭一看是林劍英,不禁喜道:“劍英,你何時到的,怎不叫你母親派人傳個信?今日早晨我看門外喜鵲不停的叫,我就知道有好事呢,快來快來,讓外公看看你。”陸青峰聽聞便知此人便是中州大俠神刀杜嘯天,隻見那杜嘯天已有七十來歲,滿麵紅光,顎下一叢長長的白須飄在胸前,精神矍鑠,頗有仙風道骨之氣。便雙手抱拳道:“在下陸青峰拜見杜老太爺。”杜嘯天知這是青衣樓的堂主陸青峰,哈哈大笑道:“陸先生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說罷轉身對家仆道:“快去叫人豪,人傑出來,就說我這寶貝外孫子來咯。”那仆人應了一聲,轉身進去了。杜嘯天握著林劍英的手道:“劍英呀,這次來了,可要多住些時日。”邊說邊拉著林劍英進屋。進得廳中,分別坐下後,杜嘯天道:“劍英呀,怎地突然來中原了,也不提前通知外公一聲?”林劍英忙道:“孫兒久居福州,實在無聊,總是聽陸叔叔,鍾離叔叔還有白叔叔他們幾個說中原如何如何的好,想我每年雖都來洛陽拜見外公,可是住的時日都不長,不能玩耍,這次我央求媽媽要出來玩耍,媽媽說您即將過七十二歲大壽順便讓我來看看您,我爹爹執拗不過,這才放我出來,又說怕我一路上獨自一人悶得慌,這才勞煩陸叔叔與我一道前來。”
杜嘯天聽了林劍英這話,哈哈笑道:“整日裏就知道玩,功夫可落下了沒?”林劍英忙道:“功夫未曾落下,每日裏都練劍打坐呢。”正說間,忽聽到一女子說話:“劍英哥哥你來了。”語氣中充滿驚喜之意。林劍英一聽便知是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到了,心裏也高興的緊。那少女走了進來,走到林劍英麵前,伸手便向他臉上捏去。林劍英忙抬手一擋,那少女左手食指中指插他雙眼,林劍英忙將手掌一橫,擋向她兩指之間,那少女手腕一轉變掌切他手腕,林劍英忙一招‘石沉大海’壓她手掌,如此拆了數十招,那少女忽然腳底一滑,“哎呦。”一聲,林劍英忙左腿一伸,一個跨步,左手摟住那少女的腰,那少女忽然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下。哈哈笑道:“兵不厭詐,劍英哥哥,我的功夫可有長進?”林劍英萬沒料到這是刻意摔倒,忙扶起那少女道:“你詭計多端,我肯定是勝你不過的。”那少女嬌聲道:“爺爺,劍英哥哥打不過我,偏要說我詭計多端。”說著衝林劍英做了個鬼臉。杜嘯天哈哈笑道:“你這鬼精靈,成日打打殺殺,以後這洛陽城可沒人敢娶你了。”那少女道:“呸呸呸,才不稀罕他們娶呢,我要嫁就嫁劍英哥哥。你說是吧?劍英哥哥。”前一句是對杜嘯天說的,後一句是對林劍英說的。
杜氏一族雄踞中州洛陽百年,乃當地大姓,到得杜嘯天這代,更是將這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條,杜氏一族更是人人身懷絕技。那少女便是杜嘯天的孫女,次子杜人傑的女兒杜秋蓉。原來這杜秋蓉聽到家仆稟告爹爹說老爺子的外孫子到了,便知是她朝思暮想的劍英哥哥來了,迫不及待的便要來看。剛到廳口聽到林劍英說自己每天練功,未曾落下功夫,便好勝心起,進入廳內便要試上一試。
林劍英聽杜秋蓉問自己,忙學著她的口氣道:“呸呸呸,才不稀罕他們娶呢,我要嫁就嫁劍英哥哥。你說是吧?劍英哥哥。”杜秋蓉臉微微一紅,嬌羞道:“你討厭。”說罷,一招‘剪撲自如’打向林劍英左肩,林劍英忙以一招‘白虎跳澗’相迎,杜秋蓉忙換一招‘一嘯風聲’,如此拆得數十招,二人拆得正酣時,廳外進來二人,其中一人斥道:“蓉兒,成日裏就知道打打殺殺,為父今日布置的作業可完成了?”杜秋蓉一聽是父親到了,忙住手道:“還沒,我適才聽劉管家說劍英哥哥到了,我歡喜的緊,這才出來看看的。”那人哼了一聲,便走了進來。方才說話那人正是杜人傑,他與兄長杜人豪接到管家稟告後,攜同過來,此時已到了廳內,二人拜見了父親。轉過身來對林劍英道:“什麽時候到的,怎地不提前傳個信。”林劍英忙道:“見過大舅二舅,昨日晚間到的,恐夜深擾亂到外公歇息,這才投了家客棧,早上才來。”杜人豪道:“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時日,過了些時日讓秋容跟秋風帶你去洛陽城轉轉。”林劍英忙道:“是。”待二人坐定後,杜嘯天父子盡是問林劍英些家常,及他的功夫進展之事。
杜秋蓉坐在一邊更是哼也不敢哼一聲,先前看她古靈精怪,活力活潑的。這會老實坐在椅子上聽爺爺父親問林劍英些家常之事,也插不上話。著實覺得無趣,正欲出去走走,忽聽林劍英道:“外公,二位舅舅,可知我這疾風劍有何奧秘?為何我一入中原,先是碰上伏牛派暗奪,又遇遼東司空樂明搶呢,莫不是這疾風劍有什麽天大的來路不成?”杜氏兄弟道:“一把兵器,又有什麽奧秘?”林劍英便將自己初入中原之事,在湯陰城伏牛派深夜向暗奪疾風劍,司空樂明搶疾風劍,又將與伏牛派相約五日的賭賽,伏牛派爽約之事,一一告知。
杜嘯天喃喃道:“疾風劍,疾風劍?”似乎若有所思。杜人豪兄弟知父親正在思索,林劍英陸青峰見杜氏兄弟未曾打斷杜嘯天的話,二人亦未敢開口。過得片刻,杜嘯天忽道:“老夫年少時,浪跡於江湖之中,似曾聽過這疾風劍的來曆。相傳此劍乃是鑄劍巨匠徐夫人第十八代嫡傳弟子甘青子所鑄,江湖傳言此劍削鐵如泥,吹毛斷發。此劍原是徐茂功的孫子徐敬業起兵謀反武周時所鑄,至於這劍中藏有什麽秘密,老夫還未曾聽說。”林劍英道:“江湖之中神兵利器諸多,那為何偏要奪我這疾風劍呢,常聽我爹爹說起,青城山鬆風觀木桑道長有把青釭劍,相傳是三國時期名將趙子龍傳下來的寶劍,此劍數百年來都在青城山上,為何卻未明搶暗奪呢?”杜人豪道:“不錯,峨眉山金頂寺衝虛上人的七星劍,相傳亦是峨眉派祖師白眉道長遺物。數百年來,未曾聽聞有明搶暗奪之事。”
杜秋蓉一旁坐著聽到,忙道:“這些毛賊是欺我劍英哥哥年幼力微,才敢來奪劍的,像青城山木桑道長、峨眉派衝虛上人這些名門正派,那些毛賊肯定是不敢搶的。”
林劍英道:“若是如此,便是看不起我青衣樓了。”杜嘯天道:“伏牛派柯百惡越來越放肆了,竟然打到洛陽杜家頭上來了。人豪,還有二十日便是我七十二歲大壽,你拿請柬去少林寺通知慧明、慧靜禪師就說我今年特邀他來,另外再去太室山極峻峰請嵩山派丁開山先生。人傑,你去欒川老君山請金衣道長前來。”杜氏兄弟道:“是”便轉身退出安排去了。林劍英心道:“外公年逾七十,心智仍如此之清,竟能想起以做壽之名,相邀兩大門派高手前來助拳。”杜秋蓉看爹爹已走,心中暗自高興道:“爺爺,劍英哥哥今天剛來,我帶他去咱們這洛陽城玩玩。”說罷拉著林劍英的手便往外走,陸青峰起身欲跟隨出去,見杜嘯天搖了搖手道:“陸先生就在此歇息吧,任由孩子們去吧。”陸青峰心想也是,在這洛陽城又有什麽敢明目張膽的跟中州大俠杜老太爺結梁子,隻得道:“是。”
林劍英被杜秋蓉拉著出來之後,出了杜府,轉頭向東,見四下無人,林劍英從背後一把抱住杜秋蓉道:“表妹,自開春一別可想劍英哥哥沒?”說著便吻了杜秋蓉頭發一下。杜秋蓉道:“我才不想你呢,你武功都不如我,我就是想,也是想怎麽揍你呢。”林劍英笑道:“那不如咱們再拆幾百招,看誰輸給誰?”杜秋蓉道:“改日咱們再比,今天你剛到洛陽,我帶你去吃洛陽城的小吃。”林劍英嘻嘻道:“我現在就想吃你。”說罷伸嘴便向杜秋蓉臉上吻去。杜秋蓉嘻嘻一笑,忙推開了道:“劍英哥哥,你要是再不正經我可要揍你了。”說完揮了揮胳膊眉頭微皺,意在你要是再不正經的就揍你。林劍英嘻嘻一笑道:“才不稀罕吃你呢,走,咱們這便去吃洛陽城的小吃。”
一連數日,林劍英每日裏與杜秋蓉遊玩洛陽城,或是和杜秋風、杜秋雨、杜秋雷這些個表兄弟切磋武藝。這日和杜秋蓉一同去看奉先寺盧舍那大佛像,行至城外茶鋪,便歇腳喝茶。見不遠處的鄰桌坐著一男一女也在喝茶,桌上放著兩把劍,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士。隻聽那男的道:“柯師妹,咱倆已脫險境,你走得累了,咱們再多歇會兒再趕路。”杜秋蓉道:“劍英哥哥,你說如此大的佛像,是怎樣建成的?”林劍英忙打個手勢,偷偷指了指不遠處那張桌子。杜秋蓉忙佯裝低頭兀自喝茶,原來林劍英修習家傳內功多年,內力衝沛,耳聰目明,雖不想偷聽別人說話,卻自然而然的每一句都聽見了。待聽那男的叫了聲‘柯師妹’後,心道:“柯師妹?莫不是與伏牛派有什麽幹係?”待見杜秋蓉說話,忙出手示意。
但聽那女的嗯了一聲道:“你料得定我爹爹不會派人守在這裏嗎?”語音微微發顫,顯得甚是害怕。”那男的道:“你放心。師父決計不會知道我們在洛陽。”那女的道:“你怎麽知道?”那男的道:“那日午後師父讓咱們師兄弟練劍,天氣炎熱眾師兄弟又都沒有吃飯,都比較憊懶,師父說什麽‘有誌者事竟成’,又說什麽‘天將降大任於什麽死人的,必先什麽什麽的,餓其體膚,’什麽的,我也記不太清了。師父說罷便回房了,可是我實在忒餓了,便假裝大解,去廚房偷吃點的。”林劍英聽到不禁暗笑:“明明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廝竟將斯人說成死人。”
那女子輕輕一笑,道:“原來你不用功,偷懶逃學。咱們眾師兄弟之中,該算你最沒恒心毅力了。”那男的笑道:“是了,眾師兄弟之中,就我最沒什麽毅力了。那天我去廚房找吃的去,卻無意中讓我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
那女子道:“什麽秘密?你是偷聽到我爹爹說話了嗎?”那男的道:“不錯,那天我從廚房偷了些饅頭鹹菜,跑到後山偷吃,卻無意間聽到師父和於師叔、崔師叔在後山說話。我怕被師父聽見,便躲得遠遠的,藏在樹後。”那女子道:“後來呢,你聽到什麽了?”
那男的喝了口茶接著道:“我聽見師父說什麽太師父當年為奪什麽疾風劍,在福建莆田和少林派高手相爭,最後敗了,那疾風劍也下落不明,直到數月前師父說福州青衣樓少樓主便是疾風劍的主人,師父聽到這個消息挺高興的,這才和於師叔、崔師叔約在後山,說要崔師叔帶領咱們幾個師兄弟下山去奪劍呢。我聽到後忙跑回來裝作練劍,再後來崔師叔便帶著幾個師兄弟下山去了。誰知過得幾日師父和師娘也下山去了,留著咱幾個,我猜想,崔師叔怕是已身遭不測,不然師父也不會下山。”
那女子歎了口氣道:“咱二人這番私奔,爹爹回來尋我不見,定是要派人找尋,武林中是再也不能立足了,該當逃得越遠越好,總得找個十分隱僻的所在,悄悄躲將起來,別讓咱們師父與師兄弟們發現蹤跡才好。想起來我實在害怕,怎地就糊塗的跟著逃了出來。咱們伏牛派對叛門私逃可是大罪。”那男的道:“那也不用擔心了。我瞧這次師父下山走得甚是匆忙,多半是崔師叔有難,咱們伏牛派這次傾巢而出,沒人發現咱們二人的。”那女子又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林劍英此時已聽得分明,心內不覺暗笑:“果然是伏牛派的。原來這二人是偷偷私奔,聽這女的爹爹長爹爹短的,定是伏牛派柯百惡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