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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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隻如初見》

    夏日的光透過濃密的梧桐樹葉,在地上落下斑斑駁駁的影兒。深深淺淺,仿若一幅水墨潑成的畫。墨色如畫,留白寫意。

    我在心裏默數,七點一刻,淺蒼準時出現在前麵的拐角,白色校服,黑色書包,黑色褲子,普通的衣著在他身上穿出別樣的味道。淺蒼看見我,照例對我一笑,盡管他的客氣成分較多,我還是感到滿足。當然這些淺蒼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的微微一笑是我每天給自己的禮物。

    淺蒼在前,我在後。隔著五米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剛剛好,既不會讓人產生懷疑,我又能放肆自己眼裏的眷戀。我看著他,陽光會在他頭發跳躍,變成淺黃的光圈,給人暖暖的感覺。淺蒼平時給人很是清冷的感覺,當然這不包括在蔚然麵前,還有現在在陽光中行走的他。

    我就是感覺,現在的他應該是開心的。

    陪淺蒼走著一段路,我很慶幸。這樣明目張膽看他的機會並不多,隻可惜,這一段路隻有二百米。

    校門口,我放慢腳步,拉開與他的距離。看他消失在一片白色校服裏。感歎,如果上課的時間和現在上學的時間一樣飛快,該多好。

    “初見,初見!”

    川默的聲音從一邊傳來,笑著伸手把奶茶遞給我,並肩朝教室走去。我一直很奇怪,他為什麽每次總能掐準我到校的時間。有次我問他,他隻是笑,厚臉皮的說,因為我們心有靈犀。此後,我就不問了。我寧願相信他安了GPS也不信他的鬼話。

    一進班,坐在第一排的蔚然朝我們擠眉弄眼。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執意認為我很川默是一對,我也沒辦法。唯我唯一關心的淺蒼卻是一臉淡漠,正低頭看書。

    我知道我無法得到淺蒼的注視,你最在乎的人不在乎你,那你不在乎的人就更沒必要計較了。

    川默笑著同蔚然打招呼,我低頭快速入座。嘴裏嚼著椰果,眼神直盯著那個人的後背,背影也很好看呢!心裏莫名的歡喜——我喜歡的人是這麽優秀!

    川默突然回過頭來,嚇我一跳。隻得低頭,希望他沒看到我剛剛的眼神。

    “你可真是認真。”川默笑。

    說完就扭頭看他的書去了。

    “初見,你yīng yǔ書放到了。”同桌小聲地提醒我。

    我大窘,我甚至可以看到川默肩膀一抖一抖地,笑吧,笑吧,笑死你。我在後麵狠狠地踹了他板凳。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別瞪了。我就說你不會演戲麽,還逞能。”

    我沒再搭腔,川默並不知道的我對淺蒼的小心思。如果知道了,他應該會覺得我這演員不拿獎實在太不應該了。這三年來,我掩飾地很好,無人知曉。

    星期五下午照例全校大掃除,蔚然和我及淺蒼分在了上麵。蔚然在擦內牆的窗子,淺蒼他們男的在清洗靠外的窗子,比較危險留給了男生,我負責掃地。

    淺蒼對蔚然小心翼翼地保護,灼痛我的眼。隻是一個簡單的遞毛巾的動作,就已昭示,我愛戀的遙不可及和自己的愚蠢。當班長說下麵缺人時,我二話不說衝了下去。

    現在的我隻能逃離。

    川默在走廊那頭看到我時,眼睛一亮。剛剛明明還像是各賭氣的孩子,嘴唇抿緊,死命擦著窗子。看到他這樣子,我就笑了,很傻很可愛。如果我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或許當時的我真的就不再那麽執著,我們也可以有一個更好的結局。隻是可惜,我無法預見未來。

    我和川默提著水桶一路有說有笑,那個時候的他眼神明亮,連額頭上的汗珠都是閃亮的,快樂是那麽顯而易見。就在踏進班裏的一瞬間,我的心又不由自主地開始難受。我早就知道淺蒼和蔚然在交往,可這並不代表我看在眼裏會無所謂。如果可以我寧願他們在我麵前永遠假裝是同學,自欺欺人也比心痛卻說不出口的感覺要好。

    我想我腦子是短路了,才會自告奮勇地站到桌子上擦扇葉,可我看到淺蒼皺著眉說不許的時候,我就偏偏想逆他一次。於是,在川默提著清水進來時,我一腳踩空了,隻聽到有人驚呼,就昏過去了。當時想的就是怎麽撞一下頭會這麽疼。

    醒來時身邊隻有媽媽,,頭用紗布纏著難受,還是有點疼。她說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讓我省心。我想問淺蒼有沒有過來,想想還是算了。媽媽也不認識誰是淺蒼。倒是她自己說起來,是一個男的抱著我衝進來的,當時看見我滿是血的頭的她嚇一跳。我第一感覺就是那男的是川默,當時我是看見他進來的。哦,我媽是這家醫院的護士長。

    頭上的傷不是好重,隻是腳扭了,不能隨便移動。我也就隨我媽的意思住下了。沒想到這次受傷反而是我有了更多的時間跟媽媽在一起,平常她總是忙,忙,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這話還一點都不假,住在醫院,我也沒法在和淺蒼一起走那兩百米了。

    住院一星期,蔚然沒來,川默倒是三天兩頭往我這跑。本來是想問媽是這個男孩嗎,可見川默沒提,我也就沒說了。反正我欠他的也夠多了,不在乎再多加一件。

    再次坐在教室裏,我發現我從未如此地眷戀這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注入了活力。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應該會舍不得吧!川默說我傻,離開了也能常回來看看,你家不是在這嗎?沒想到他一語成讖。

    蔚然說她沒來看我因為這段時間NBA比賽,她看得太遲了,白天要上課補眠。我笑笑沒答話,她眼下青色的確挺重。隻是住院川默來看我時說,“現在NBA又沒大的比賽,我是閑著無聊才來你這打發時間的。”我不知該信誰,相信了一個,否決了另一個。

    老師問了問我的身體情況,我笑說沒事,下星期模擬考肯定行。

    蔚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三天的kǎo shì,正常發揮。滿分的數學,一四八的yīng yǔ,依舊當範文的作文。當總分下來時,班主任說,我已被保送去北大。

    川默嚷嚷讓我請客,我沒拒絕,他說,“你腦子到底是什麽做得呢,女孩子那麽強悍幹嘛!”

    淺蒼和蔚然都沉默著,我注意淺蒼那雙黑色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顏色太深我看不清,理不清。我發現自我出院後,淺蒼的總是有意無意地盯著我看。想想也可能是我太在乎他,才會出現這種感覺。最後我們決定放學去學校對麵那條小吃街慶祝。

    蔚然坐在淺蒼單車後麵,飛馳而過。白色校服的裙角揚起得弧度和她的笑一樣好看。拋開偏見,她和淺蒼真的是般配,隻要他們出現,所有的人隻能成為陪襯。所以除了學習,我嫉妒蔚然的一切。

    我想我們誰也沒想到今天的一頓飯成了我們人生轉折的伏筆。

    也就是吃飯時兩個男的見蔚然長的好看過來搭訕,被淺蒼和川默嗬斥走了。我們沒胃口了,也就散了。

    高三下時間過得飛快,昨天倒計時還是一百多天,一轉眼,明天就高考了。對我而言,什麽時候kǎo shì沒多大差別。當別人死命看書時,我也會覺得老天是公平的,在學習上我永遠不必為成績擔心,但蔚然是不行的。是我小心眼吧,我什麽都愛和她比一比,然後發覺,世界真的很公平。

    高考結束那一晚,不知是誰建議我們也去瘋狂一次。我們四個來了平常不敢進的酒吧。那一晚,注定讓所有人終身難忘。

    開始我們也不敢放肆,淺蒼和川默一直也不讓我們喝多。可越看淺蒼像保護孩子一樣的神情。我就來氣。然後四個也就放開了,人生難得一次。我和蔚然去洗手間的路上遇到了那天小吃街上遇到的男的,我反應較快拉著蔚然就跑。可今天蔚然穿得是高跟鞋,走幾步就崴了腳。我也顧不得了,拽她起來就往淺蒼在的那個方向衝。無奈,蔚然還是被他們給拽住了。我也不跑了,站在他們麵前大聲說,

    “我們都是學生,真傷了我們,我們家裏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圍是人擠人,看見的也當沒看見。現在的我才明白當初的傻,那個時候誰會沒事往自己身上攬事。

    淺蒼和川默的身影裏在人群裏根本看不見。我就想走掉一個是一個,而且他們要找的是蔚然,隻要她跑了,他們應該會放了我吧。這樣想身也就行動了,我用力把蔚然推到人堆裏,跟她說去找淺蒼。在那一瞬間,我的頭發被他們狠狠抓住,痛得我直想掉眼淚。接下來的事在我頭被打了一下之後就變得模模糊糊的。

    我想叫,可嗓子發不出聲音。我不知道身在哪裏,周圍的人和事被忽略。隻感覺自己在一個白色空間裏,觸目所及全是白的刺眼的光亮。

    再醒來是在醫院裏,除了身體很疼之外並沒什麽感覺。我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我怎麽這段時間和醫院這麽有緣,四個月住了兩次院,還是同一家。媽媽沒問我怎麽回事,事實上所有人都沒問,我順其自然地選擇了忘記,然後我真的就“忘了”。

    我會和川默嘻嘻哈哈,當看到他臉色不好時,我明智地沒問他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平時難得見到的爸爸竟也沒事來看我,盡管我表示我沒什麽事。

    可是有各人始終沒來。

    川默拿著蘋果的手在我麵前晃了晃,我收回思緒問,

    “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就問你想讀什麽學校?”

    我接過削好的蘋果,咬一口。

    “還用說嗎,我爸媽一定會讓我填北大。你呢,你去哪?”

    川默沒再說話,隻低頭吃蘋果。

    住院一個月後,我回到家。北大的通知書已經放在了我的書桌上,看著鮮紅的顏色。我又想到那個血色的夜晚,頭又開始疼,我選擇了放棄,沒再想了。

    淺蒼來看我家我很意外,他自那一晚後便沒再出現過。聽我媽說,蔚然病了。我知道,四個字就足夠了。我下樓和他打招呼,不管爸媽怎麽掩飾,自他們從我醒來一直躲閃的目光裏,我也知道以前的我沒資格在淺蒼麵前說愛,現在更不可能了。

    我試著在淺蒼麵前自然一點,在川默麵前很簡單的事,在他麵前就不行了。連我自己都聽出來那一聲“好久不見”裏的顫音。淺蒼隻是對我笑笑,跟爸媽說有事對我說,便拉著我上樓了。空間一下子變得狹小,或許他也和我一樣覺得怪尷尬的。

    淺蒼沒放開我的手,我也沒說。私心上,我希望他永遠別放,時間就停在這時候吧。那個時候我腦子裏就突然冒出了“才會在刹那之間,隻想和你一起到白頭”這句話。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就這樣相對兩無言。我假裝咳了一聲,

    “你不是說···”

    下一秒我的話戛然而止,淺蒼把我抱在了他懷裏。懷抱很溫暖,是那種幹燥而溫馨的感覺,我的呼吸一窒,這個擁抱我期盼有多久了。我聽見淺蒼說,

    “初見,對不起,以後的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

    自那天起,淺蒼對我基本上是寸步不離,我們基本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我想說我根本沒什麽事,可看他皺眉的樣子,我又不想說了。讓他擔心吧,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呢!想想我的第六感還真靈,我好像早就在心裏認定我和他不會有結局。

    那段時間應該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淺蒼的話很少,幸好我不愛鬧騰。

    “以前蔚然和他在一起,以未然的個性,她怎麽受得了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我嚇自己一跳。才想起我好久沒見到蔚然了,也沒聽他們說過。

    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天,淺蒼陪我去醫院複查。中途他說有點事,我坐在醫院樓下長椅上等他的時候。見到了蔚然媽媽,阿姨老了很多。那天她不是走了嗎?難道是蔚然也出了事。阿姨看見我,眼睛就紅了,拉著我的手抽泣。

    後來我是怎麽回家的已經不記得了,隻是在病房門外聽到淺蒼親口說,

    “初見因你受的傷,我替你去還。”

    我心裏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好像這件事終於結束了。我終於不需提心吊膽地擔心他會隨時離開。

    第二天我提前航班,離開S市。

    一年後,我在一所普通的南方大學裏讀書。一個人吃飯,上課,看書,走路,然後發現人總要經曆些事才會長大。,

    是我愛得沒蔚然深嗎?所以淺蒼跟她分手,蔚然才會選擇割腕,而我卻能這麽平靜。可是,為什麽我會每天早期半小時,轉車去等他,就為了那二百米的路。就在前不久,川默找到我。我跌倒進醫院是淺蒼抱我去的。那天之後,淺蒼就要和蔚然分手,原來那段時間我的感覺不是臆想。淺蒼對蔚然是知己的心心相惜,對我是不知所措的疼愛。隻是他和蔚然是先開始的,年少的心太過柔軟,麵對蔚然的眼淚,他隻能妥協。我聽著川默說著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心裏的傷再次被擺在眼前。我以為我可以不在乎,隻是心痛的感覺我無法忽視。

    可是,傻川默現在的你告訴我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不管我和他是否愛過,我們已經錯過了最美好的年華了。我永遠不會忘了在酒吧發生的事。

    淺蒼,人生若隻如初見,你依舊是那個穿黑衣白褲的少年,我依舊是在樹下等待的少女,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