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奕笙 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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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笙·平安》

    (一)

    宋平安從來沒有這麽感謝自己的父母,因為平安這個名字讓她認識了傅弈笙。一生平安,一生平安。想想,笑意又染上眉梢,右嘴角的米窩若隱若現。彼時,她隻是一個高二的學生,不知愁為何物。

    那天是高三年級的辯論決賽,傅奕笙是正方四辯,平安是反方四辯。傅弈笙也詫異,明明看起來小小俏俏的女孩兒,怎麽說起話來,語速飛快,氣勢驚人。最終平安這邊因為自由辯論時間到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對麵的人反駁,提問,平安心裏那個氣就別提了。

    可是看四辯淡定從容,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的樣子,平安又覺得輸給這樣的人,認了。

    後來,兩人在一起了,平安覺得自己就是被他的外表給騙了。看起來那麽謙遜的一個人經常把她說得一無是處,再補句“不過我喜歡”。他倒是沒什麽,每次把她羞成大紅臉。然後就聽到他爽朗開心的笑聲。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嘴角彎彎的,睫毛微顫,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子。

    (二)

    那天辯論賽一結束,可可就拉著平安問那個四辯你認不認識,我要知道關於他的所有事情。平安白了她一眼,心想,隻要是帥哥你都關心。最後還是迫於可可的武力以及在零食的引誘下,去問了問。不問不要緊,一問下一跳,原來他就是才轉過來的那個理九的天才——傅弈笙。原來他叫傅弈笙。辯論時,名字寫在黑板上,平安也沒留意。奕笙,平安,一生平安。嗬嗬,很有趣,不是嗎?

    因為可可的執著,傅弈笙終於知道文五有兩個可愛的女孩在到處打聽自己。有一個是上次辯論賽上的對手,叫宋平安。覺得這個名字挺喜慶的,什麽父母想到起這個名字。送平安,嗬嗬,真有趣。

    也許是注定好了的,兩人在不認識的時候都對對方的名字感到好奇,覺得有趣。

    (三)

    交往後,傅弈笙覺得這個看起來瘦瘦的女孩子卻這麽能吃。和他一起去小吃街,一連吃了二十個羊肉串,兩杯可樂,還吃了一大碗麻辣燙。辣得她直吐舌頭,又舍不得放下。看她眼睛一眨一眨的,白皙的皮膚因為辣而變得紅紅的。眼睛眯著,睫毛像是把扇子,翹翹的。神情是極其享受的,看著她貪吃得樣子傅奕笙覺得自己得食欲也變好了。是誰說的,吃得有福相的女孩更討喜。看她右嘴角的米窩愈發深了,這梨窩淺笑也把他深深地吸了進去,從此再難自拔。

    可可這次是真的瘋了,平安看著可可抱著傅奕笙得zhào piàn傻笑得樣子,腦子裏就隻剩這句話了。然後是很狗血的情節,可可因為女兒家得羞澀,讓平安幫其表白,最後男主角愛上了幫忙的人。為此平安一直覺得對不起可可,她對自己那麽好,還有伯父伯母都拿她當親生女兒在疼愛。可自己卻害得可可失去了愛情,可可說沒事,咱誰跟誰,傅奕笙跟你在一起我才服氣,其他人不管是誰我都不幹!

    平安後來想,如果當初傅奕笙選的是可可,以後的苦就沒了吧!但現實不是電視劇,沒有當機,沒有重來。也對,如果再來一次,自己會放棄嗎?dá àn是不會,受傷也好,疼痛也罷,那也是屬於她和他的回憶。

    (四)

    傅奕笙hé píng安剛在一起時,在學校裏引起軒然大波。老師勸了沒用,家長沒意見。而且兩個孩子都是那麽的優秀,所有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去了。看,這就是好學生的好處。

    平安的母親是個鋼琴家,對於這,平安並沒有感到開心和自豪。有時她甚至希望母親什麽也不會,那樣她就有更多的時間來陪自己了。可是想想又覺得自己太自私了,鋼琴是母親的夢想,做女兒的應該體諒而非怨怪。

    當她把這些說給傅弈笙聽的時候,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平安又朝他一笑,安慰說:“也沒什麽,媽媽每次演出回來都會給我帶禮物。最重要的是我還有爸爸,我爸爸很疼我的,他呢?”

    傅弈笙看著平安歪著頭思考該用什麽詞形容自己的父親,眼裏臉上寫滿崇拜和敬愛,心裏裝的是滿滿的疼愛。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之,你見到他一定會喜歡上他,他也會喜歡上你的。改天我帶你去見他啊!”

    “怎麽?這麽急著想見家長啊!”

    調笑的話,驀地讓平安紅了臉,自己好像是太不矜持了。可又不想認錯,隻嗔道:“切,我怕我不要你,你沒人要。”

    平安臉頰緋紅,眸光流轉,顧盼生輝。傅弈笙心頭一熱,就吻了上去。青澀的年紀,吻也是小心翼翼的。那時也就是嘴唇貼上了嘴唇,因為平安緊張的不能呼吸了,兩人沒碰多長時間便分開了。三秒?五秒?平安卻知道那幾秒她感到時間是靜止的,卻又被拉得無限長。

    自從傅弈笙在一起後,每天平安的心裏都像是揣了隻兔子,心跳得不像話。睡覺時盼望著白天快點來,這樣就可以看見傅奕笙了;白天隻希望時間過得再慢點,再再慢點,她不想見不到他。宋淵看著女兒每天樂嗬嗬的樣子,心裏也欣慰也酸澀。他因為生意上的事能陪平安的時間很少,而平安的母親在她八歲就去世了,為這宋淵對平安一直懷著內疚也就更加疼愛。現在有個人可以好好照顧女兒了,他很開心,宋淵在心裏默默地問妻子,看女兒長大了,你也是高興的吧!你會很自豪,對吧!

    (五)

    高三年前舞會,在幾個月前大家就在為這個屬於自己的盛宴做準備了。可可忙著買衣服,選衣服。平安看著她一套一套地試覺得頭疼,可可瞥見她半死不活的樣,說道:“你有傅奕笙了,還不準我打扮漂亮點也找一個?”

    平安歎氣,摟著可可就要下樓。

    “走吧,我的大xiǎo jiě,奴家這廂就陪你再去買。”沒辦法,誰叫自己搶了人家的心上人呢?

    那天晚上,平安沒讓傅奕笙去接她,一來,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家世,二來不還有個可可嗎?

    都是十八歲青春無敵的歲月,脫了死板毫無生氣的校服,個個美得像初綻的花一樣。平安的母親喜歡素雅一點的衣服,這一點,平安和她母親倒是相像。今晚平安穿得是一款白色碎花洋群,在一群人裏略顯素淡。可可穿的是紅色的小禮服,像一朵玫瑰花似的,在同學裏光芒奪目。

    平安和可可一走進會場,霎時間會場就被定格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們給吸過去了。一紅一白,一朵是紅豔玫瑰,嬌而不俗;一朵似空穀幽蘭,氣質高雅。傅弈笙乍見平安,也被她淡定的表象給騙了,再看她眼裏閃動的慧黠光芒就明白自己上當了。無奈地搖頭,他拿她永遠沒辦法。

    那一晚的舞會,平安和傅弈笙無疑是場上所有人地焦點。女的可愛美麗,男的高大英俊,完美的讓人嫉妒不起來隻能是羨慕和祝福。

    也許是幸福來得太強太熱烈,所以走的時候才會讓人在毫無預感的情況下無所適從,不知所措,隻能眼看彼此悲傷,卻又無能為力。

    (六)

    傅懷瑜見到平安的時候,原本一肚子的話就困在了嘴邊,神情略顯呆滯,喃喃問道:“過得好嗎?”

    平安覺得奇怪,可也沒多問。叫了聲“伯父”,這一聲“伯父”才將傅懷瑜拉會現實世界,自己竟在晚輩麵前失了態。忙起身,請平安坐下。

    平安終於明白傅弈笙的氣質從何而來了,有這麽一位儒雅翩翩的父親,兒子肯定不會差哪去。雖然他問的問題有點奇怪,不問她和傅弈笙的事,反倒關心起她家裏的人。不過轉念一想,又很正常,哪有不在乎兒子的女友家裏的父親呢?她爸爸雖開明,不也問過她傅弈笙的事嗎?

    (七)

    跟傅弈笙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神色淡淡的。她這樣的女孩,父親想不喜歡都難吧,問問也隻是擔心早戀的事而已。但他相信他和她會是例外,會牽著手走到最後。

    年少的愛情總是執著而又單純的,總以為戀上的那個人便是一生一世,矢誌不渝了。卻不知,這世上最難說清得便是“情”之一字了。

    傅懷瑜原本隻是懷疑,在見了平安之後就肯定了**分了。當初聽到宋平安的名字時,心裏不是不驚訝的。他對傅奕笙的管教一向很寬鬆,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處理好學習和感情,所以當老師打diàn huà來就沒在意。可那女孩長得太像晚梔了,太像太像了。連笑的時候右嘴角的米窩都一模一樣,晚梔,這究竟是緣還是孽呢?當初自己和晚梔因為同樣喜歡文學和音樂而相愛,男才女貌,也是大家豔羨的一對。可因為宋淵的插足和霸道,晚梔在家人的壓力下不得不下嫁於宋淵而自己也在該成婚的年紀結了婚。沒想到的是,晚梔竟在三十歲便香消玉殞,留下的是兩個人無盡的相思。

    (八)

    平安接到奕笙的diàn huà感到奇怪,已經是半夜了,他怎麽跑到她家門口來了。而且她家位於城郊地區,不過心裏的歡喜總大過好奇心的,掛了diàn huà,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跑下去了。穿著小熊睡衣得她,見到他,像一個找到家的孩子。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兩隻胳膊牢牢地抱緊他的脖子。因為她的擁抱,傅弈笙覺得這個夜還是有溫暖的。

    父親因為公司的事去了外省,母親早在她八歲就去世了。家裏就她和一位在這個家呆了幾十年的王嫂。平安拉著傅弈笙的手,輕手輕腳上了二樓,溜進了房。進了房間,才舒了口氣。雖然父親寵她,愛他,但要知道了這麽晚她帶男生進房也非得氣死不可。想到這,平安笑得像個偷著魚的小貓,惹人憐愛。

    那一晚是他們第一次相擁而眠,也是唯一的一次。熟睡的平安並不知道那一晚傅奕笙隻是看著她,一夜未睡。

    (九)

    很多時候,災難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已經來了。

    平安對傅奕笙提出的分手感到很詫異,明明兩個人還講好一起考某大,一輩子不放手。昨天他還在半夜跑去她家隻為看她。才二四小時不到,怎麽一切就變了。她不相信,也不敢信。可是現在眼前的人,目眥血紅,告訴她,是她的父親毀了他父親的一切,讓他一輩子都不幸福。現在憑什麽自己要讓仇人的女兒幸福?仇人的女兒,她是他仇人的女兒,朝夕相對,山盟海誓,隻換來這麽一句!

    平安覺得無比的諷刺,如果是這樣,自己付出的真心算什麽?他們在一起的兩年算什麽?她對他又算什麽?報複自己父親的工具?

    (十)

    可可也不知道怎麽勸平安,她不吃不喝已經躺了三天了,也不見任何人。可可也去找過傅奕笙,可他一句也不願多談。平安又不願見她自己的父親,她自己勸又沒用。可可覺得這世上沒有比自己還無能的人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朋友痛苦,自己一點辦法都沒。就隻能幹著急。

    為什麽?為什麽那麽殘忍,我不知道啊!媽媽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而且知道我是仇人的女兒,為什麽還來招惹我?難道那時的甜蜜都是騙人的,平安自小孤單,好不容易覺得自己以後都有人陪了,偏偏又是這樣的關係。翻過身,一顆一顆的眼淚落盡枕頭裏,暈開水漬。

    平安知道,他們在為她擔心。父親、可可、王嫂、伯父伯母,可是沒用那個人不在乎自己了其他人無所謂了。最後是父親哭著求她吃點東西,就當為父親而活。看著父親已經不再年輕的臉龐,自責的神情。平安覺得自己真該千刀萬剮,她怎麽能那麽自私,因為一己的痛苦,拉著愛他的人一起下地獄。

    平安開口後第一句話就是我要離開。宋淵說好,隻要女兒好,她在哪他都同意。

    平安在走之前還是去見了傅奕笙,他見到她,很心疼很意外。短短一個星期,她就瘦了一圈,整個人顯得更加單薄。

    平安問:“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的女兒,對嗎?”這是她心中的一個結,走之前必須解開。

    開頭語氣還有點急促,最後的“對嗎”聲音卻是低壓帶著絲絲的乞求。傅弈笙不忍看她期盼的眼睛,撇過頭去,說:“對!”

    (十一)

    一句話,天堂和地獄。

    平安想,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人家壓根就是在報複自己和家人,根本沒對你產生什麽感情。全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咎由自取。平安不想回家,她怕她會忍不住問及那些傷人得真相。自小,父親在她眼裏就是溫和可親的,用他廣博的父愛填補了她內心對母愛的渴望。所以她並不像一些單親家庭的孩子自閉內向。她的父親也是無所不能的,隻要她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能想辦法摘給自己。父親至今未再婚,自己固然是一部分原因,她知道父親擔心自己會不習慣,但更多的是父親永遠無法忘記母親。父親深愛著母親,這一點無論是誰也不能質疑。雖然他嘴上不說,但平安知道。好幾次她都看見父親拿著母親的zhào piàn黯黯神傷,以前每次母親演出回來,不管父親多忙多累,總會去接機。笑意盈盈地看著母親,那份愛即使不說,所有的人也看得出來。以前平安覺得母親淡淡的樣子是她原本就這個性子,現在知道了原因,她一時之間她無法原諒這個母親。她八歲喪母,就算在母親過世之前,她也極少見到母親。大多的消息還是從父親、媒體上得知。眾人皆知她的母親是個優秀的鋼琴家,卻不知她要的不過是一份普通人家的溫馨和樂。

    奕笙,平安,以前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的緣份,現在想來隻覺諷刺。搞了半天這是母親和原來qíng rén約定好的,給他們未來孩子的名字。

    平安來到可可家門口,進屋便聽見一室的歡聲笑語。這,才是她所求的。見到平安臉色蒼白的模樣,一個個投來關心的眼神,平安笑笑稱自己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可可了,過來看看。

    (十二)

    平安躺在可可的床上,就在不久前她們也是這樣躺著笑談戀愛中女孩的甜蜜。不過短短幾天,就已變了模樣。平安不說話,可可也不敢說。可可一直覺得平安是不小心落入凡間的天使,第一次見平安已經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覺得這個穿著白色蓬蓬群的女孩長得很漂亮。知道了她的家世,更加認為平安不可多得,一點也沒千金xiǎo jiě的刁蠻,活潑可愛,平易近人。所以她甘心位平安做任何一切,不計回報。

    可現在看平安目光渙散,兩眼無神的樣子,心下大亂,又不知該說什麽。

    平安的留學手續辦得很快,簽證還有美國那邊的事宜一個星期就全部弄好了。

    平安走的時候,並沒有告訴別人。父親要來,平安也說算了,她能照顧好自己。下意識裏,雖然她不怪父親,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父親。可可抱著平安,眼睛畜滿淚水,啞聲說:“記得給我打diàn huà,一個人在外照顧好自己,別受委屈,有什麽的大不了就回來。”說著說著,就罵起了傅弈笙,看著可可為自己心疼又難過的樣子,平安感到幸福和愧疚。幸福的是,她有這樣一位知己,何其有幸;愧疚的是自己強了她心愛的人還讓她這麽擔心。可可見平安難受的樣子,驚覺話說不對,忙住了嘴。兩人一時無話,隻靜靜對視。平安用力抱了可可,又迅速放開,轉身進閘。

    淚水在哪一刻再也忍不住,如積了很久的水槽,一下子放開個口,收也收不住。

    (十三)

    飛機起飛,巨大的轟鳴聲。可可抬頭看著越來越小的黑點,說道:“一生平安。”

    她淚眼朦朧的時候沒注意到,離他不遠處一個身穿白色襯衣的少年。身影孤獨,滿麵哀傷。傅弈笙知道麵對平安,父親永遠沒法快樂起來,所以他隻能選擇騙她,讓她離開。年少的愛情總有些是無法兩全的。也因為如此總讓人難忘。

    最後沒對她說出口的話是,一開始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