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深秋離別賦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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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玄看著盧卓傻楞楞的樣子,便伸出手打了一下他的頭:“好了嗎,傻楞著做什麽?”盧卓回過神來,猛地一下子從半躺的椅子上蹦了起來,渾似一點兒沒有病,隻見他卟地一聲,跪在申不語身前,嗑著頭道:“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申不語一看,哎,這家夥怎麽那麽多事,這病一好,就想著拜師了,不是早就拜過了嗎?隻聽到盧卓繼續說:“徒兒不才,願意學習醫術,以解黎民困苦疼痛。”申不語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子又想著另外一出了,下午才要學武功,晚上就要學醫術了,可能見顧玄這看病太也簡單有效了,不過,如此真這麽簡單,那這世上豈不是神醫遍地走,郎中不如狗了?

    申不語想明白這個,就沒好氣地又打了一下盧卓的頭,笑罵道:“你呀你,你如果有顧玄的萬分之一的能力,就好了。隻可惜顧玄用的法子,隻有他才能使得出來,別人都不行,連我都不會,你就乖乖地回太清宮去吧,安安心心地學你的道,練你的武功,才是你的正道啊。”

    盧卓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心想:怎麽他們都這麽喜歡打我的頭,我又沒有說錯什麽,再說了,他們有這麽神奇的醫術,肯定是不會輕易地教給我了,還騙我說隻有顧玄行,那都還不是你師父教的。我隻要跟定他們,軟磨硬泡,死乞賴皮地耗著,不信他們不收下我。這少年郎內心底居然下定了咬定青山不放鬆、誓把拜師大業進行到底的決心。

    不說盧卓內心打的好算盤,顧玄看看病也看過了,自己也大概有所了解看病治病的程序,再說自己這便宜師父好像對自己有著超神奇的信任,似乎以為他的徒弟可以無師自通,他不會把自己當成傳說中的天才了?看看師父這樣子估計也不會再教什麽了,好在還有《靈樞經》在手,自己好好看看,以前私塾先生不是教過的嗎: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想到此,便躬身一拜道:“敢問師尊,還有什麽要教誨徒弟的嗎?”申不語擺擺手道:“你自去房間整理物什,準備路上所用東西,明日卯時即刻出發。”

    顧玄再次拜過師父,走出了藥房,盧卓一看顧玄走了,自己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也嗤地一聲溜了出來,動作之迅疾與他胖嘟嘟的身子有著一種特別的違和感。

    顧玄來到自己安寢的房間,想起月餘之前,離開旌陽時的情景,似乎還曆曆在目,不想今日已經適應了青城每日安心修煉的日子,就又要離開此地,再次啟程,去往一個自己永遠不會想到過的地方。環視一周,自己也真是沒有什麽好帶的,無非一簫,一劍,一書,哦,還有一貓,對了,小喵呢,很久不見它了,這小喵自此來了青城,似乎龍歸大海一般,每天晚出早歸,有時甚至整日不見蹤影,似乎比顧玄都要忙碌幾分。不過如果明日自己離開時不帶它走,也不忍心,還是喚它前來,如果它不來,那也算了,可能它在這裏找到了歸宿,有了好去處了也未可知的。

    顧玄想到此,便把懸於腰間的簫舉到唇邊,開始吹起了自己常在旌陽時吹的無名曲子,隻是曲子雖然還如從前,但現在顧玄隻要一開始吹奏,就不自覺地用上了氣旋內的氣息,氣機不用刻意去指引,便自動地隨著曲調如意流轉,還未吹奏完畢,隻聽得“喵”的一聲,一隻小花貓如一道流光般竄了進來,刷地一下就撲到了顧玄的懷裏,顧玄一把抱住它,輕輕撫摸著它油亮的黃白相間的毛發,感覺到手感好了很多,小喵也長大了些,長胖了些,以前在旌陽跟著自己吃得不好,但這月餘以來,似乎夥食好了不少,定是它在野外捕食,收獲頗豐,倒有種樂不思蜀的感覺了。小喵在顧玄懷中眯著眼,享受著這難得的安靜時光。

    一夜無話,顧玄天未亮即醒轉,發現小喵還窩在自己的腳邊,睡得正香,顧玄起床洗漱完畢,稍稍整理室內物品,便抱起小喵,大踏步走出了房間。

    來到圓明宮外,申不語早就等著他了,看到顧玄來了便招呼他一起去玉清宮與張正風掌教告別。迤邐山路之間,此時,落葉繽紛,色彩斑斕,一副動人的秋日山景模樣,一陣陣地山風拂過,引來陣陣鬆濤,間或清晨山間中樹鶯聲聲的啼叫,宛若宛轉的笛音,顧玄看在眼裏,聽在耳邊,內心十分歡喜,但卻要很快告別這裏,心底裏又十分惆悵,也許這就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或許這就是離別的秋思?

    驀然之間,一種情緒無名從內升騰,體內的氣旋轉動加速起來,顧玄的耳根通再次打通,似乎又進了一小步。這山景山色,與自然之音和諧美妙,在顧玄的耳朵裏,卻變成了一段段聽得見的樂音,也許在常人的耳朵裏,隻聽到那山風是山風,鬆濤是鬆濤,那樹鶯的鳴叫也隻是鳥兒的鳴叫,但顧玄卻分明地聽到了,這山風與鬆濤與這鳥鳴之間若有著其他隱約的樂音在連接著,有的是上行連接,有的下行連接,有的是如滑音過渡,有的又如輕巧無比的倚音,有的卻恰如那華麗動人的贈音和波音一般。顧玄聽得入神,不由地停下了腳步,申不語正值奇怪,待要問他,卻見顧玄閉上了眼睛,手指卻如清風拂柳一般在輕柔地劃動著,似乎在彈奏著一段曲子。

    申不語知是顧玄進入一種領悟的狀態,自是不會打擾他。顧玄自顧自地取出洞簫,依著自己聽到的樂音,吹響了這天籟之音。若用文字來描述其音樂,那恰如《秋思賦》所述一般,正所謂:木蕭蕭兮意悵悵,荷方敗兮菊生芳。一榮一枯兮天地運流,一窮一通兮相襲升降。旻天清涼,綠葵含淒清之露。玄氣高朗,白薤負凝冷之霜。升虛淩冥,風橫天以瑟瑟,馳風騁雨,雲覆海而沈沈。大鵬奮翼兮同風起,扶搖直上兮九萬裏。鼓奔飆以長徙,運逸翮而搏擊。

    洞簫聲中,雖間有悲秋之意,但曲調後來,卻是有“大鵬奮翼兮同風起,扶搖直上兮九萬裏”的意氣,直到曲末又起“寒暑榮悴兮萬端,春夏秋冬兮四序。感木衰之秋華,悲豐草之零露。浮生若寄,逝者如斯,時不再得,誰者可語?願得遠遊縱所如,上下求索逞所欲”,感歎四時變換,歲月輪回,升華境界至悲憫天下人的辛苦,願意為此一生為之求索的決心。

    申不語早也已經停住了前行的腳步,他的腦中似乎也回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白夢想是要窮極一生,悟透醫藥之理,醫遍天下難醫之病,求得天下人之可用之藥,雖然現已年老,事業未競其功,但自己已經有麒麟之才繼承衣缽,自己更可一心於醫藥之途,為解黎民之苦繼續奔波。顧玄吹奏出來的樂意如同一團更大的氣旋把兩人所在的空間包圍了起來,樂力圍繞著兩人旋轉著,又把空間裏純淨無比的能量導向了兩人,更多的是導向了顧玄,小部分給了申不語,居然還有不弱於給申不語的部分給了那顧玄背上的小喵。

    師徒兩人於這青城山脈之間竟然雙雙入定一般,若有人經過,就會發現這兩人竟然如睡著了一般,但若修煉有成之人,說不定就會發現這兩人不是睡著,而是正在接受著一種神秘力量的灌頂一般,顧玄還好,已經有點經驗了,一股氣機如月光一般灑在自己的頭頂,他雖然未睜眼,卻能夠感覺到如此,這股氣機又滲透到了自己的頭顱進入到體內,一路向下,與自己的下丹田的氣旋匯合,氣旋的旋轉慢了些,卻更為宏大了。

    但申不語卻迎來了此生最大的機緣,一股如星光般隱約的光華隱隱民滲入到了頭頂,繼而進入體內,慢慢地又匯聚到下丹田,雖然很少,與顧玄那已經如鵝蛋般大小的氣旋相比隻是絲絲縷縷而已,但這卻是樂力的開始。申不語良久方才入定一般中的閉目中睜開眼,他發現這個世界仿佛又清亮了,山間的各種聲音更加清晰了,自己的六感更加敏銳了。但內力沒有增加,莫非這就是樂力?他想到此,欣喜地看著顧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問道:“顧玄,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東西進入了頭頂?”顧玄看著師父,很是為師父感到高興,微笑著道:“師父,這大概正是您所說的樂力,恭喜您得償所願。師父的醫術一定會更上層樓。”申不語聽聞,激動地一下子跪拜於這山間的石階上,遙向東北方向叩首道:“各位祖師保佑,不肖弟子今日望見醫門振興的日子了,願各位祖師佑我醫門,樂力長在,濟我世人。”顧玄一看如此,也與師父一般向東北方向叩首。

    若發大宏願願救世人之苦之人,必有天佑之,愛之,申不語如此,顧玄亦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