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克正在一旁暗爽著，卻聽得顧玄已經像模像樣地調好了弦，鄭克也學過一段時間的七弦琴，知道這七弦琴與那簫笛都不一樣，因為它是無定音樂器，需要演奏者自行調音，如果音調得不準，那個曲調彈奏出來可就如同殺雞一般了。從琴房取來的七弦琴基本上音都不準，第一次都需要樂師加以指導如何調音的，而這顧玄卻根本不懂這個，也沒有請教樂師，自己就隨便調幾下就好了，那等會樂子就大了，且聽顧玄的離調版“正氣曲”吧。

    而那幾下音調下來，陸駿卻聽出了門道，哦，有點意思，這小子居然這麽快就調準了音，這個水平與自己都差不多了啊。這會不會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陸駿還是難以相信一個貪得無厭的小子還能有這樣的水平。

    顧玄凝神靜氣，閉目，默念陽歌九章，隻一瞬間，陽歌旋便把能量傳遞至身體各個部分，特別是左右兩手指，更是靈敏異常。自從陽歌旋進化為液態之後，顧玄便感覺到它的反應達到了驚人的快，幾乎是念頭一動，便響應如斯。

    而彈奏琴曲，對於初學者來說，右手指法的突破尤其困難，右手指法就是古琴音質的基礎，其難點在於手指觸弦的瞬間發力，觸弦角度、觸弦時弦在指尖的深淺層度，一般來說，觸弦時間越短，觸弦點越接近指尖，才能讓弦震動的音色形成強有力的爆發，從而減少無用的噪音讓音色得到保證。如果觸弦時間太長，音色會顯得過於爆，如果觸弦過深，則會讓音色渾濁沉悶。兩者都注意到了，往往力度又不能保證。而顧玄卻憑著那無與倫比的陽歌旋帶來的極致靈敏與整體控製，無論是左手的按弦的各種技巧，還是右手，都如信手拈來一般，卻毫無煙火之氣。

    當第一個樂音“角”音在顧玄的指間流出時，那帶著無上樂力的樂音如同一粒玉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在寧靜的琴室裏以顧玄為中心蕩漾開來，那蕩漾的樂音如同涓涓細流在不經意間便滲入了每個人的心裏，就連陸駿也不例外，整個心靈瞬間就被顧玄所發的樂音抓住。七弦琴所奏出的“正氣曲”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樂音潤心總在一刹那。

    其實陸駿在顧玄起勢時的手勢就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平常，再看到顧玄那手指觸弦的奇妙感覺，然後便是圓潤如玉的樂音，陸駿便明白了眼前這位弟子並非等閑之人，原來這位弟子所說的“應該會彈吧”這句話還真是謙辭，這不隻是會彈而已，而是已經得了此曲精髓，陸駿在顧玄的琴曲中，恍若看到了當年剛入樂府拜的琴藝第一高手的影子，顧玄的身影在陸駿的感覺中逐漸放大，不動如山，動若江河，直至一曲結束，這種感覺還殘留於心。

    顧玄彈完一曲，自己也靜默片刻才醒轉過來，此曲不愧是樂人進府必修樂曲，樂曲最為基本，卻也蘊含最根本大道，顧玄相信隻要多彈多練，一定會讓自己有更多收獲，因此也非常期待明日所學的樂府樂人三部曲的第二部曲，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驚喜。

    然而當顧玄張開雙眼，卻看到室內的其他八人，包括陸駿與那位鄭公子，神色都有點奇怪，陸駿是神色不信之中帶有驚喜，他是驚喜樂府出了個奇才，而鄭公子的眼神中似乎是有許多負麵的情緒，仿似嫉妒是恨？連這“正氣曲”都沒有完全消解掉他內心的嫉妒，那該有多少的恨啊！而別的六位弟子都是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每個人心中都存了同樣一個問題：這還是第一次彈嗎？怎麽感覺好像是來找事的？

    陸駿徐徐地吸了口氣後，方才緩緩而道：“你姓甚名甚，來自哪裏？”顧玄一聽，便又起身回禮道：“回先生話，弟子顧玄，來自中呂州。”陸駿繼續緩慢而語：“哦，原來這中呂州現在也有你這樣的人才了，不錯，那你師承何人呐？”陸駿知道在中呂州有一古琴世家，雷氏家族，傳世千年，底蘊深厚，難道顧玄來自那裏，不過他姓顧，不姓雷啊。難道是中呂州還有別的操琴高手嗎？

    顧玄不姓雷，接下來的話卻雷倒了陸駿，隻聽顧玄恭敬答道：“弟子沒有師父，這七弦琴也隻是弟子胡亂琢磨，自己瞎彈而已，弟子出身鄉野，從小家境貧寒，家中亦無任何樂器，隻是後來長大後在縣文院當差役時才偶爾得過一洞簫而已。”陸駿聽到此，點點頭，原來這位弟子倒也是半路出家，也沒有師父，那倒是一塊渾金璞玉啊，雕琢敲打一番後，未免不是一個傑出人才！

    顧玄見陸駿麵露笑意，便心下一寬，繼續說道：“弟子在來樂府前從未見過此琴，隻是在來的路上，偶爾於街肆購得一琴，所以也隻在路上彈過一次，今日才是第二次弱，故而彈得不好，請先生指點一二，弟子不勝感激。”顧玄的話中之意是盡量在說自己不懂彈琴，所以剛才無論彈得多麽好，都是自己瞎彈的，為自己彈得不好的地方，也有個說辭。可是聽在眾人耳中，這幾乎成了赤裸裸的炫耀，這怎麽可能，這不是在打眾人的臉嗎？

    顧玄此話一出，連陸駿都覺得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如果顧玄此話當真，那豈非是妖孽級天才，樂神附體？鄭克也覺得顧玄這回可太狂妄了，你裝逼也不帶這麽過火的吧，什麽才第二次彈琴而已，就能夠彈得這麽好，打死我都不信？

    陸駿雖然覺得不信，可是冷靜一想也奇怪啊，畢竟此曲隻有樂府有，人間哪得幾時有？雖說“正氣曲”隻是樂人級別的入門曲目，那也隻有樂府之人才可以修習，而且，樂府之人也很少在民間展露此曲的，除非當地有特別重大的事情發生，但也沒有聽說過近年來在中呂州這樣偏遠之地需要有樂府之人出手的。照理而言，顧玄在來樂府之前，是沒有機會聽到此曲的，那他今日所奏真是第一次嗎？

    陸駿內心有些起疑，便道：“顧玄，那麽本師便來問你，你此曲以前有聽過嗎？”顧玄答道：“聽過啊，就是上午在修習簫笛時剛聽到的，曲調是一樣的，再說剛才我聽了先生您一直在彈，我便看著看著就會了，隻不過我剛才用琴來彈那倒真的是第一次，說真的，琴音還真是好聽！”陸駿又被一擊，還以為他以前學過的呢，原來是看著自己彈琴就學會了，那說好的，學琴難呢，什麽左手指法入門難，難於上青天，右手指法繁，繁得想撞牆。可這顧玄看著看著就會了，這還讓別人怎麽活？

    陸駿不愧修為深厚，內心雖然有馬兒在奔騰，但麵上還是淡然道：“那麽，我讓你來看一樣東西，看看你會還是不會？”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