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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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紹棠走出急診室的時候沒有看到蘇花朝。
他四周看了看,空無一人。
忙跑到護士站去,結果人護士遞給他一個信封,說是那位坐在那兒笑了很久的姑娘給的。
護士還指了指蘇花朝坐的位置。
莫紹棠接過信封,打開來看,一遝錢,信封上寫了兩個字“謝謝”。
好氣又好笑。
他盯著蘇花朝坐的位置好久,最後,把那信封放入上衣口袋裏。
勾唇: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
融資案很快就啟動,公司上下一陣繁忙。好幾次晚上,霍綏加班蘇花朝接他回來的時候,都看到辦公樓十樓燈火通明。
從九月底開始,朝陽科技都在忙著融資。
一直到十一月初。
已經臨近下班的時間了,蘇花朝看到公司的微信群裏,一片恭喜祝賀聲。
朝陽科技,a輪融資宣告完成。
她作為公司最初的員工,禮貌性的說了句祝福,再發了幾個紅包,就關了微信。
辦公室一側是偌大的窗戶,臨近下班,窗外晚霞光芒散發著細碎的橙光,餘霞渲染了一大片藍色天空,暖光從鱗次櫛比的高樓中穿過。
雲蒸霞蔚呀。
蘇花朝收拾了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小左敲門來了。
她說:“馮總在微信群裏說了,周五晚開慶功宴,老大,你可不能缺席呀。”
蘇花朝驚訝,連忙翻出手機查看,果然……
她幾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必須得去?”
蘇花朝很少參與公司huó dòng,她並非是個疏離人群的人,相反,她是個長袖善舞之人,人際關係運籌帷幄,但這並不代表她喜好熱鬧。年少的時候常往人堆裏擠,帶著霍綏去rì běn看過煙花大會,拉著霍綏在春節的時候跑到三亞看海,像是下餃子一般滿是人的淺海處,她穿著比基尼在裏麵遊來遊去……
可這一切,必須得是,霍綏在場。
霍綏在,她連微笑都多了三分自信,而他不在,哪怕她做的再好,也覺得少了點什麽。後來她終於知道,少了點安全感。
小左點頭:“後天下班,大家一起過去。”
蘇花朝問:“公司所有人都去?”
“是的呀。”
蘇花朝伸手揉了下眉心,“好,我知道了。”
正好她手機叮咚一響,打開,霍孟勉給她發了條短信,說是給她安排了場相親,讓她早點過去,時間地點都一並發了過來。
前幾天霍孟勉再一次和蘇花朝提了這事兒,那天正好霍綏不在,蘇花朝向來不會違背霍孟勉的意願,霍綏在,她倒還會模糊的說幾句,一來二去的,或許還能推了這事兒,但霍綏不在。
蘇花朝垂著眸,乖巧的答應了。
蘇花朝回他:“知道了,霍爸。”
·
相親其實很糟糕。
蘇花朝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麵前這人到底叫“小李”還是“小張”還是“小王”,在西餐廳裏相對而坐,兩個人都安靜且沉默的專注著麵前的事物。
刀叉與陶瓷盤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吃了口,連牛排都不太合她的心意。
其實這人長得真不賴,清秀俊逸的白嫩小生,鼻梁骨上架著副黑框眼鏡,看上去真的挺好的,但兩個人實在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後來分開的時候,兩個人留了微信。
到了霍宅的時候,這人的好友申請來了,驗證消息上附帶了他的名字。
蘇花朝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叫小劉。
上樓,走在樓上走廊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霍綏的臥室沒有開燈,隔壁的書房開著燈,門半掩著,她推門進去。
正對著門的書桌處,霍綏拿著毛筆執案書寫,房間裏,墨水味縈繞鼻尖。
蘇花朝猶疑:“大晚上的你在幹什麽?”
她走了進去,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宣紙。
霍綏低頭一筆一劃的寫著字,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襯衣袖口挽至手肘處,頸下領帶隨意的鬆了鬆,手上捏著跟毛筆,在古色古香的書房裏,他像是穿越千年而來的貴公子。
蘇花朝走到他身邊,低眉看他書寫。
字跡行雲流水,遒勁有力。
蘇花朝聽到外麵阿姨的聲音:“花朝回來了?”
蘇花朝往後退了半步,與霍綏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她應道:“哎,剛回來。”
霍孟勉的聲音從房間傳來:“你給我監督著霍綏,家規家訓抄二十遍,你給我仔仔細細盯著。”
蘇花朝詫異,她驚訝的看著霍綏。
“你惹他生氣了?”
霍綏俯身寫字,聽到她的問話的時候,扯了下嘴角,輕笑出聲:“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你今晚去相親了?”他不答反問。
蘇花朝愣了一下,坦然點頭。
霍綏:“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去。”
蘇花朝疑惑:“為什麽?”
霍綏寫好這一份,將紙放在蘇花朝剛收拾好的那一疊上,他扭頭看向她,嘴角滑出一個笑來,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吐字清晰:“惹我生氣的後果,你不應該不知道。”
蘇花朝眯眼看他:“你生氣了?”
霍綏收緊力氣,“你說呢?”
“哦,生氣了。”她感覺到下頜處越加緊繃,心裏卻得意極了。
霍綏看出她眼裏的雀躍,“我生氣,你有必要這麽開心?”
他鬆開手,接著伏案寫。
想了想,拿著筆的手一揮,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裏。
蘇花朝一聲驚呼,她指了指書房門,“門沒關!”
霍綏不以為然,嗬斥一聲,讓她別動。左手整理了下紙張的位置,接著便壓住她的小腹,一用力,把她禁錮在自己的懷裏,“別動。”
他的下巴擱在蘇花朝的肩膀上,溫熱的鼻息撲灑在她細嫩白皙的脖頸處,但也僅此而已。
目光端正,眼神清澈,按在她小腹處的手規矩的放在那兒,都沒往別處都過一分半厘。
蘇花朝雙手撐在桌子上,看著他揮毫研墨。
她有些昏昏然。
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喜歡搭理她、連看她一眼都不樂意,和她二人獨處一室的時候,蘇花朝甚至有種他快要窒息身亡的錯覺。
剛到霍宅的那幾年,霍綏是真不待見她。
好幾次霍綏被罰抄家訓家規,霍孟勉叮囑著蘇花朝在一旁監督她,蘇花朝當然是照做,可等到書房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霍綏冷下臉:“出去。”
蘇花朝說:“叔叔讓我來監督你。”
霍綏冷言:“我答應了嗎?”他揚著下巴,眼裏滿是不屑,“我答應了他嗎?”
“沒、沒有。”蘇花朝渾身一哆嗦。
霍綏把硯台狠狠一敲,“你給我出去!”
蘇花朝怕死了他的眼神,更怕他對自己動手,撒腿就跑了出去。
可是啊,一報還一報,他當初有多不喜歡和她待在一起,現在就有多喜歡纏著她,恨不得一整天趴在她身上。
最後一遍家訓家規已經書寫完畢,霍綏把筆一扔,伸手就抱住了蘇花朝,將她騰空抱起,反手,二rén miàn對麵。
霍綏剛開口準備說話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二人對視了一眼,立馬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正好,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大xiǎo jiě,大少爺。”
霍綏已經坐在了位置上,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蘇花朝撇了撇嘴,出門。
阿姨站在門外,搓了搓手,“大xiǎo jiě,我明天想請個假,家裏的孩子身體不好,我想陪他去醫院看看。”
蘇花朝:“可以,一天夠嗎?或者你多幾天沒有關係的。”
阿姨忙擺手:“夠了夠了。”
蘇花朝低著頭,想了想,說:“沒事的,誰家裏沒點事兒呢?這樣,你休息三天吧,工資照常,我不會少你的。”
阿姨受寵若驚:“這樣……不好吧。”
蘇花朝莞爾一笑:“沒事的。”
阿姨說了好幾聲謝謝,轉身要走的時候,蘇花朝突然叫住她。
“霍大哥他,和霍爸吵架了嗎?”
阿姨點點頭:“是啊。”
“為什麽?”
“我聽到老爺說,大少爺今年的相親,一次都沒去,氣的他手都在抖。”
蘇花朝愣住。
霍綏的年紀比蘇花朝還大了三歲,剛畢業的時候還能以闖蕩事業為借口推開這些,但今年開始,霍孟勉便頻頻給他找富家子女,從城東到城西,霍孟勉都仔仔細細的篩選了一遍,那時,蘇花朝還陪在霍孟勉邊上陪他挑選。
霍綏每個月都有那麽幾次相親宴,每次他去的時候,蘇花朝都發短信挑釁他。
“人長得好看嗎?”
“你挑的啊,你不知道?”
“那是你喜歡的類型嗎?我可是按照你喜歡的類型選的哦,哥哥~”
“嗬。”
“不喜歡嗎,哥哥?你怎麽對我這麽冷淡呢?可真討厭!”
“……”
“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呢,mèi mèi想和你說話呢!”
“蘇花朝,你皮癢了是不是?”
……
她試圖用這種方式讓在相親宴中的霍綏將注意力轉移在她的身上,越是吃醋,心裏越不是滋味,她說的越多。
殊不知,在那些吃味嫉妒的時間裏,他在做的,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辦公室裏,對著屏幕想她。
“大xiǎo jiě?大xiǎo jiě?”阿姨叫住蘇花朝。
蘇花朝回神,她笑了笑。
再回到書房裏的時候,霍綏闔著眼,像是入睡了的樣子。
蘇花朝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霍綏。”她輕聲叫他。
霍綏的睫毛如刷子般,在燈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又密又長。
他的睫毛微動,睜開眼,看到了蹲在椅子邊,抬頭看著自己的蘇花朝。
蘇花朝的眼眸一貫的清冷,卻帶了微微的暖意,不知是因為這晚秋,還是為了其他。
她揪著他的領帶,好聲好氣道:“我以後不去了。”
霍綏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她討好道:“什麽狗屁相親啊,我以後才不會去了。”
霍綏嘴角一勾,露出一個輕蔑的笑,顯然,他不信,“你多聽我爸的話啊,他要是讓你去,你……”
“——不會去了,”蘇花朝神色認真,“我不會再去了。”
頓了頓,補充:“為了你。”
燈光下,她瞳孔認真,桃花眼上挑,笑的專注又好看。
霍綏想起了那句話,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
蘇花朝,確實是渾身上下,都美到讓他無法拒絕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