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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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突如其來的一陣死寂。

    蘇花朝抬起頭,目光落在霍綏的臉上。他神色認真,在亮色燈光下,眉眼清晰,黑色瞳孔深深的、深深的定在她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揚。

    在方才那一刻,之於蘇花朝而言,那已是她聽到的,最好聽的情話。

    這人變壞了啊,情話都會說十二分了。

    嘖。

    這前女友就在隔壁呢,就說這樣的話,多不好啊。

    蘇花朝笑了一下,“我坐這兒就好。”

    霍綏不滿,他以為自己剛才表現的已是不錯。

    在蘇花朝進來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自己和宋舒懷並肩而坐,眉頭幾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接著便用笑意掩飾。

    他太清楚她的想法了,一準,就是不開心了。

    不開心什麽呢?

    他和宋舒懷,至始至終都沒有什麽。

    除了年少時的一段情。

    ……

    有的人天生便得到老天爺的饋贈與偏愛。

    霍綏便是其中之一。

    成績優異、相貌出眾、為人溫和有禮。

    蘇花朝在初中部,每天都能聽到各種傳言:霍綏這次kǎo shì又是年級第一、霍綏今天穿的衣服超級帥、霍綏在體育課上跑一千米跑了班級第一、霍綏戀愛了。

    霍綏,戀愛了。

    蘇花朝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她以為這隻是傳言,畢竟他那樣的人……要是知道他的真實麵孔,誰會喜歡他呢?

    隻有她。

    除了她,沒有人會喜歡上真正的霍綏。

    後來她在霍宅樓上,就站在霍綏那時站的位置,低頭看到樓下庭院裏,霍綏和他的朋友們在樓下說笑談天,他的邊上,並肩坐著一個女生。

    蘇花朝聽到他們說,“阿綏,你高考準備去哪兒啊?”

    “出國。”

    “啊?那小舒怎麽辦?”

    坐在霍綏邊上的人紅著臉,說:“阿綏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人群中發出一陣哄笑。

    蘇花朝看到霍綏,也笑了。他嘴角挑起,眼裏的情愫不明。

    他的笑容,似真似假,蘇花朝瞬間讀懂。

    原來他,不喜歡那個人。

    蘇花朝心上的石頭,落地了。

    可後來,霍綏沒有出國,他和宋舒懷在一起三年。

    三年後,遠在國外的宋舒懷表示接受不了異國戀,提出了分手,蘇花朝聽到手機那端的人哭著說,“我受不了你了,你對我就不能好一點嗎,隻要多一點,就好了。”

    霍綏冷淡說:“分手吧。”他啪嗒一聲,掛了diàn huà。

    繼續麵無表情的給蘇花朝講題。

    蘇花朝心裏樂開了花,整顆心都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

    “聽題!”他伸手,用筆頭敲了她一下,“講完題目,我要去公司。”那個時候,霍綏已經在他舅舅的公司實習上班了,每天上班、學習,剩下的所有空暇時間,都給了蘇花朝。

    “嗷。我在聽呢。”她的口吻漫不經心。

    霍綏:“好好聽,再過幾天就要高考了,不是說要考南大嗎,認真點兒,知道嗎?”

    “啵——”的一聲脆響,霍綏扭頭看她,蘇花朝笑嘻嘻的看著他,眼裏調笑意味十足,“知道了喲,哥哥。”

    臉頰上被吻過的地方好似在灼燒著他的皮膚,霍綏麵無表情:“哦。”

    蘇花朝:“我一定會考上南大,爭取當你的直係學妹的,哥哥。”

    “……哦。”

    ……

    多少年的事了,以前他就不喜歡宋舒懷,更遑論現在。

    嚐過最好的愛情,當年的白月光也不過是指尖沙。

    老王小心翼翼的問道:“蘇總和霍總……是?”

    霍綏身邊的特助說,“蘇總是我們霍總的女朋友,談了好些年了。”

    蘇花朝聽得心裏直發酸。

    她和霍綏的關係,是不能用男女朋友來簡單概括的。在床上,他們是最合適的伴侶,但到了床下,他隻字不提感情。

    她曾多次試探,問他:“除了我,你還試過別人嗎?”她是不敢問他,“你到底愛不愛我?”這樣的話的。

    愛這個詞,本身就承擔了很多責任。

    當然,霍綏的dá àn從來沒有變過:“沒有試過。”

    沒有試過別人,任何人,其他人,都沒有。

    因為除了你以外,我也隻有你。

    哎。蘇花朝歎了口氣。

    她起身,“對啊,在一起很多年了。”走到霍綏身邊,特助小張在蘇花朝進門的時候便站了起來,那個位置空了,她坐下。

    霍綏伸手,搭在她的椅背處。

    老王察言觀色的很,看到宋舒懷的表情不對,樂嗬嗬的祝福了幾句,周圍的工作人員也跟著祝福了幾句,便立馬轉移了話題。

    馮攀隻不過是過來聊幾句的,聊完就走,臨走前看了蘇花朝一眼,蘇花朝說:“我和他一起走,就不過去了,你讓小左把我的包放在我車上。”

    她原本就討厭酒桌應酬,哪怕是和馮攀那些人,也接受不了。

    霍綏在這兒也沒待多久,這種場麵上的應酬,他也是不喜歡的,隨意找了個借口,便拉著蘇花朝走了。

    回去的路上,霍綏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花朝伸手降下車窗,涼風從窗外吹來,吹得他身上酒氣、煙味都滿車亂跑。

    霍綏不滿:“窗開小點。”

    蘇花朝伸手直接把車窗開成最大。

    秋末的風已是攜帶稍末寒意,順著霍綏的衣領往下,灌到皮膚裏去。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停車。”

    蘇花朝立馬說:“繼續開。”

    “我說,停車。”

    蘇花朝伸腿,踹了他一腳,高定的西裝褲上留下一個明顯的鞋印。

    她趾高氣昂的命令小張,“接著開。”

    霍綏冷眼,伸手把扒在前座椅背上的蘇花朝狠狠拽下,毫不憐惜的把她摔進自己的懷裏,“鬧騰夠了?”

    “沒有!”她折騰著起身。

    霍綏雙手環在她的胸前,禁錮著她。

    蘇花朝憋了一晚的火氣頃刻間爆炸,“你到底想幹什麽?霍綏!你特麽到底想幹什麽?”

    她聲嘶力竭的喊著,車廂內回蕩著她的聲音,夾著刺耳尖銳聲,夾著晚秋夜色,夾著她情緒裏少許的難過。

    霍綏抱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吻了吻她的頭發,低聲道:“我們回去說好不好?”

    “就在這兒說。”她控製了下自己的情緒,雙眼看著天窗,漫天繁星一眼而過,她怔怔道:“說個清楚吧,我也累了,這麽多年,我也累了。”

    霍綏伸手,把她放下。

    二人並肩而坐,他說:“我想幹什麽?——我也不知道。”

    蘇花朝闔了闔眼,她就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回答。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就像他們的關係一樣。

    蘇花朝問他:“你以後會結婚嗎?”

    “……不會。”

    她陡然一怔,挺直身板,轉頭看他,“你在說什麽?”

    夜色下,他側顏堅毅,清晰的印在她的眼裏。

    霍綏神色認真:“不會結婚。”

    蘇花朝不相信般,再次問他:“你說的,是真的。”

    霍綏說:“我不會結婚的。”

    哈、哈、哈。她張口大笑。

    笑完之後,拎著包,“停車。”

    小張通過後視鏡看向霍綏,霍綏這次,竟然點頭了,“停車吧。”

    快速行駛的車子在路邊停下,蘇花朝伸手打開車門,毫不猶豫的離開。

    車門被關上的瞬間,帶來一股涼意。坐在駕駛座上的小張,莫名的渾身一顫。

    霍綏說:“走吧。”

    “可……大xiǎo jiě她……”

    “走吧。”他的語氣裏,帶了深深、深深的哀愁。

    他不會結婚,是真的。

    因為他不能娶蘇花朝,他答應過的。

    所以,如果結婚的對象不是蘇花朝,那麽婚姻於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

    蘇花朝下車後,頭也不回的攔了輛出租車,甩門進去,告知司機目的地之後,從包裏拿了幅墨鏡出來,帶上。

    她抿著唇,降下車窗。

    沒多久,臉上傳來濕意,她咬著牙,任眼淚潸然而下。

    雖然明知道他們不會有好的結局,可在直麵dá àn的時候,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不該這樣的,明明不該這樣的。

    她緘默再三,一如往常,便可自欺欺人過下去。

    可她偏偏糾纏追問。

    一直到出租車停在小區下,她才停止流淚。

    付錢,下車。

    往樓上走,掠過電梯,一層一層的爬樓梯上去,爬了十八樓之後,在自己家門前看到一大箱東西,走上前,看到上麵寫的寄件人的名字,突然,幹涸的淚腺再次決堤。

    伸手拿出手機,淚眼朦朧中,按下通話鍵。

    還沒等對麵開口,便放聲說:“茜茜,你過來好不好,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好像要死了,真的,好像要死了一樣。”

    她說著,蹲下了身子,雙手抱膝,難以抑製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