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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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微微皺眉,眸光凝重,“馮嬌嬌,你的女兒毀了,你就要毀了我的女兒。你如此報複我,月兒的帳我記下了,要不是看在我大哥的麵上,我現在就想要你的命。”
“是她自己恬不知恥勾引我娘家侄子,與我何幹?”馮氏充滿血絲的眼裏,透著快意的精光,她低笑道:“總得叫你也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好不容易算計了這一切,隻盼著林清月落在她手裏,日日被作踐折磨,方能消她女兒心頭之恨。現在也好,不論是生是死,都有林清月墊背。
吳氏靜靜看著她,心中殺意湧起。這一刻,她是真的想殺了她。隻是頓了頓,她忽然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來,“我想著,你怕是還不知道,如今你的兩個兒子可捏在我的手裏。”她本是出於好意為哥哥搶先救下他的兩個兒子藏起來,沒想到,到頭來成了她手裏的籌碼。看著馮氏驚慌起來,她深深歎息一口氣,幽幽說道:“你毀我一個女兒,我回報你兩個兒子,這筆賬怎麽算都不虧。”
馮氏隻覺大腦轟的一聲響,頓時一片空白。心底深處恐懼蔓延,襲遍四肢百骸,冰涼透骨。“你……你……你不是人。”她顫聲罵道,顯然真被吳氏的話給嚇住。
吳映蝶急忙扶住她,“娘,你別聽她胡說,小心上了她的當。”
“哼,我騙你?”吳氏說著拿出一個玉佩朝兩人扔去。冷咧道:“你自己看清楚,信不信由你。”
馮氏快速爬過去撿起玉佩,仔細一看,正是他其中一個兒子隨身攜帶的玉佩。她不禁淒聲叫道:“浩兒,翰兒。我的兒啊!”
吳映蝶著急的一把拿過吳佩,來回檢查後確認是自己哥哥的玉佩,才厲聲問道:“我哥哥的東西怎會在你手裏?”
吳氏勾唇冷笑,恨聲怒道:“要不是看在我大哥的麵上,就衝你們對月兒下手,死一百次都不為過。你們應該感謝我,不然他們現在就應該和你們關在一起,一家團聚了。”
“不,不,我求你,我求你別傷害他們。”馮氏哭喊著跪在地上,使勁朝她磕頭乞求。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吳氏冷漠的望著她,不為所動。
“說吧,你的條件。”此時,原本閉目不語的吳敬仁緩緩坐起身,忍著傷痛走到鐵牢前,他靜靜看著吳氏,蒼老的麵容滿是漠然。似乎眼前的人對他而言,已經如同一般的陌生人。
吳氏一時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囂張的氣焰頓時散了去。低聲道:“哥,我也是被逼的。我……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失落的神色,與剛剛麵對馮氏的態度截然不同。馮氏母女是害她女兒的仇人,而吳敬仁,卻是她無法抹去關係的親哥哥。
吳敬仁麵色淡漠而疏離,並不為她表麵的現象所迷惑,“不要在演戲浪費時間了,要怎樣你們才願意放了我兩個兒子。”
吳氏一怔,並沒急著回答他的話,轉身拿過另一個食盒,動作優雅的把食物一盤盤擺放在他麵前,輕聲道:“大哥,這是妹妹最後為你做的事。”
因為知道他出不去了,所以給他最後的送行飯。吳敬仁靜靜看著麵前的美味,哪怕肚子在餓,都提不起半分食欲。
林清月看著吳氏還給吳府的人帶了飯食,頓時不滿的叫起來,“娘,他們害我,你竟然還給他們帶吃的。就該他們餓死,打入十八層地獄。”她哪裏明白,那頓飯食的意義。
吳氏聞言不理,隻伸手抓住吳敬仁,含淚愧疚道:“大哥,刑法之苦,痛徹心扉,若是受不住,便不要忍了。”說完,把自己的錦帕塞在他手裏。
她是自私的,雖然從未想過要他死,可最後,卻不得不親手送自己唯一的親哥哥上路。她同吳府本就是一體,吳府沒了,以後,她在林府的日子更難了。
言盡於此,意思已經在明了不過。灰暗的光線下,吳敬仁微微笑了笑,疲憊的目光望著大理寺緊閉的大門。
此生,他終究是走不出這道大門了。
“吳月霞,你當真好狠的心。”馮氏此刻心如死灰,哭都哭不出來了。
吳敬仁無力坐了下去,倚靠著鐵牢。良久,朝她揮揮手,“我累了,你走吧!”
巨大的沉默中,吳氏深深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娘,你記得要趕緊救我出去啊。”林清月對著她匆忙的背影大聲提醒道。
走了沒幾步,吳氏頓住腳立在原地,頭也不回的說道:“哥哥放心,我會將你的兩個兒子送得遠遠的。為你保護好這最後的骨血,算是回報你對我的大恩。”話音落,似是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憤的情緒,幾乎倉惶逃離而去。
出了大牢,吳氏一路麻木的坐著馬車回府。
事情傳回王府,林曉攸手中聚精會神看著的書就半天在無翻動過。
蘭雨香情兩人靜靜侍奉在一邊,兩人眼神交匯,麵露擔憂。近些時日,兩人都察覺出林曉攸神色不同尋常,問她又不說,隻每每發呆走神,不知在思慮些什麽,心思頗重。
“王妃在想什麽?難道為吳府的事於心不忍?”忍了半天,香情實在沉默不下去了,開口問道。
林曉攸神思早已飄遠,對於香情的發問,如石沉大海般沒激起半分波瀾。沉默很久,方幽幽吐口氣,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世事難料,萬般莫測,終不會讓每個人都順逐如意。”
夏侯熠辰提著一條大魚進來,揮手屏退兩人,將魚在林曉攸眼前晃了晃,得意道:“誠然人家不如意了,我們方得逍哉。人家要如意了,我們就該惆悵了。怎麽樣,本王特意釣來的大肥魚,給你慶祝慶祝。”
林曉攸嘴角抽了抽,說是給她慶祝,每次做苦力下廚的還不是她。目光從魚身上掃過,夏侯熠辰現在是越來越挑了,已經不滿足她做什麽吃什麽了,時不時心血來潮要給她搞出點新花樣。明知她身體不好,還變著法子挑食,嚴重的報複啊!
“慶祝什麽?”她賴著沒動,這天是越冷越不想動,況裹得跟個粽子似的,也著實動不起來。
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像是心情不好。夏侯熠辰微微挑眉,這怎麽可以,通常林曉攸心情不好的時候,做出來的東西就非常折磨他,難以下咽。為了自己的美食,看來還要先解決她的心情。不緊不慢的在她身邊坐下來,“聽說吳氏去大理寺了?”
“嗯。”林曉攸怏怏應了聲。
吳敬仁,死期已成定局。可他,便是做夢應該都沒想到,送他上路之人,竟是他自己一直護著的妹妹。
“說起來,如果他真這麽去了,反倒便宜林瀾海了。你就沒什麽打算?”夏侯熠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平靜的問道。
“打算?”林曉攸放下手裏的書,雙手托腮認真的想了想,“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了。死並不可怕,但被人逼著去死,尤其逼迫的人還是自己的至親,想來吳敬仁心頭也是憋屈的吧!”
夏侯熠辰手指摩擦著茶杯,嘴角勾起一絲淺笑,“我不認為吳敬仁配合著死了,林府就會善心大發的放過那兩小子。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他凝視著她,“唔,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林曉攸讚同的點點頭,依林瀾海的心性,這種事他的確能做出來。“吳氏嘴上說要保吳府最後的根苗,但失去吳府這個靠山,一切已經由不得她了。好在,死個吳敬仁,不是還有馮氏,這台大戲怎麽都能唱下去。”
“既然吳府兩小子凶多吉少,那幹脆就別救了。沒了他們,馮氏才能蹦噠得更高,這戲相對會精彩些。”夏侯熠辰掛著淺淺的笑容,說得極為風輕雲淡。
林曉攸沉思片刻,緩緩搖搖頭,“不妥。趕盡殺絕,那我與林瀾海又有何區別。再者,留下他們,何愁馮氏不為我所用。”
“心軟可不是什麽好事。”夏侯熠辰戲虐道。
“的確,可我已經讓東凡安排人去救他們了。”林曉攸混不在意,想了想,起身拿過魚,“算了,我還是去煮魚吧!”
“要紅燒。”對著她離去的背影,夏侯熠辰悠哉補了一句。
夜深人靜,大理寺的監牢中一盞煤油燈,散發著微弱昏暗的光,照著若影若現的監獄更加陰沉。
趁著眾犯人深深熟睡,吳敬仁拖著渾身疼痛的身體摸索掙紮著坐靠在牆邊。雖然他的動作已經極為輕緩,卻還是驚動了身邊的馮氏。看著他起身,馮氏也跟著坐起身,正想問他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卻見吳敬仁對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馮氏怔了怔,似乎想到什麽,麵露焦急之色,忽的悲從中來,淚水在無聲中簌簌滾落。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
白天吳氏送的飯菜還紋絲未動,雖然眾人已今時不同往日的成為階下之囚,卻並沒有饑不擇食的多看那飯菜一眼。
坐了一會兒,吳敬仁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張雪白的錦帕,正是白日吳氏塞給他的那張。看著他的動作,馮氏飛快撲過去拉住他的手,淚流滿麵的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做傻事。林府做的錯事,到頭來憑什麽要讓他們做替死鬼,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吳敬仁衝她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澀,千算萬算他也是沒想到今天的。自他步入仕途開始,一路順風順水的走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官場得意,家中和睦。何曾想到一朝失足,便是滿盤皆輸。拉過馮氏的手,在她手中寫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活著遭罪,不如一死百了。也隻有這樣,你和孩子們才有最後的活路。我們與林府所有的恩怨事情我寫了一封血書,與這些年林瀾海受賄的賬冊一同埋在後院你種的那顆榕樹下麵。在我去了之後,皇上應該很快會有判決下來。若林府的人還不放過你,那麽它就是你和孩子們的救命符。切記,千萬保存好了。”連累了家人,這是他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了。林瀾海翻臉不認人,他終是信錯了人,以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老爺……”馮氏死死捂住嘴,低低叫了一聲卻是在也說不出話來,隻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生怕驚動了他人。
兩人多年夫妻,平時在是打鬧,那也是情真意切共患難走過來的夫妻。如今,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麵前,而她還什麽都做不了,這種錐心刺骨的折磨直讓人痛徹心扉。再者吳敬仁向來行事膽小,卻不曾想,這一次真真做足了身為一家之主的擔當,以自己的命換他們所有人的出路,更是讓她為之動容。
她恨,她好恨。當初為何要鬼迷心竅的跟林府的人牽扯不清,落到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殺千刀的林瀾海和吳氏,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吳敬仁拍拍她的手,看了看熟睡的吳映蝶,幽幽歎息一聲。自己遭罪不說,卻還連累家中妻兒。
他這一生,注定是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