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練功到忘我的時候，突然大方小和尚動了動耳朵，然後輕手輕腳地爬出船艙。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天空中月朗星稀。兩岸已經不見，應該是出了珠江口。海麵上浪頭不大，大方衝著船左側看了一會，對掌舵的向大叔說：“那邊好像有人在呼救？”

    船夫也仔細聽了聽，然後就轉舵，控製著船往左行去。大概一刻鍾後，還真發現了一個人，正在海上載浮載沉。向大叔伸出船槳，看到那人能自己拽住，便發力把他拉了上來。

    “謝謝，thank you。”那人似乎被水泡的發蒙，道謝時連方向都搞錯了。

    這時林毅和向陽花都被驚動，從船艙裏出來，看看怎麽回事。

    過了一會，看落難人喘勻了氣，船上四人便圍著他問情況。

    粵語林毅聽不懂，隻好去詢問少女。

    原來這個人來自香港，因為賭博欠了高利貸，想要偷渡到大陸。說是隻有那裏，黑社會才不敢去追債。所以他弄了個遊泳圈，冒死浮海向北。

    林毅連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前世聽說過，在這個特殊時期，曾經有老外移居中國。但那是理想主義者，而眼前人是個賭徒，除非判斷其他地方十死無生，否則不會現在去大陸。

    向陽花跟林毅解釋說：“漲潮的時候，如果遊不到岸邊，那退潮時，就會被帶向遠海。泳圈又很妨礙速度，他無論如何也遊不到岸的。”

    聽向大叔說，同意香港人的請求，要送他到寶a縣（深圳）的蛇口。林毅跟少女開玩笑道：“就這麽幾天，你們父女都救了三個人了，快變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啦！”

    少女卻嚴肅的回答道：“我們疍家人在水上討生活，總是要麵對大海和風暴。這小小的漁船，就像雞蛋殼一樣脆弱。碰到遇難者，水上人必須要伸出援手。否則自己遇到海難時，怎麽期待別人相幫？”

    月亮慢慢爬上中天，小船抵達荒涼的蛇口紅樹林。香港人下了船，道謝後正要走。想了想又轉過身來，一字一頓的忠告著：“如果你們要去香港，到了那裏一定記住——咪要賭、咪要賭，賭博害死人咯！”

    說完話，這跑路賭徒轉過身，蹣跚著往遠處行去。

    向大叔轉過頭來，摘下了鬥笠。明亮的月光下，那被海風吹得溝壑縱橫的臉，第一次展現在林毅麵前，讓他想起了《老人與海》裏麵的漁夫。

    向大叔罕見的開口，用難懂的普通話問道：“後生仔，你是留，還是跟我們走？”

    林毅看了看向叔那堅定的眼神，又轉頭瞅向向陽花。

    變幻不定的月光灑在女孩臉上，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很朦朧，裏麵似乎閃著期盼。對於十六七歲的少女來說，逃港真是一件命運轉折的大事。她多麽希望朋友能跟在身邊，好一同度過前方的艱難險阻，即使她認識林毅才三天。

    “走，一起走。”林毅的話讓女孩舒了口氣。

    大陸嚴密的戶籍製度，可以讓香港黑幫望而卻步。同樣也使莫名逃亡的穿越者，失去了靜等改革開放的機會。

    林毅樂觀的想——上輩子沒機會去香港旅遊，現在就當自由行好了！

    對於香港，林毅真是所知不多。除了97回歸和首富李嘉誠，其他信息都來自道聽途說。用小道消息指引未來，那是作死的節奏。

    上船後，林毅開始思考自己有什麽長處，能用來在香江立足。穿越是一件意外禮物，不過他得先找到打開的正確姿勢。

    把看過的穿越小說，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首先粵語歌是不行了，聽都聽不懂。電影倒是看過不少，但好玩就ok，哪裏會特意去記內容。娛樂節目，非他所愛，看來影視歌很難走通。

    小說嗎，林毅倒是印象深刻。但他的文筆不行，中4個學期，好像作文也沒寫滿五萬字。而且幾十年後的小說，合不合這個時代的胃口，也是件不確定的事情。

    遊戲玩過一些，但林毅不是程序猿啊，而且電腦是究竟是哪一年發明的？上輩子還真沒注意到，現在仔細一琢磨，他整個一死廢宅啊！

    林毅進了船艙，發現小和尚熬不住夜，已經睡著了。微光的艙室中，不時回響起咂嘴的聲音，讓他莫名愉快起來。

    林毅練習了一會呼吸法，靜下心來後，也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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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大澳嘍！”艙外傳來清脆的少女呼聲，喚醒了沉睡的旅客。

    林毅爬出船艙時，意識還迷迷糊糊的，疑惑的問：“大澳？不是香港嗎？怎麽到澳門了？”

    聽到這話，向陽花立即吃吃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她告訴林毅：“大澳不是澳門，是大嶼山島的一個漁村，阿爸說是香港最大的島。快點叫小師父起來，我要去看家姐了，也不知道她有冇生個仔女給我玩？”

    少女歡呼雀躍著，說話快得像百靈鳥，全不見昨夜的忐忑。

    林毅腹誹道：難道你姐姐生娃，就是為了給你玩兒的？

    他轉身回艙去叫醒小和尚，看著冒著鼻涕泡的大方，忍不住再次吐槽：兩隻憨貨。

    出了船艙，入眼是一處河灣。小船剛剛鑽過一座小橋，正沿著河道，向內陸駛去。河道不寬，岸邊擠滿了棚屋。棚屋一半立在岸上，一半撐著支架站在水中，真是很有特色。屋裏不時有人出來，下了木梯，直接上船。看著這樣的情形，林毅想起了水城威尼斯。

    行到一處石階碼頭，幾人下了船。泊好漁舟後，向大叔領著三人沿一條小路前行，來到一處傳統式樣的大瓦房跟前。這房子離海不遠，在鹹濕海風的腐蝕下，已經顯得斑斑駁駁。遠處山脈連綿起伏，要不是周圍建築不少，林毅都有到了蘭若寺的錯覺。

    大瓦房的門敞開著，一個女人正坐在門口摘菜。

    向大叔呼喚道：“阿女！”

    女人抬起頭，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喊道：“爸爸？”

    她站起來擦了擦手，正要往這邊走來，就見一道人影閃過，向陽花撞入了女人懷抱。

    然後一陣“家姐、細妹”的歡呼，繼而又是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