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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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晴沉這心思回了院子,卻是見溫氏屋裏的大丫鬟眉兒帶著小丫鬟在屋裏等著,見著覃晴回來,笑著行了一禮。

    “見過六姑娘。”

    “眉兒姐姐。”覃晴點了點頭,算是還了一禮。

    “眉兒姐姐來我這裏,可是娘有什麽吩咐?”

    眉兒笑道:“哪裏有什麽吩咐呢?是六姑娘的生辰要到了,夫人命奴婢送禮給姑娘呢。”

    生辰?覃晴不由得愣了愣,是了,元月十八,是她的生辰呢。

    “姑娘不會忘了吧。”

    眉兒抬了抬手,身後站著的小丫鬟便捧了托盤上來,伸手揭了上麵蓋的錦布,“這是夫人給姑娘的生辰禮,今年不能大辦,也隻有委屈姑娘了。”

    覃晴看了一眼,是一套赤金的頭麵,閃閃耀人眼,正是溫氏平常最喜歡。

    “府裏剛辦過喪事,還沒滿白日呢,這哪裏能稱得上委屈呢?替我謝謝娘。”覃晴淡笑著答了一句,淺春忙上去接過了托盤。

    “如此,奴婢便先回去了。”

    “嗯。”

    …………

    元月十六,天光微暖,禦批寧國公府大老爺覃璋襲爵寧國公,賜印,賜綬帶朝服,但因熱孝在身,不必進宮謝恩,並連同大理寺少卿覃沛,禮部精膳司主事覃檣,司務覃子良奉旨居喪丁憂。

    元月十八夜色微涼,覃沛從大理寺徹底移交卸職回府,二房的院中燈光暖黃,屋中一張圓桌旁二房眾人齊聚,過了主菜輔菜,最後端上了一大盤的長壽麵來。

    覃晴的生辰不能明著大過,是以隻有聚了二房裏的人在屋中關了門一道用了一頓早早就散了,卻是別樣的其樂融融。

    夜裏覃晴回房的時候,卻是見廊下的燈籠齊滅,隻二樓門前吊著一盞燈籠。

    “這院裏的人是愈發知道多懶了!瞧姑娘不整治他們!”淺春提著風燈在前頭引路,不由便罵了一聲,又想,“淺秋呢,淺秋不是在屋裏嗎,她也不管管,別摔著姑娘。”

    “好了,就你話說,仔細提著你的燈籠別叫姑娘摔了才是!”淺夏小心地扶著覃晴上樓。

    “知道了,姑娘小心。”淺春一麵提燈引路,一麵喊道:“來人呐,還不快點燈!”

    “來了來了。”叫淺春提著喊一嗓子,院中的人都叫喊了出來,“呀,這樓上的燈籠怎麽就剩一盞了,快,快去點上!”

    樓下的燈火倏然間便更亮了起來,咚咚咚咚得有人急忙往樓上跑來。

    覃晴已是上了樓,今日本來月色便明,又有淺春提著風燈在前頭引路,自不會走的有多艱難,至屋前,不由便抬頭看了一眼門上掛的那燈籠,隻見是一盞尋常白紙糊的燈籠,上頭卻是畫了一幅山水圖,筆鋒飄逸,寫意幽遠,竟叫人看出一股熟悉感來。

    覃晴看著,忽然眼神便變了,疾道:“快,把這盞燈籠拿下來!”

    “是!”淺春應了,往後伸手招了招,便有正在點燈籠的小丫鬟跑了過來,用長竹竿挑了燈籠下來。

    “小心……”覃晴緊緊地盯著,見那丫鬟將燈籠從門上挑下來,伸手就要去拿。

    “姑娘小心!”燈籠裏的燭火點著,淺春淺夏怕覃晴燙傷了手,搶上去滅了燭火方鬆手給覃晴。

    覃晴拿著燈籠,細看了一眼,然後轉過燈籠去看山水圖的空白處,果然題著詩句。

    “煙波不動影沉沉,碧色全無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處,一螺青黛鏡中心。”

    這……這是……覃晴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燈籠,這是上一世元宵燈會上卓潯畫的那個燈籠,這上麵的詩便是她當初題的!

    怎麽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姑娘,您怎麽了……”淺春淺夏瞧著覃晴的麵色神色擔憂。

    “淺秋!”覃晴卻是不管,掀了簾子便進了屋,顫抖著眸光在屋中快速逡巡,跑到淺秋麵前。

    “這是哪裏來的,這是誰吊在我門前的!”

    是誰把卓潯的東西放在她門前,難道卓潯這兩個字便這般陰魂不散嗎!

    淺秋立在覃晴麵前,麵色平靜,道:“回姑娘的話,這是王爺送來的。”

    “王爺……”覃晴眸中的光芒倏地一顫,滅了下去,言朔。

    “他為什麽要送我這個?”覃晴有些頹然地往後退了一步,“他怎麽知道……”

    覃晴看向手中的燈籠,還仿的如此相像……

    淺秋道:“姑娘明日問問王爺就知道了。”

    明日。覃晴緩緩咬住下唇。

    晨曦淡淡,又是心一日的陽光升起,早膳方過的時候,前門忽然傳來消息,說是九皇子言沂來請六姑娘踏青遊玩。

    孝期未過,理應不該見九皇子這樣的皇子,是以消息傳道老太君那裏的時候便被否了,但又哪裏肯真心放棄這個機會呢?府中在朝有官職的老爺少爺都丁憂了,若是能在這三年之中牢牢抓住一位皇子,把他伺候好了,那對於三年之後的複職便是一道助力,可若是不否了,傳出去未免授人以柄。

    境地兩難,老太君派出去接待的管家傳了話,卻是不送客,瞧著言沂就等著他再說些什麽出來。

    言沂自然不負所望,撒嬌打滾強人所難,半盞茶的時辰之後,覃晴便從側門出來上了言沂的馬車。

    “六姑娘你帶個燈籠做什麽?本殿下又不缺這個。”

    言沂瞧著覃晴手中牢牢捧著的燈籠,不由問道。

    覃晴的眸光微垂,沒有回答。

    言沂遇了冷,便想起之前的事情來,摸了摸鼻子,然後一本正經道:“六姑娘,你不是還在生本殿下的氣吧?上回可是本殿下第一個發現你被人擄走的才通知六哥去救你的!本殿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覃晴依舊垂著頭沒有動靜,言沂看著,隻能自己接下去,指著那個燈籠故作恍然:“哦,我知道了,這是你送給六哥的吧!六姑娘真是好手藝,這上麵的……誒,這畫和字好像都是六哥的……”

    覃晴捧著燈籠,終於開了口:“都說裕王殿下的字畫一流,我倒是從來沒有細看過。”

    “那可真是遺憾了!”言沂趁機便立即把話追了上去,誇道:“六哥的字畫,特別是畫,連當年的老太師,就是前一任內閣首輔都是讚不絕口的,父皇也最是喜歡,六哥每作一副畫到禦前,父皇總是誇一回,還有賞!”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隻看過字,卻是從來沒有研究過他的畫。”

    當年言朔的名聲雖然以那些字畫詩詞見長,但很少在府中掛自己的書畫,大都是名家作品,隻在書房裏頭掛了一幅書法是因為那幅字被皇帝蓋了當年他為太子時的私印,霎時便便了味道,言朔才給掛在了書房裏頭。

    言沂笑眯眯地拍馬屁,道:“那好辦,改明兒叫六哥給你畫就是了,雖然六哥這些年畫得少了,但六哥那麽喜歡你,你說什麽他都會同意的。”

    覃晴的唇角動了動,沒有應聲。

    車聲轔轔,一直往城外而去,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馬車才緩緩停了下來。

    言沂先起身掀了車簾子探出頭去,笑著喊道:“六哥。”

    車外,言朔高坐馬上,應了一聲,眸光卻是看著馬車的簾子,隱帶笑意。

    言沂麻溜地躥下馬車,轉身拉了馬車簾子,往裏道:六姑娘,六哥等著呢,快下來吧。”

    覃晴暗吸了一口氣,起身彎下腰,便下了馬車,抬頭隻見言朔一身墨色的衣衫豐神俊朗,正笑著看著她。

    言朔看著覃晴手中捧的東西,道:“把燈籠放車裏吧,今日天兒好我要帶你騎馬,帶著這個不方便。”

    覃晴默了默,然後依言轉身將燈籠放回了車裏。

    “過來。”言朔朝覃晴招了招手,然後側過身子彎下腰,一把將覃晴抱上了馬背,坐在自己前頭。

    “駕!”

    便是暖陽高照,迎麵的風依舊透著冰冷,言朔帶著覃晴,策馬的速度並不算快。

    年節已過,立春未至,京城郊外的顏色尚有些荒蕪,言朔策馬從山間的小道而上,沿著蜿蜒盤旋的山路一直便到了山頂的懸崖上麵方停了下來。

    山色浩蕩,坐於馬背之上往外看出去蒼茫之色更甚。

    獵獵山風迎麵,吹亂了覃晴額間的碎發。

    “許久沒出來了,今日本王帶你散散心。”言朔的嗓音在身後低沉想起,翻身下馬,轉身伸手將覃晴從馬上抱了下來。

    “這兒的地勢極好,若是晚上便能望見城內的燈火,瞧那兒,”言朔伸手指了一下,“那最高的便是皇宮,瞧見沒有?”

    覃晴沒有去看言朔指的,隻是緩緩開口問道:“王爺送我那盞燈籠是為何意?”

    言朔的眸光微幽,沒有接話。

    覃晴轉過身,抬頭看著言朔,咬了咬唇道:“你明知……你明知那是當年卓潯畫的,你不是要我忘了他嗎可你為什麽有把它送到我麵前?”

    那燈籠是她初遇卓潯那日的東西,一見到這個她當年那日的事情又仿佛曆曆在目,讓她懊惱於曾對那樣一個人錯付真心。就為了一盞燈籠。

    言朔直直對著覃晴的眸子,目光深沉,“那是本王畫的。”

    “是,我知道是你畫的,你為什麽要仿卓潯去畫那盞燈籠?”還題了她當初的那首詩,是要提醒她當初有多蠢嗎?

    言朔重複道:“不是仿,那燈籠本來就是本王的畫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