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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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出宮的人原本就沒幾位, 幾個人圍在一起, 剛好湊夠一桌而已。太後為表親近, 將段菁菁與趙娉婷特意安排在自己的左右兩側, 靜瑤坐在段菁菁旁, 淑妃則在趙娉婷旁,左右今日規矩不重,太後不計較,也沒人敢細究。
淑妃位份高,主動邀眾人喝了幾次酒, 靜瑤有孕在身, 便以茶代酒,席間笑語晏晏,看似和美, 然幾人雖同桌吃飯, 私底下卻各懷心思,其實著實無趣。
段三公主百無聊賴, 卻還替靜瑤記掛著要事,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 忍不住使眼色提醒他, 靜瑤心領神會,等再一輪舉杯過後,起身同太後請示, “啟稟太後娘娘, 臣妾有些身子不適, 想下去歇一歇。”
太後聞言,趕忙關問,“身子不適?可要傳禦醫瞧瞧?”
靜瑤搖頭婉拒,“謝娘娘關心,臣妾隻是有些腰酸,大約坐的時間長了。”
太後點頭,“那就先去歇著吧。”
靜瑤便謝了恩,目光無意一瞥,正瞧見段菁菁衝她挑眉眨眼,她忍住笑意,領著春萍宵雨出了環翠閣。
外麵天色雖已暗,好在宮燈足夠明亮,兩個丫頭小心攙著她走,不一會兒,就到了方才說好的地方。
清暉園內多奇花異草,其中多數更由閩粵等地千裏迢迢移栽過來,靜瑤放眼望了望,瞧見不遠處一顆姿態甚是婆娑的樹木底下正立著一人,看那身形,不正是宇文泓嗎?
看樣子宇文泓是在等她,她見狀主動喚他:“陛下?”
就見宇文泓聞聲後移來目光,認出是她,幾步走了過來。
見他來到近前,靜瑤還想行禮,宇文泓忙道,“免了。”說著還拖過她的腕子,替起春萍宵雨,親自攙著她。
其實孕事才兩個來月,連身形都未有什麽變化,她根本沒至於笨重到要叫人攙扶,春萍宵雨她們伺候的格外小心,但見他也如此,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往回抽手,嘴上也推卻道,“臣妾可以自己走,陛下不必這樣。”
宇文泓嗯了一聲,卻將她的手又握在掌間,話說,“那就這樣吧,天黑了看不清,還是小心些穩妥。”
她便應了,由他牽著走了幾步,又問道:“頌春園的宴會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他說沒有,“朕出來透透氣,叫他們放鬆一下也好。”
其實這種恩榮宴,他能來露臉都是格外給進士們麵子了,哪裏需要從頭坐到尾的?
她便唔了一聲,有心想問問他趙娉婷的事,但沒想好說辭,一時拿不定主意。
他徑直牽著她往前走,好似目的很明確,她不禁好奇起來,問道:“陛下要帶臣妾去哪裏?”
他衝她微微笑了笑,“帶你去看月下美人。”
月下美人?
靜瑤不禁一愣,難不成這是要去見誰?
然她再問,他卻不肯多說了,隻簡單叫她跟自己走,一臉神秘,她無奈,隻好就這麽一頭霧水的跟他往前,去夜會那位神秘的月下美人。
他一路領她走過回廊,繞過花叢與池塘,最終停在一處樓閣前,她好奇望了望門上匾額,見上寫著“集香堂”三個大字,看這名字,怎麽像是花房?
他抬腳,繼續領她往裏走,隻見堂中布置與京城民居迥然不同,門上的雕花,堂中的桌椅,屏風字畫等等都屬嶺南風格,甚是別致,叫她不僅又狐疑起來,難道此處果真住著一位美人?
她去看他,目光存著猶疑,他則但笑不語,依然帶著她往堂中走,直到走到花廳中,才停下腳步,然後指著紫檀木的花架給她看,“喏,月下美人在此。”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驚訝,原來那花架上整齊擺放著十幾個青瓷花盆,裏麵種的竟然清一色都是曇花,他們來的正是時候,最上頭那幾盆正含羞綻放,舒展著潔白而輕盈的花瓣,傾吐芬芳,以至於整座花廳中都是揮之不去的馥鬱花香。
她喜出望外,不由得感歎道:“這麽多的月下美人。”
對了,這曇花不正有月下美人的雅稱?
這可是難得的景色,要知道曇花花期極短,從綻放到枯萎,左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功夫,能一睹它們的芳容,都是極其難得的幸事了。
她驚喜之餘不由得好奇,問他道,“陛下怎麽知道曇花正好開?”
他緩聲答說,“自然是花匠們稟報的,他們掐好了時間說是今夜此時,果不其然,等會兒朕一定要賞才是。”
她嗯了一聲點頭讚同,“能叫這麽多曇花同時盛放,果真是難得,可見他們差事當的用心,陛下真該賞的。”說著又去細看那曇花,那纖薄潔白的花瓣層層堆疊,冰清玉潔,著實惹人憐愛。
她看得挪不開眼,連連感歎,“玉骨冰肌入夜香,羞同俗卉逐榮光。叫它月下美人,真真一點都不為過,臣妾今夜有幸得見,也算不虛此行了。”
她是愛花之人,見到美妙花草,由衷的表達喜愛,他則不同,他其實對花木沒多大的興趣,隻是知道她愛,所以特地帶她來飽眼福。
她讚這花是月下美人,卻不知在他的眼中,唯有那專注賞花的人兒才襯得起這暮春的月色。
他咳了咳,試著緩聲道:“何須將花抬舉得這樣好,在朕眼裏,人勝過花千倍。”
她不由得一怔,忙抬眼看他。而他呢,頭一回說這樣肉麻的話,觸上她飽含驚訝的視線,竟然微微有些不自在了。
她抿了抿唇,垂眸道:“陛下是哄臣妾開心吧?臣妾有自知之名,現如今這副模樣,如何能與玉骨冰肌相及?”
畢竟有了身子,雖然沒至於臃腫,但與從前相較,還是略豐腴幾分,雖然別人嘴裏不說,可穿衣裳的時候,她心裏總是有數的。
可他根本沒瞧出她與從前有哪裏不同,分明還是單薄的可憐,唔,或許還是有些變化的,比如某處愈加可觀起來,叫他簡直不敢多看,生怕一個控製不住,就要想入非非……
左右情話也已經開了頭,他舍下麵子來,繼續哄道:“胡說,現如今這樣正是剛剛好,何須妄自菲薄?”
她臉微微紅了紅,再不遮掩笑意,這副模樣落進他眼裏,哪裏是這曇花能及的?
他垂下視線看她,瞧見她的雲髻烏黑明亮,不由得心間一動,覺得那髻上該添朵什麽花才是。
手邊雖然就有,但曇花美則美矣,並不適合戴在頭上,他於是放眼在集香堂中望了望,見一旁的牡丹開得正好,便幾步走過去,親手摘了一朵。
靜瑤見他忽然挪去一旁,又折了朵牡丹回來,不禁有些奇怪,問道:“陛下要做什麽?”
他咳了一聲,隻道,“你低下頭……”
她一愣,似乎猜到他要做什麽了,猶豫一下,還是乖乖低下頭來。
而後,果然就見他嚐試將花插進她的髻,因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難免有些生疏,嚐試了幾次,才終於將花簪的穩當。
他仔細端詳,覺得自己簪得不錯,越看越喜歡,甚至有種大功告成的感覺,靜瑤也是心中暖暖的,含羞問他說,“陛下,臣妾好看嗎?”
自己精心完工的作品,當然好看,他將人瞧了又瞧,滿意的嗯了一聲,那嬌顏在花朵襯托下愈加美得不可方物,看得他心直癢癢,忍不住托起那玲瓏的下巴,想立刻吻下去。
然就在此時,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兩人俱都一驚,齊齊扭頭看過去,卻見方才環翠閣中的太後與淑妃等人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此時就立在一旁看著他們。
而方才那一聲輕咳,很明顯來自太後。
靜瑤忙掙脫了宇文泓的手,轉身同太後見禮,“臣妾拜見太後。”
宇文泓也將目光轉了過去,隻見太後身邊的女眷們則齊齊同他行禮,“參見陛下。”
太後得目光意味不明,宇文泓若無其事的問道,“母後怎麽忽然過來了?”
雖然不知太後她們為什麽會突然來此,但靜瑤方才找的是身子不適的借口,這下被眾人捉了個正著,難免有些心虛。
果然,就見太後臉色不佳,涼聲問她,“方才不是說身子不適嗎?還害得哀家好不掛心,原以為你回房休息了,現在在這裏做什麽?”
今晚叫她出來是自己的主意,宇文泓豈能叫靜瑤獨自麵對太後責難?忙主動解釋道:“哦,是朕聽說此處曇花開了,想到阿淳是愛花之人,便帶她來看看,母後莫要怪罪。”
有他攔在前麵,太後大約不會再給靜瑤找什麽不自在了,哪知卻見太後轉了話題,同宇文泓道,“哀家也是聽人提起,說此處有難得一見的曇花,這不,連飯也顧不得吃了,想著趕緊來開開眼。難得她們也體諒,都陪著哀家前來,卻沒想到……陛下早先一步到了。”
話裏話外有怪罪兩人不懂事的意思,李妙淳愛花,太後也愛花,可皇帝心中記掛著自己的女人,卻忘了母親……
靜瑤一頓,暗中猜測,莫非這又是誰在故意找自己的不痛快?
她默默抬眼,向太後身後看去,找到了段菁菁,就見段菁菁挪眼看了看淑妃的位置,意在告知她,來這裏賞花,是淑妃提議的。
靜瑤心下了然,快思量一番,忙向太後道:“啟稟太後,方才陛下見這曇花開得不錯,還同臣妾交代,要叫從園子裏調幾個花匠進宮,專為您養花呢,隻是擔憂這香味濃烈,不知您會不會不喜,既然太後也愛這曇花,那不如今晚就叫花匠將花兒一起送進宮中可好?”
她三言兩語,就把兩人的幽會描繪成皇帝對太後的一片孝心,太後就算再怎麽不樂意,豈會硬給皇帝找不自在?隻是搖手道:“這曇花不過一兩個時辰的花期,等送進宮去早該敗了,又有什麽可看的?罷了,就不必費這等周章了,在這裏賞賞就好。”
靜瑤便接話道:“那就叫花匠們提前準備,明年花期來臨之前,一定送進福寧宮。”
太後嗯了一聲,算是接受了,總算沒再計較她稱病早退的事。隻是既然是來賞花的,便領著眾人去那花架前瞧曇花去了。
皇帝見靜瑤三言兩語就將事態和緩,心間不由得舒暢,趁眾人去看花的功夫,低聲跟她說,“等會兒朕叫人把你接去頌春園,今天難得都在此,你們姐弟見上一麵可好?”
難為他想的周到。
眼看著李尚林從此便要入仕途,而她深居後宮,李家母親或許還有進宮的機會,但姐弟倆再見可就難了,今日在這園子裏見上一麵,倒是省去不少麻煩。
其實她也確實有話想對李尚林說,便應了下來,又低聲同他謝恩,“臣妾謝陛下。”
宇文泓嗯了一聲,悄悄與她商議好,轉眼看了看太後,便揚起聲來道:“朕還要去頌春園交代幾句,就先不陪母後了。”
太後點頭道:“陛下忙去吧。”
他便邁步離開,餘下身後眾人齊聲恭送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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