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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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兩三位院判一起跪在地上, 輪流為皇帝診脈, 宇文泓有些無奈, 眼見此時弄得這樣麻煩, 倒有些後悔前夜的縱意了。他是萬金之體, 禦醫們誰都不敢馬虎, 一人診脈需要半盞茶的時間, 三人加在一起, 時候就更長了。
他有些不耐煩,但礙於母後在旁,不好作, 隻好忍耐下來,正無聊的時候, 瞧見靜瑤端著茶盞進來了。
靜瑤見到他正被禦醫包圍著, 就考慮要不要等一會兒,沒想到冷不防遇上他投過來的目光,心裏一頓,隻好走上前去,低聲道, “陛下,薑茶煮好了,請您用一些吧。”
語罷想將茶盞放至他手邊的案幾上, 誰料才抬起手, 去見他也伸出了手, 靜瑤一愣, 這是伸手來接的意思?
她小心揣摩著,心裏抱怨現在的日子可真是頭疼,從前好歹是做主子的,哪裏做過這樣伺候人的活兒,要時時刻刻揣摩主子的意思,生怕哪裏做錯。更何況,眼前這位主子還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
沒有時間容她多想,她壯了壯膽,試著將茶盞送至他的手上,見他果然接住了,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可很快她就現不對,他意外的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她心一驚,難道是做錯了,趕緊找自己的疏漏,猛然間現了問題所在,原來她遞上去的茶杯還蓋著蓋子,他另一隻手在讓禦醫們把脈,要如何把這薑茶喝進嘴裏呢?
這麽大的疏漏,自己實在不夠細心,她懊惱著趕緊補救,又伸手過去為他揭開杯蓋,這才終於合了他的心意。
茶湯溫熱的香氣撲麵而來,正是他盼望的,因為的確受了風寒,所以咽喉有些不適,此時急需潤潤嗓子,他端起來呷過一口,嗯,味道還不錯,生薑慣常的辛辣被祁紅中和不少,蜂蜜添加得當,潤喉的同時並沒有惹人厭煩的甜膩。
他本打算隻喝一口的,卻貪婪的沒有停下,一口接著一口,直到喝完大半杯,才將茶盞擱下。
這算是莫大的肯定,靜瑤大大的鬆了口氣,眼看殿中人都肅穆以待,便也不敢隨便走動,隻好先立在一旁。
一旁的太後不著痕跡的掃過一眼,緩聲對兒子說,“從前你最厭惡喝這些東西,今次倒還好。”
宇文泓隻是淡聲道,“兒子許久沒有生病了。”
太後無奈的嗔他一眼,“這麽大個人了,還這麽任性,大半夜的不睡覺,舞槍弄棒的做什麽!”
宇文泓心中苦悶說不出,隻能跟母後認錯,“此次叫您擔心了,是兒子不孝。”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國之君,當著滿殿的宮人禦醫,她還能再說什麽?太後隻好又將怒氣撒到一旁正縮手縮腳的福鼎身上,斥道:“如今這幫奴才愈目中無人了,陛下抱恙已有幾日,為何一直不來回稟?當哀家死了嗎?”
福鼎腿一軟,當即重又跪了下來,苦著臉連連磕頭,“奴才知罪,求太後饒命。”
宇文泓緩聲替他求情,“是兒子吩咐不叫告訴您,母後莫要責怪他們了……”瞧見那三個禦醫似乎討論出了結果,忙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問他們,“可診完了?”
為的太醫院院判張良岐忙躬身回道:“回稟陛下,風寒之邪外襲、肺氣失宣,您這是受涼所致,應以辛溫解表為法,臣等已經為您開好了藥方,這就去煎藥。”
他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話,倒是太後伺機在旁問道:“可瞧好了,陛下可還有別的不適?”
宇文泓當即心中一跳,母後這麽問是何意?莫非是知道了些什麽?
其實禦醫們也確實沒診出什麽,被太後這樣一問,倒是都有些愣了,張良岐壯著膽子回道:“啟稟太後,請恕臣等愚笨,除過風寒,並未現陛下有其他病灶。”
太後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既這麽著,趕緊下去煎藥吧。”語罷又特意叮囑宇文泓,“今次不要任性,定要好好的把藥吃了,馬上就要除夕了,祭禮,朝賀,哪一樣可都少不了你!”
不論長得多麽人高馬大,也還是母後的孩子,宇文泓隻好乖乖答應下來,不敢推三阻四。
禦醫們退出去抓藥煎藥,為了避免殿中人多空氣不好,太後叫那些閑雜人等也都撤了,靜瑤覺得自己也屬於閑雜人等,正也打算跟著眾人撤出,哪知退了一半,卻又聽見太後揚聲喊她,“妙淳留下。”
她一頓,隻好又回來。
她垂眸看著地麵,聽見太後道:“再去為陛下煮碗薑茶來,照方才的辦法就行,陛下喜歡;另外再擺幾盆花來,陛下聞不慣藥味,記得要找香味足的。”
搬花倒是她的分內事,可煮茶呢?敢情她現在得兼任侍茶了……可這是太後的吩咐,她不能有異議,隻得乖順應下,退出去一一照做。
她找了兩個小宮女,叫幫忙搬了幾盆茶梅進到殿中,再去到茶房煮薑茶,按照方才的比例,煮好後又親自送了進去。
病勢已然了出來,縱使鐵打的身子,到底還是會感到疲累,加之今日休沐,宇文泓鬆懈下來,身子倚在暖榻上,為自己的慵懶跟太後致歉:“叫母後見笑了。”
太後慈愛又心疼,“左右就咱們娘倆,有什麽見不見笑的,你小時候就長在這裏,什麽模樣哀家沒有見過?”歎了一聲,又道,“時間真快啊!有時候哀家不經意的往東側殿裏瞧上一眼,似乎還能看見你梳總角時的樣子,這才一晃眼,陛下已經這麽大了!”
提到幼時的舊事,宇文泓也是稍感感慨,溫聲跟太後道:“母後辛苦了!”
太後淡淡一笑,“不必謝我,天底下那個當娘的不是如此?總想著把最好的留給孩子,情願用自己的好年華,換孩子的聰慧康健?”
說到這裏,太後將忽然話鋒一轉,勸他道:“你身邊缺個可心的人,所以做事總是不管不顧,倘若有人時時在旁規勸,你定然不會像今次這樣了……這樣吧,我看你也不怎麽喜歡賢妃,哀家也就不指望她了,淑妃脾性溫順,又向來識大體,你宮中都是些太監,論說也是伺候人的,但比起心細,還是不如女人。這幾天先叫淑妃過去替你操持一下,就當替我好好看著你。”
見宇文泓抬臉要說話,她趕緊補充道:“這是哀家的意思,我不能親自過去看顧你,隻好找淑妃代勞,你見著她就當是見著我,不許拒絕。”
眼見話尾又帶了慍怒,宇文泓直覺得頭疼,但他現在病著,一方麵精神不濟,一方麵也是不好跟太後頑抗,隻好暫時妥協道:“兒子聽就是了。”
他話音才落,恰巧靜瑤又煮好了薑茶,正端著托盤從外麵進來,裙裾輕擺,很快就到了眼前。
靜瑤躬身將茶盞遞出,因他此次沒有伸手,就直接放到了案幾上,宇文泓似乎渴壞了,茶盞才落到桌上,就馬上端了起來。
見他這樣心急,太後忙阻攔,“當心燙……”
話還未說完,他已經飲過一口。
他笑了笑,跟太後解釋,“不燙,入口剛好。”說著看向靜瑤,道,“茶煮的不錯,賞。”
不管是不是個空頭支票,靜瑤先規規矩矩的謝了恩,太後不動聲色,悄悄覷了覷兒子的臉,而後對靜瑤道:“的確該賞,這裏沒事了,先下去歇著吧!”
靜瑤躬身尊了聲是,乖順退出了殿外。
回到值房,她先大大鬆了口氣,心中的弦緊崩了半天,眼下終於平安的全身而退了,一放鬆下來,直覺渾身累的像打了場惡仗!
原本該侍茶的宮女春梅見她回來,忙也跟了進來,其實方才在茶房裏見過麵,不過沒空說話罷了,春梅此時是專門來道謝的,一進門就跟她說,“太謝謝你了妙淳,幸虧沒耽誤陛下喝茶,否則我就沒命了,你是我的恩人呢。”語罷還要給她磕頭。
她哭笑不得,趕緊先把人給拉起來,“舉手之勞而已,不必這麽嚴重!不過剛才我也擔心煮的不對陛下的口味,還好現在過關了……對了,你方才去哪兒了?”
春梅有些不好意思,“剛才內急……”
春梅話沒說完,她便明白了,笑了笑道:“沒關係的,人有三急,誰都能理解,下回當心就是了。”
春梅嗯了一聲,也對著她笑。
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相處了幾天後,大家也算熟絡了,私底下說話也比較放鬆。
春梅又對她的理解表示了一番感謝,幾句話後,忽然好奇的跟她打聽,“對了,我剛才進去給太後換茶,聽見太後同陛下提淑妃來著,但我話沒聽全,你進去的時候,他們說到哪兒了?”
也許……他隻是天生不近人情吧!
事關君王,陳尚宮不敢隨意置喙,隻是安撫道:“陛下心係社稷,乃蒼生之福。”
太後搖了搖頭,輕輕苦笑,“他是個心高氣傲的,後宮那麽多美人,竟都入不了他的眼,眼看明年又該操辦選秀了,前些日子哀家跟他提,卻被他一口否決,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歎了口氣,忽然想到方才跪在麵前的人,又問陳尚宮,“剛才那丫頭原是西六宮的,怎麽又去了尚宮局了?”
陳尚宮其實料定了太後會問,回答道,“李惠侍出身淮南西路,其父為舒州知縣,去年受私鹽案牽連,一時入了獄……李惠侍受母家連累,主子們話,將她調出西六宮,往尚宮局。”
“主子話?”太後似乎當真想不起來了,“是哪個主子的話?”
陳尚宮垂,“令倒是賢妃娘娘下的,但賢妃娘娘說,當時已經請過您的旨意,是您允許的。”
太後仔細回想了一下,竟是根本沒什麽印象了,又轉而問道,“她母家現在如何?”
這個嘛……
在西六宮時是主子,但人來了尚宮局,便是奴才了,陳尚宮手底下數不清的宮女,還能一一查證去?所以隻能含糊答道,“聽聞後來查清,李惠侍的父親確實無辜,便無罪釋放了,隻是身子骨不甚好了,今年年初,在舒州病逝了。”
聽到這兒,太後便也大致了解了,她在深宮中熬過半輩子,大約能猜測出這名小女官進宮後的曆程——偏遠地方進京的秀女,因為容貌出眾,大約曾被寄予厚望,但母家小小知縣的出身,在這佳麗雲集的後宮,簡直滄海一粟,是以從開始便落了劣勢,沒能進到她的眼中,最終隻得了個美人的銜兒……
美人之上有婕妤,婕妤之上還有昭容,昭儀,往上更有淑儀,貴儀,四妃貴妃……一個小小的美人,若無聖眷殊待,僅憑著閱曆熬位份,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對於太後而言,這種事見多了,便無關痛癢了,掌管諾大一個皇宮,很多時候,都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太後心中自有取舍,又問一道,“她今年多大?”
陳尚宮答道,“虛年應不過十九。”
太後感歎,“大好的年紀,在佛堂埋沒了一整年,倒也可惜……罷了,等她養好,不必再回去了,另找份差事給她吧!”
陳尚宮忙應下,“是。”
深宮長夜漫漫,說話倒是打時間的好辦法,今晚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堆,很快就到了就寢的時間,宮人過來伺候洗漱,太後便命陳尚宮告退了。
陳尚宮低頭尊是,緩緩退出福安宮。
在這深宮中生存,不可全然相信任何人,無論說話做事,時時要保持警惕,幾十年如一日,其實也很累人的,陳尚宮抬頭看看天,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日,凜冽寒意正在墨色中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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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中瑟縮了一路,倚波跟靜瑤終於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小小的一間屋子,跟其他宮人們的居所並不二致,好在大約由於她們的品級不算太低,住的是二人間,勝過其他更低級宮人們的大通鋪。
進到屋裏來,倚波趕緊把門關上,擋住外麵的寒風。屋裏有一個火盆,是唯一可以用的上的取暖工具,靜瑤此時真是虛弱極了,一頭倒在褥子裏,再也不想起來。
白日裏初醒來時,還沉浸在上輩子的痛苦裏,然而經曆了這一出,那些悲傷絕望暫且拋到一邊去了,她隻想讓自己變得暖和一些,方才回來的路上,她真懷疑自己會不會暈過去。
倚波也是又冷又餓,往常天一擦黑就可以吃飯,今天卻遲了一個時辰,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了,底下的人雖給她們留了飯,隻是放到現在,早已涼透了。
不過她有自己的辦法,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塊銅篦子,擦洗幹淨後放到了炭盆上,把冷掉的饅頭切成薄片,放在篦子上翻烤,不一會兒功夫,饅頭片就被烤熱了。
鼻尖傳來麵食的香味,靜瑤不由得睜開了眼,倚波瞧見她醒了,笑著給她遞了一塊饅頭片,“餓了吧,快墊墊肚子。”
她從前錦衣玉食,從來沒有吃過這麽粗獷的食物,但現在實在是餓了,沒怎麽猶豫,就接了過來,饅頭片熱騰騰,捏在手裏叫人舒服,靠近了聞,有種踏實的麥香,她掰了一塊放進嘴裏,暗歎終於又感受到了糧食,隻是下咽時,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倚波正在炭盆上熱湯,聽見她咳,趕緊拍了下腦袋,“哎呀我這腦子,都忘了你嗓子不好,不能吃幹的,你等等啊,我給你放進湯裏熱一熱,軟和一些。”
說著把饅頭片掰成一塊一塊,放進了羊肉雜菜湯裏。
那炭盆雖小,熱兩個人的飯食還是可以的,不一會兒,屋裏就飄起了羊肉湯的香味。
倚波是直接把碗放在篦子上熱的,所以端起來就能吃,熱好後遞過去,6靜瑤撐著身子接了起來,雖然碗裏瞧起來爛乎乎的一團,湯菜混在一起,根本沒有賣相可言,但卻香的誘人,她不再猶豫,趕緊吃了起來。
等一碗飯下肚,炭盆也把屋子烤暖了,身體裏外都有了熱氣,6靜瑤終於覺得自己又回了人間。
兩人把屋裏簡單收拾了一下,洗漱完畢,趁著身上的暖和勁兒趕緊鑽進被窩裏。
雖然床板硬的鉻人,被褥也舊,但相比外麵的地凍天寒,這也算是好的了,6靜瑤怔怔望著眼前昏暗的屋頂,一時難以入眠。
她就這樣,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知等明早醒來,會不會現這原來是一場夢,她沒有被騙到牡丹苑,宇文銘也沒有叫她葬身火海……
她正出著神,同張榻上的倚波歪過頭來看了看,見她也睜著眼,便跟她聊起天來,“今天托你的福,我還是頭一次進到福寧宮呢!對了,你剛才聽見沒,陳尚宮說,賢妃今日去乾德殿,陛下連見都不見……哼,她以為踩了別人,自己就有好果子吃了麽?到頭還不是一樣不受待見!阿淳你別急,老天開眼,總會替你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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