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章】奉天承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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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第二章奉天承運

    集古軒的內部布置和博雅齋差不多,一堂的紅木家具,古色古香的典型中式風格,我隨手在窗框、桌麵上抹了一把,已經有些灰土落在上麵,看來這裏已經關了一段時間了。

    “二叔,我幫您先把這裏收拾一下吧。”舒雪少有的這麽勤快,居然主動要打掃房間,我二叔和她也沒什麽好客氣的,都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隻說別累著,就告訴她笤帚、簸箕所在,而武煙川則提著東西跟在我和二叔身後,很是好奇地打量著這屋裏的擺設,偷偷趴在我耳邊問我,“我說語文兒,你二叔這裏擺的是真的是假?”

    別看我二叔上了幾歲年紀,這經商的人,尤其是吃古董這碗飯的,講究的除了鑒別古物的眼力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必不可少,即使武煙川覺得聲音已經很小了,卻還是被二叔聽得清楚,停下來,轉身拍了拍武煙川的肩膀,看著有點兒尷尬又極為好奇的武煙川,隨手從一旁的紅木架子上拿了個紅柚粉彩梅**下來,這東西造型圓潤,**身又描金彩繪,雖然器形不大,不過看著就這麽上檔次,一看就知道絕不是個便宜物件兒。

    “大武,你看看這個梅**怎麽樣?”二叔把梅**遞給武煙川,嘴角掛著淡淡微笑等著他對這梅**品評一二。

    大武這貨基本上就是個有文化的粗人,對於金石古玉這類東西的品評水平也就是好看和不好看的程度,手裏舉著梅**看了半天就隻是一個勁兒的誇好看,要說具體哪兒好來吧,又說不出來。

    二叔把梅**接回自己手裏,輕輕轉著,手掌摸索著梅****頸的釉麵,“大武,看來你對瓷器這類的確是不怎麽了解,我跟你說說吧,哎,你小子也給我聽著,這房間收拾的事一會兒自然少不得你的,別給我去獻殷勤,”二叔看我要去幫舒雪擦桌子,屈指一個毛栗子又彈在了我的後腦勺上,惹得正低頭擦桌子的舒雪抿嘴一笑,而我隻得揉著後腦勺端詳起了二叔手裏的這件梅**。

    “我也不瞞著你們,這屋裏的東西都是假的,不過呢,也不是純粹的假的,你就拿這小小的梅**來說吧,落款是清康熙官窯燒的,其實呢,是民國中期景德鎮高手仿的,工藝、胎釉、器形都是一般無二,幾可亂真,如果不是這落款和十二位碳元素年譜檢測,根本分不出,對於剛入門和一般玩兒瓷器的來說,這就是真的,可對於真的內行,也就是幾千塊錢的一個把件兒而已,其他的也差不多,在這裏充充門麵,還是那句話,好東西有的是,不過財不可露白啊。”二叔又小心翼翼地把那民國中期gāo fǎng清康熙官窯的梅**放回了原本那個格子裏,轉身一邊叮囑我們這裏什麽防火、防盜啊之類的瑣事,一邊帶著我們轉過八扇紅木屏風進了後麵的院子。

    這是一處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別看麵積不大,可在北京這麽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住的起四合院的也絕不是普通人,二叔跟我們說這四合院還是他托朋友,花了大價錢,又順帶送了點兒水貨,也就是剛才所說的類似梅**的gāo fǎng古玩,才從人家手裏買下來的。

    灰瓦紅牆,正居中坐北朝南的四間正房,左右兩間廂房,地上鋪的都是一尺見方的青石板,在正房門口台階下一左一右還有兩棵柿子樹,隻是我們來的季節不對,雖然柿子樹綠油油的,卻沒有半個柿子。

    柿子樹下左側的擺著石桌石凳,右側的則擺著一張竹製的躺著,被微風一吹,頭頂枝椏搖曳、綠葉翻卷,腳邊躺椅慢悠悠地晃著,一刹那,時光仿若倒流,帶著我們回到了過去某個莫名的夏日午後,恬淡、靜謐。

    大概安排好了住處,二叔把這集古軒的所有鑰匙都給了我一份,便帶著我和武煙川兩個匆匆趕回了前麵鋪子裏。

    不得不說我們的舒雪小盆友還是具有一定的我國典型女性賢妻良母的優良品質的,剛轉過紅木屏風,正好看到腰裏紮著一條藍底白碎花圍裙,頭上裹了條白色毛巾的舒雪攥著墩布在地上賣力拖著,額前垂下兩縷鴉色長發,沾在汗津津的額前,看得我心裏一陣暖暖的感動,快步走過去把她拉了過來,告訴她這鋪子等一會兒咱們仨一塊兒收拾,先過來看看二叔要找的那件東西。

    這東西據賬目所記,是一個匿名的老客兒寄存在這裏,讓楊俊標幫著長長眼的,結果轉天兒這老客兒就下落不明,楊俊標也突然cí zhí回鄉,還拐跑了集古軒所有的夥計,就連掃地的都沒給留下。

    那東西就放在八扇屏前的紅木條案上,擺的還挺端正,盒子也很考究,長有一尺,寬有三寸,表麵油亮,而且還散發出淡淡的檀木香味,仔細看就會發現這木盒材質紋理細膩,依我看這木盒居然是用最上等的小葉紫檀做成的,如此奢侈的東西,我長這麽大還真就是第一回見,二叔也不急著打開,圍著條案左轉轉,右看看,手指用力在木盒表麵搓了搓,看的我們三個都屏住了呼吸,大氣兒都不敢喘,還真就有點揭秘的感覺,心裏莫名的就繃得緊緊的。

    “這盒子也絕對是個了不得物件,這雕工和材料有年頭了,最早也得明朝中期,隻是這個盒子現在放在嘉德拍賣行最起碼也得過三十萬,能舍得用這麽個玩意兒裝的東西,估計是個大物件兒,還真是有點兒激動啊…”二叔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上至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珠寶玉器經手無數,這麽多年來,我還是有數的見過他能如此上心激動的,兩隻大手直搓搓,最後一咬牙,輕輕、慢慢地撥kāi suǒ吊,把木盒打開。

    “這是…”

    “姥姥的,這是什麽玩意…”

    “…”

    我們仨三個腦袋擠著一塊,就等著看看這盒子裏放的究竟是什麽玩意,到底是慈禧老佛爺的癢癢撓啊,還是孝莊皇太後親用的玉黃瓜,結果等盒子打開一開,乖乖,就一個皺皺巴巴的黃綢卷兒。

    小葉紫檀的木盒裏鋪著頂好的猩猩紅天鵝絨,正中放著一卷皺皺巴巴的黃綢,很可能是泡過水的原因,邊角都有點兒散開,二叔也不知道從哪兒摸了副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把這個黃綢卷兒從木盒裏捧了出來。

    武煙川大手抓了抓後腦勺,看著一臉嚴肅的二叔,胳膊肘偷偷頂了下我,壓低聲音問,“哎,語文兒,你說這不會是皇上的聖旨吧?”

    “你還別說,真就挺像的,不過聖旨除非有特殊的意義,否則不值什麽大價錢,也就是有點兒曆史文獻的考古價值,要知道皇上的聖旨一般情況下都是要由傳旨官收回的,遠的不說,就北京故宮裏藏著的清朝皇帝的聖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麽多年來,我跟著二叔身邊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東西,湊在武煙川耳邊正自打算賣弄一二,結果被二叔一瞪眼,“哪這麽多的廢話,就你肚子裏那點能水兒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你過來好好看看。”

    二叔說著隨手把那個價值好幾十萬的小葉紫檀盒子給扒拉到一邊兒,要不是舒雪眼尖,一伸手給攔了下來,就得跟廢包裝盒一樣直接摔在地上。

    把條案上撲拉幹淨後,二叔小心翼翼地把黃綢卷兒放在條案上,一點一點的把它展開,露出裏麵的白綾子內襯來。

    這東西果然是泡水裏,裏麵字跡絕大多數都模糊難認,成了一大團一大團的黑塊兒,隻有開頭四個字“奉天承運”還能認出來。

    “這可不是勞什子的滿清聖旨,這是大隋隋煬帝楊廣的聖旨,”二叔說著聲音都有點兒激動的顫抖,帶著塑料手套的手輕輕摸索著白綾子內襯,認真辨認著每一團化開的墨跡,想要看出究竟是什麽字,奈何這聖旨存世時間太長,又被水浸泡過,墨字完全散開,根本無法辨認。

    一直沒說話的舒雪,一邊把頭上紮著的白毛巾扯下來擦手,一邊也仔細端詳著這被二叔斷言為隋煬帝楊廣所下聖旨的黃綢卷兒上,修眉微微蹙起,“二叔,這聖旨字跡完全模糊,根本看不出內容和任何與年號有關的東西,您怎麽就能斷定這是隋煬帝楊廣的旨意呢?”

    “哎,你們來看這是什麽,”二叔手指著聖旨右下角的位置,那裏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印蓋在上麵,在印下還手工繪製著一隻展翅騰飛的大鷹,“我考考你們,你們誰能看出這方印上刻得是什麽?”

    “這…曲裏拐彎的,不認識,看不出來,”武煙川最先放棄了,扭頭問舒雪,“雪姐,你能看出來嗎?”

    舒雪也搖搖頭,“宋楷草隸我都能認識一點兒,可這印上的都不是,甲骨龍文就更不像,看不出來,老張,你能看出來嗎?”

    其實說實話我看著這印上好像簡筆畫一樣的八個字也是一個都不認識,不過架不住哥哥咱散發性思維強大啊,這楊廣的聖旨上蓋的當然要是傳國玉璽,而這八個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字的字很有可能就是當初李斯寫下的那八個,抬頭看著雙臂抱胸的二叔,試探的問了句,“這莫非是當初李斯為始皇祖龍寫下的傳國寶璽上那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哈哈,好小子,不愧是我張文壽的侄子,這上麵印的就是那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二叔說著又指在傳國寶璽下方的那隻手繪雄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