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帶吳晗所到的地方，乃是錦衣衛駐杭州衛所，一個獨立的四方高牆大院，門上一行小字，掛著‘錦衣親軍杭州千戶所’，幾個穿著飛魚服的帶刀之人立在兩側，彰顯了這座院子的與眾不同。

    吳晗下了馬車，才知已經到了城郊，四下望了望，的確是一個隱蔽的地方，門口隻有一條窄窄的巷道，兩邊沒有人家，正門之處，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後門。

    此時的吳晗，心中可謂是頗為激動，在後世極具傳奇色彩的天子親軍就在眼前，怎能不讓他期待。

    兩個錦衣衛帶他穿過前廳，直奔後衙而去，這錦衣衛所與官府衙門的布局略有不同，隻分一個前廳和後衙，前廳主要供招待以及檢校們休息用，後衙才是主要官員辦公之所。

    吳晗邊走邊看，處處好奇，怎麽說呢，但凡於曆史和軍事著迷之人，對於特務機關，最是感興趣，原因不外乎，它最神秘。

    如果沒有記錯，錦衣衛是擁有羈押審訊權的，那麽就是說，此地應該有個監獄，隻是剛才由前而後，一路走下來，已經將不大的整個衛所看了個遍，卻是沒有發現什麽可關押的地方，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下麵有地牢，想到這些，吳晗更是興奮之色難掩。

    前麵帶路的兩人見到這般，心中倒是好奇，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興高采烈的來此地，也不知是不明就裏，還是壓根就是個傻子。

    穿過一段小廊道，幾人走到一間雕花房門前，其中一個錦衣衛報告一聲，推門而入，過了片刻，從裏麵走出來，衝著吳晗說道:“進去吧，千戶大人在裏麵等著呢！”

    吳晗輕嗯一聲，隨之兩人退到一邊，自己便徑直走了進去。隻見房門打開，四周的窗戶上皆用牆紙糊著，光線有點暗。

    正前一對桌椅靠牆擺放，上麵掛著一副山水，可因為光線暗淡，加上用墨清淡，站在遠處，看著有些模糊。右手邊一麵博古架，卻是沒有放滿，零散的擺放著一些瓷器，正中一個長長的格子裏放著一把長刀，吳晗認得，那便是繡春刀，隻是如此布置，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牆角處立著一麵屏風，足有一人多高，想來，應該是更衣之用。

    左手邊一張長桌，上麵放了些筆墨紙硯，而桌子後麵，正坐著一個約摸三十出頭，留著少許胡須，同樣身著飛魚服，卻是在花色與圖案上，與外麵兩人有所區別的方臉男子。

    自不必猜，此人正是錦衣衛杭州衛所指揮使穆義穆千戶。兩人四目交匯的一刹那，吳晗在觀察他，同樣，穆義也在觀察著他。

    也就是瞬息之間，吳晗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活在當下，就不得不遵守當下的規矩，縱然再另類，也隻能表現在內心，明麵上，他現在是一個大明人，而且是一個大明底層之人。

    草民蘇恒，見過千戶大人。”吳晗不慌不忙，走到穆義麵前，一撩長袍，迤迤然便跪了下去，心中卻是暗自咒罵:受老子一跪，短壽三年！

    穆義見他這般，卻是沒有著急說話，心中暗忖，這小子倒是挺機靈，要是放在一般平民，要麽不知禮數，要麽嚇得沒了主意，像他這樣小小年紀，能做到泰然應對，看著是棵苗子。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知道了，帶我進來的兩位大哥告訴的。”

    嗯，起來吧，你就是蘇文茂的兒子？”

    就這麽半天，實際上是穆義在仔細斟酌他，吳晗跪在地上，久久沒有得到回話，卻是將此人不知咒罵了多少遍，且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人不好打交道！

    回大人，正是！”

    穆義點了點頭，眼睛卻是還未從他身上挪開，吳晗知道兩人間身份上的差距，微微低頭，沒有直視，卻在不經意間，逡巡著穆義臉上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些端倪。

    眼前的千戶大人，雖然年紀不大，卻沉穩陰鷙，這一點，從房間中的昏暗程度，以及那雙能攝透人的眼睛中，便可看出。書桌上寥寥無幾，簡潔幹淨，說明他是一個幹練的人，性格直接；該放古玩的地方卻放了把刀，足見他是一個不懂生活，卻又尚武的工作狂。

    先坐下吧！”穆義靠在太師椅上，微笑著點了點頭，撐著下巴的右手輕輕示意一下。

    吳晗盡量表現出沉穩自若，但又保持著一個年輕人見到高官應有的謙卑。實際上他對自己的猜測是有一定把握的，既然他們來找自己，必然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而他，又想利用他們保障自己的安全，雙方處於互相合作的目的，那麽合作的前提，就是平等，若是他表現得太過逢迎，難免被人輕視，覺得沒有價值。

    吳晗道了一聲謝，隨之坐下，腦中快速的思索著接下來的說辭，畢竟對蘇文茂之事，他可是兩眼一抹黑，既要讓對方覺得自己有用，又得將他們也拉下水，難啊！

    你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啊？……哦，前幾天遇到幾個毛賊，不小心傷的。”

    毛賊？我看，沒那麽簡單吧？”

    穆義玩味般的審視著吳晗，說實話，此人的習慣，實在令他有些不舒服，從一進門，此人的目光，似乎就沒從他身上挪開過。

    嗬嗬，千戶大人果然慧眼，想必是都知道了！”

    其實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從趙顯突然離開，到錦衣衛找上門，也不過一天的功夫，個中緣由，一想便知。雖然他沒有向趙顯透露自己的猜測，可他能猜到的，趙顯也笨不到哪裏去。

    我是知道一些，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吳晗的這般反應，也讓穆義對他越來越感興趣，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大人自有大人的方式，我一介草民，該問的，不該問的，還是有分寸的。”

    說得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去經曆司找文惠，讓他給你辦手續。”

    啊？”辦什麽手續？這下可有點出乎吳晗的意料之外了，不是找他談蘇文茂的事嗎，這還沒開始，辦哪門子手續！

    穆義見他發愣，敲了敲桌子，狡黠的笑道:“從現在開始，你就和你父親一樣，是杭州錦衣衛千戶所的一個執刀校尉了。”

    啊？……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吳晗當即瞠目在原地，心中暗自叫苦，為什麽總是這樣，老是猜中了開頭，卻對不上結尾。雖說他對錦衣衛好奇，可他從來沒想過要當特務啊！古往今來，曆史上有哪個特務是好下場的，完全就是個出力不討好，還遺臭萬年的職業嗎！

    大人，可是……”

    你先不要高興，雖說你如今加入了我們錦衣衛，可這身份，暫時還需要保密，這期間，我會安排你接替你父親在衙門的職務。”

    聽到這話，吳晗可真想扔鞋，砸死眼前這個瞎子，他媽是哪隻眼睛看到老子高興了，你以為你是皇帝啊，想封誰就封誰，就是給老子個萬戶，老子都嫌燙手。

    吳晗連忙想要拒絕，可話還沒出口，就看見穆義淩厲的眼神瞪了過來，隻得生生咽了回去。心中暗自腹誹，幸虧這不是東廠，要不然，還不得逼著老子當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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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