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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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克雷奇的城市很大,東靠楚加齊雪山,是一個非常現代化的城市。在這個終年冰雪的世界裏,顯得格外璀璨。
此時城市中積雪被冷雨衝刷,又被刺骨的寒風凍成了冰。正因如此,城市裏顯得十分安靜,幾乎沒有垃圾和屍體的味道,他們都在冰霜之下保存著自己初始的模樣。整個城市都像是被封存在巨形水晶球中的玩具,而太平洋就是其中流淌著的液體。
一個黑色人影從不遠處的樓上探出半個身子,他是西裝男的手下,造物者的戰士之一。
他們在營地裏聽到城內傳來的槍聲,然而等了許久,“羽絨服”都沒有將薑恪帶回來。西裝男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狙擊手主動請求來偵查。
然而,他沉默的站在那棟四層高的小樓上,幾乎目睹了薑恪完虐自己同伴的全部過程。“優勝劣汰。”,這個男子一直嘴裏重複著,不時的還會冷笑幾聲。
如此弱小的手下,是對造物者的侮辱。更何況“羽絨服”總是那麽自大衝動。他撇了下嘴,“注定該由我來完成任務,注定該由我來達成造物者的指示,注定該由我來肅清弱小的應被淘汰之人”,他看著倒下的“羽絨服”,不由得詭異的笑了起來。
他趴在地上,架著狙擊槍,瞄準鏡在兩人之間切換。
先讓捕獲目標喪失行動力,然後送這個弱者——死。
“狙擊手”靜靜的觀察了一會兒,直到薑恪將“羽絨服”擊倒,確認“羽絨服”已經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之後,他準備出手了。
尤其是他看到下麵兩人似乎在進行什麽“愉快”的對話,“狙擊手”並不希望他們繼續下去。“羽絨服”十分自負,又沒什麽腦子,一旦發生什麽意外,很難想象他會把造物者的信息透露多少。
更何況,此刻站著不動的薑恪會是一個最好的靶子。他調整了一下瞄具上的刻度,深呼吸,屏氣,把手指輕輕的放到了扳機之上。
“噗通……噗通……”,心跳慢慢的放緩。
狙擊手默默地等待著下一次心髒跳動的間隔。
他享受這樣的前奏和瞬間,這是他主宰他人生命的證據,隻需輕輕的扣動扳機,“啪”,一槍斃命。死掉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被誰所殺。
造物者需要這樣的神秘感。他才是造物者最好的戰士。
“我需要你簡單的回答我幾個問題。”薑恪換回了英語,他腳下放緩一絲力道,“羽絨服”原本感覺即將被踩爆的內髒得到了一絲緩解。他嚐試著想稍微挪動一下身子,卻發現隻是徒勞——薑恪依舊狠狠的踩踏著他,容不得他有絲毫反抗。
“ok,ok,好的,你問,你問吧。”“羽絨服”像是終於放棄了抵抗,他癱在地上,快速卻短促的喘息著。
“使者現在在營地裏嗎?”薑恪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羽絨服”呈一個大字型躺在地上,他拚命點頭,後腦和冰冷粗糙的地麵摩擦,刮蹭出了不少血跡。然而相較其他位置的劇烈疼痛,這隻是小巫見大巫,已經被痛感席卷的大腦,絲毫沒有做出反應。
“他的名字,相貌特征?”薑恪問出第二個問題。
“迪克,永遠穿著西裝,非常顯眼。”羽絨服回答道。
“他現在身邊還有護衛嗎?裝備?身體能力?”薑恪繼續追問。
“呃……”“羽絨服”這次沒有回答,他支支吾吾了一下。雖然表情仍然痛苦,但他的眼神卻瞄向了別處。
薑恪注意到了他眼神裏的異樣。
不同與幾秒前的絕望,那眼神裏閃現出一絲“希望的光芒”。雖然閃爍不定,但沒錯,那是薑恪再熟悉不過的光了——狙擊槍瞄準鏡的反光。
“讓我想想。”“羽絨服”嘶嘶的吸氣,他的手摸向薑恪的腿。
幾乎是同一時間,薑恪鬆開了踩著“羽絨服”的腳,向左側微微一閃。
槍響。
“呃啊啊!”“羽絨服”發出了聲悶哼的慘叫,那顆本應擊中薑恪腿的子彈,此刻卻因為薑恪的閃避,而射中了他的肩膀。子彈輕鬆的打穿了他的身體,巨大的貫穿力,在他的身上開了一個洞。能打出這樣的殺傷力,可見槍的口徑之大。
“哈,我就知道是瞄準的腳,沒創意。”薑恪歪了一下頭,滿臉歉意的看著地上翻滾著的“羽絨服”。
隨即,他立刻看向槍聲傳來的方位。
“狙擊手”握著槍支的手不由得一顫。通過瞄具,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薑恪正瞪著他。
“難道他可以看到這麽遠的地方?”“狙擊手”心裏有些慌亂,匆忙的進行了第二槍射擊,而薑恪卻絲毫不為所動。
著彈點在薑恪右側的幾十公分處,巨大的威力將馬路上打出了一個坑。
薑恪臉上掛著絲絲嘲笑,他朝著“狙擊手”所在的位置搖了搖頭,十分的惋惜。
薑恪衝著對方所在的位置張了張嘴,用口型比著,“送你打,都打不到,蠢貨。”
被挑釁的“狙擊手”見狀,嘴裏咒罵了一句。
他對自己的第二槍很是生氣,他將失誤歸咎於被薑恪的眼神擾亂了注意力,是一次可以被寬恕的失誤。這個距離不可能輕易被發現,他看向這邊隻是巧合,那他的口型呢?狙擊手的心猛地向下沉去。
“狙擊手”穩下心神,將眼睛再次貼近瞄具。然而此刻,薑恪剛才所站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隻有“羽絨服”一人倒在血泊中,那邊剛剛被他打穿的肩膀上,插著一根筆挺粗糲的鋼筋。
“狙擊手”慌亂起來,連忙收起槍,他心裏清楚,位置已經確確實實的暴露了。
他同“羽絨服”不同,曾經是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安保人員,對於此刻發生的情況有著專業的判斷。雖然不甘心,方才經過瞄具,他親眼所見擅長近身搏鬥的“羽絨服”被薑恪輕易的擊垮,還有對手能準確判斷出自己的位置。
此時此刻,他並不覺得自己有與之一戰的能力。權衡再三,他決定暫時撤退,並將今晚發生的情況,詳細的向組織匯報,隻要把一切罪責都推給“羽絨服”就好了。
收拾完裝備,他本想將彈殼回收的,但是下層卻傳來了響動,他隻好作罷。
“狙擊手”從四層小樓的另一側跳下,十分輕盈的著地,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薑恪趕到時,隻看到未能被帶走的兩顆彈殼。
薑恪在四周觀察了下,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重新回到了“羽絨服”的身邊。
“羽絨服”此刻目光渙散,癱軟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嘴裏想說點什麽,但是接連遭受嚴重的創傷,讓他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嘖,我還沒問完。”薑恪還在藥效上,依舊是那副興奮的模樣。
他俯身檢查著“羽絨服”的槍傷,“羽絨服”的肩膀已經血肉模糊,隱約可以看到下麵的水泥地。薑恪偏偏將鋼筋立在他的傷處,讓他無法動彈分毫。
薑恪不由得搖了搖頭,這一槍要是真的打中了自己,至少要斷條腿。
不遠處的營地方向又傳來了槍響。隨後,直升機發動了引擎,升空離開了。
薑恪看了眼營地,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轉身來到“羽絨服”身邊。
“看來你被拋棄了。”薑恪輕飄飄的說著,他此刻也不擔心“羽絨服”還有什麽後招,這個人身上的傷必死無疑,此刻隻是時間問題。
羽絨服躺在地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麽,卻隻從嘴裏吐出了大量的鮮血。
“看你現在也回答不了問題了,這樣吧,我給你說個故事。”
羽絨服眨了眨眼。
“我有幾個朋友,也是亞洲人。其中有一個死在了安德森的空軍基地裏。你有什麽看法嗎?”薑恪蹲在“羽絨服”身邊,緩緩的說道。
“羽絨服”看著薑恪,眼神空洞,他勉強抬起了還能動的那隻手。
“你想說什麽?”薑恪看他有反應,問道。
單單是舉起一隻手,“羽絨服”已經耗盡了自己大部分的力氣,他渾身都在顫抖,緩緩的舉起手,衝著薑恪豎起了中指。
薑恪站起身來,冷聲說道,“代我向杜克問好。”
隨即,他一腳直接踏穿了對方的身體,內髒和血水濺射而出,流了一地。
薑恪甩了甩腳,轉身離去。
他的身後,一大群昆蟲戰戰兢兢的爬出寬大的洞穴,衝著“羽絨服”的殘肢爬去,仿佛一條守護著這座城市潔淨的大蛇,遊動著它那飾著紅色渦紋的軀體。
薑恪既沒有陷入黑暗之中,也沒有聞到那些汙濁而腐爛的氣息,他隻是看到一縷被分解成淡橙色光線的柔和的日光。空氣和光線不僅僅照在他的身上,還向那昆蟲洞內看不見的泥土裂縫中滲透進去。它們從這些裂縫可以看見灰藍色的天空,巨大的鬆樹枝葉,和肥厚帶刺、攀援生長的槲寄生,正在寒風的輕撫之下婆娑搖曳。
微弱的晨光漸漸地透過汙染物,灑在了安克雷奇的街道上,接著,光線變得越來越亮,物體和人體都有了色彩和形狀。
渾身是血的薑恪,此時站在了出城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