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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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疏跟狗娃漫步在村子裏, 這個村子名叫上坪村, 位於大山深處,比平水村更加貧窮落後, 交通不便, 村裏女人很少,隨處可見遊手好閑的男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煙,下棋。

    路過一處屋宅的時候,寧疏突然頓住了腳步。

    她麵前的是一個磚瓦房, 破破敗敗,邊上堆著柴火垛, 幾隻雞悠悠哉哉,在院子裏閑庭信步。

    午後的陽光溫暖地照耀著。

    寧疏的胸腔中突然湧出一陣難以名狀的悲傷,將她吞噬, 伴隨而來的, 是絕望, 無盡的絕望。

    “姐,你怎麽了?”狗娃不解地看向她:“你怎麽, 哭了?”

    怎麽哭了?

    她用大拇指擦了擦眼角,她竟然流淚了。

    這股悲傷的情緒並不屬於她,可是卻突然闖進了她的心裏, 讓她掉下了眼淚。

    狗娃有點被寧疏的樣子嚇到, 他不知該怎麽辦, 隻好伸出雙臂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念著外婆小時候哄他們的順口溜:“呼擼呼擼瓢兒,嚇不著。”

    寧疏輕輕推開他,笑了一下:“拿我當小孩子哄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姐夫了。”

    寧疏道:“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裏就難過了,不是為我自己。”

    “不是為你自己,那是為啥?”

    寧疏看向麵前的小院子,她眉頭皺起來:“這裏麵有東西。”

    狗娃本能的反應是:“髒東西?”

    寧疏抬腿就往院子裏走去。

    狗娃連忙拉住她:“姑奶奶,這是別人的家啊!”

    “這院子有古怪,我要去看看。”

    狗娃隻好鬼鬼祟祟跟著她,順便琢磨著,待會兒被主人家發現了要怎麽解釋。

    對了,院子外麵有一棵棗樹,就說是進來賣棗吃的。

    寧疏在前院轉了一圈,又徑直往後院走去。

    “哎呀你別這樣。”狗娃是真的急了:“這是別人家,你這樣亂闖,咱會被當小偷給抓走的!”

    農村的院子有的是完全開放,有的修著籬笆或者護欄,但一般很少鎖上院門的。

    後院的竹林子前,有一個磚砌的小屋子,牆壁破舊,屋簷下掛著蜘蛛網,窗戶是生了鏽的鐵欄杆,透過欄杆朝屋子裏望去,裏麵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寧疏距離那屋子不過兩三米的距離,突然,鐵欄杆上出現一隻蒼白幹瘦的手,死死抓住那欄杆。

    “我的媽呀!”狗娃嚇得躲到寧疏身後。

    寧疏死死盯著那雙手。

    那是一雙女人的手,白皙,修長又細瘦,手上有青色的血管脈絡,凸顯出來。

    慢慢的,鐵欄杆黑窗後麵,隱隱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的臉。

    那女人看上去蓬頭垢麵,臉色很蒼白,嘴唇很幹,還有裂縫,臉很瘦,但是眼睛很大很大,圓溜溜的,眼神閃躲。

    “姐,是人是鬼呐?”狗娃不確定地問。

    “大白天哪來的鬼,她是人。”

    看起來,似乎卻比鬼還不如。

    寧疏皺著眉頭,與鐵欄杆裏麵的女人對視了很久。

    可以確定,剛剛她感受到的那股悲傷絕望的情緒,就是這個女人的。

    女人倏爾又怯怯地後退幾步,隱沒在了黑暗中。

    “姐,你看,門上有鎖。”

    果然,那間黑屋子的大門上,掛著一個大鐵鎖。

    那女人是被鎖在屋子裏的。

    “姐,有人來了。”狗娃聽到腳步聲,著急道:“快走吧,不然會被當成賊的!”

    寧疏死死盯著那鐵欄杆,挪不動腳步:“為什麽要把活人鎖起來,為什麽要囚|禁她?”

    狗娃生拉硬拽,拽不動她,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狗娃著急道:“姐,走了,主人家回來了!”

    寧疏剛轉身,便看到隔壁鄰屋有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婦人,端著碗從鄰居家裏出來,走進了自家院子。

    估摸著是在鄰居家吃午飯。

    她進屋,看到寧疏和狗娃兩人站在自家院子裏,詫異問道:“你們是啥人,怎麽在我家院子裏。”

    “那個。”狗娃指著院子裏的棗樹:“我姐愛吃棗,我們...買棗。”

    “棗還沒熟呢,不賣,快出去!”

    “馬上就走,抱歉抱歉。”狗娃生拉硬拽,拽著寧疏離開。

    寧疏路過那婦人跟前,突然甩開了狗娃的手,質問那女人道:“你為什麽要把人鎖起來。”

    那婦人臉色一變:“你說啥!”

    寧疏指著那間上了鎖的黑屋子:“你為什麽要把那個女人關起來。”

    “那是我家媳婦。”那婦人解釋道:“腦子有毛病,傷人,隻能關起來。”

    “有病為什麽不送醫院?”寧疏不依不饒地追問。

    “你們到底是誰啊?管得著嗎?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這就走。”狗娃拉著寧疏離開了院子:“走啦,別管了。”

    回去的路上,興許是被那女人的情緒影響,寧疏一直悶悶不樂。

    狗娃想著方兒逗她開心,沒用。

    “那女孩不是精神病,她眼睛很亮。”寧疏喃喃說道:“那婦人在騙我們,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狗娃連忙拉住她:“回去了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要人家媳婦拐走?”

    “這是囚|禁!是犯法的!”

    聯想到上一世的經曆,寧疏受不了這樣的。

    “你別衝動,現在去也於事無補,如果真的是囚|禁,你去跟人家講道理**律,人家也不會聽啊!咱回去打聽打聽,村裏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家人什麽情況,一打聽,準能知道。”

    寧疏看向狗娃,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考慮周到。

    她按捺住激憤的心情,跟狗娃回了家。

    她們住的是舅媽娘家人的親戚,當晚寧疏便問了狗娃的小姨,小姨告訴她,那家人姓陳,兒子二十六了,是個弱智,一年前跟人販買了個城裏姑娘當媳婦,聽說還是個大學生呢。

    不過那姑娘性子烈,被賣到這裏,一年跑了五六次,每次都被打得頭破血流,還跑,隻能把她關起來。

    狗娃他小姨說這件事的時候,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好像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是寧疏早已經氣得手抖。

    “這是犯法的!”她說:“難道就沒人報警嗎?”

    “哎呀我的好閨女,可不敢瞎陳鬧!”狗娃小姨道:“這村子好多人家都買了媳婦,誰要報警,就是跟整個村子裏的人作對呢!”

    這回連狗娃都聽不下去了:“這也太過分了吧,人又不是牲口,怎麽買來像牲口一樣關起來。”

    “不然你讓村裏頭那些單身男人咋辦?”狗娃小姨說:“村裏的女孩全部進城打工,男人找不見媳婦,不買咋辦?”

    “我要報警!”狗娃激動地說。

    “報警有啥用。”小姨輕鬆地說道:“咱這天高皇帝遠,警察壓根不管。”

    狗娃還要說什麽,被寧疏拉住了。

    “多說無益,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那個女孩給救出來。”院子外麵,寧疏對狗娃說道:“你有什麽好辦法?”

    “咱不能硬來。”狗娃道:“不然很可能弄巧成拙,人救不出來,反而讓對方警覺,把人藏起來,就糟糕了。”

    “你有辦法嗎?”寧疏現在已經不能思考,她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如此不冷靜。

    她開了天眼,能夠感受到別人的情緒的變化,但都是很淺很淡的,如果不是刻意,幾乎是可以忽略。

    這個女孩絕望的情緒,太強烈了。

    她感同身受。

    狗娃說道:“這樣,咱們今天晚上再去那家探探,最重要是跟那女孩搭上話,問問她的情況,咱幫忙聯係她的家人,這樣不會鬧大,神不知鬼不覺的,家人一來,帶上警察,就能把人救走。”

    “太慢了。”寧疏說:“我現在就想帶她走。”

    “姐,陸大哥跟我講過一句話,叫欲速則不達。”狗娃教訓起寧疏來:“你想想,我小姨,還有我外公外婆他們都在這村,要是咱鬧大了,讓他們在這村裏以後怎麽生活?”

    的確,如果強行把人帶走,很可能會出問題,整個村都在買媳婦,肯定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到時候鬧起來,不好收場。

    寧疏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點點頭,承認狗娃說的都對。

    “就按你說的,咱們晚上再去探探。”寧疏擼了擼他的腦袋:“你這家夥,關鍵時候腦子還是很夠用的。”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大哥是誰。”

    “你就這麽喜歡陸錚啊?”

    “我特崇拜他。”狗娃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很聰明,又帥,人還沒架子,不像別的富二代,鼻孔朝天。”

    “沒架子?”寧疏笑了笑:“那也隻是對你,換別人試試,正眼都不會看。”

    陸錚很高傲,眼睛裏是沒別人的。

    狗娃故意問寧疏:“那我有啥不同?”

    寧疏漫不經心道:“你是我弟嘛。”

    狗娃笑了起來:“噢,我是你弟,所以陸錚眼裏有我。”

    “......”

    寧疏自個兒把自個兒套進來了,她決定立刻結束這個話題。

    晚上,月上柳梢,狗娃跟寧疏悄悄溜出院子,朝著陳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