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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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有名,智者不拘也,天理有常,明者不棄也。道之靡通,易者無虞也。”
“惜名者傷其名,惜身者全其身。名利無咎,逐之無罪,過乃人也。”
“君子非貴,小人非賤,貴賤莫以名世。君子無得,小人無失,得失無由心也。名者皆虛,利者惑人,人所難拒哉。”
清晨的太陽緩緩升起,並不刺眼的光芒照耀著大地,暮靄沉沉,天空遼闊,雲朵在天,霧氣繞山,這個在山上的小鎮,一時間宛若是人間仙境,孩童的清脆聲音,讓這個小鎮變得欣欣向榮。
晨起是讀書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家窗戶裏,傳來少年少女們清脆悅耳的讀書聲,聲音飄的很遠。
寒霜的家就在學堂後邊,這院子不大,兩三房舍,坐北朝南,院裏種著樹木,牆下有清泉流淌,盤旋四周,恰好在小院裏轉一圈,順著竹子流淌過。
正是秋老虎大顯神威的時候,天氣透著清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人腦袋都清醒了起來。她雖然穿的單薄,腳下踩著的一雙布鞋不斷有冷意蔓延上來,卻是紋絲未動,靠在院子裏的榕樹上,聽的十分清晰,甚至有些恍惚的想,自己真的重生了?
她是三日前醒來的,沒想到一醒來,就回到了自己十二歲那年,一切,似乎都剛剛開始。
當今女帝登基二十年,女子身份水漲船高,已經是男女平等。這樣的男女平等,致使她這個先夫人留下的唯一嫡女,成為了繼室的眼中釘,繼室一麵給她父親吹枕邊風,一邊造謠說她是二月出生的女兒,不吉利,所以被送走。好好的一個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嫡女,落到了寄養在外的境地。
前世她用kǎo shì的方式,引起家族的重視,沒想到後來走錯一步,命喪黃泉,今生,她定要好好的把握。
“xiǎo jiě。”
這般心思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隻見一個婢女打扮的人走了過來,挽著雙丫髻,穿著紅帶綠,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身量已經張開,手裏捧著一個披風,給她係上,小聲道:“xiǎo jiě,您剛病好沒多久,怎麽就出來了?”
婢女喚作春風,是她在街上買回來的,一直都伺候自己,十分用心。
寒霜溫柔的回答:“吹吹風而已,咱們回去吧。”
春風點頭,扶著她進屋,又拿了個溫帕子給她擦臉,之後才問道:“還有不過幾天,便是童子的秋試了,xiǎo jiě您可有把握?”
童子的kǎo shì,一年一次,但隻有年齡在十歲至十六歲的人,方才能考。
如今的寒霜,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對於這個小小的kǎo shì,都會擔憂的小孩了,她十分坦蕩的回答:“這幾日我複習了很久,該是沒問題的。”
春風聽她說的這麽認真,開心的一拍手,雙手合十,念叨道:“那就好了,xiǎo jiě可一定要考好,夫人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會很高興……”
寒霜看著她那般的高興,顯得很平淡,像是在翻找著回憶,有些恍惚,良久,忽然低眉道:“來了。”
春風一怔,還不明白,就聽見敲門聲響起了。
她趕緊出了屋,去開大門,見來人,欠了欠身:“寒爺。”
寒莫生是寒霜的叔父,說是叔父,其實關係比較遠,血脈也很單薄,是寒霜被送到這偏遠地方照顧的人。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一身儒生打扮,皮膚黝黑,留著長須,說話之際,總是要先捏一捏。
在兩人往屋裏走的時候,寒霜就已經上了床躺著,一副病還沒好的樣子,甚至還咳嗽了好幾聲。
春風很聰慧,見對方這樣的反應,知趣的沒說什麽,隻是下去泡茶。
寒霜靠在榻上,微笑道:“侄女病快好了,怎麽勞煩叔父前來看望?”
“我若不來看望,還不知你要胡鬧到什麽地步。”寒莫生咳嗽了一聲,目光掃過斑駁落漆的桌椅,上麵擺放著翻看過的書本,他捋著胡須道:“既是病了,怎麽還看書,畢竟還是身子骨重要,科舉的事……”
“無妨。”寒霜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低頭道:“侄女病快好了,方才看一看,畢竟科考要到了,我自覺有把握,若是高中,全賴叔父教導。”
說著,眼睛誠懇的看著對方,不得不說,她長得不錯,端的是杏眼明仁,唇紅齒白,加上年紀不大,自然產生憐惜。
恰好此時春風奉茶上來,寒莫生趕緊拿起茶,抿了抿嘴,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寒霜見自己將他的話堵住,輕易便不想開口,但顯然低估了對方。猶豫了一下,寒莫生還是說道:“其實我近日來,還真是為了一件事,也是為你好。”
“叔父有話直說,侄女聽著便是。”寒霜低眉微笑,眼神卻沒有那麽溫順,幽深的像是深淵。
有些話,你說說,我聽聽,至於怎麽做,還得看我自己的想法。
所以這句話,等於沒說。
寒莫生卻是沒聽出這句話的潛台詞,自顧自的說:“是這樣的,還有不久,便是科考,你年紀小是一個,在加上也生病了,我隻怕你去考場發揮不利,再打擊自己的自信心,不如在溫習一年,有了十足的把握,在去。”
寒霜舔了舔下唇,隻覺得舌尖有些涼意。童子試雖然是第一關,但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關。每一年所科考的內容都是不同的,所以一次kǎo shì,是需要應對很久的。
若是耽誤了有把握的這一年,下一年的前途便成了未知。何況,越是以小的年級考中,越是能引起人的注意。
她明白叔父為什麽這麽做,因為叔父家中,也有一女,比自己大三歲,今年已經十六歲。一些女兒根本不急著成親,都想要有功名在身以後,尋個好人家再行出嫁。不過對方的女兒已經十六,如果錯過了今年,就在沒機會了,所以方才想讓自己退讓。
寒霜明白叔父並無多的惡意,隻是希望少一個競爭者,畢竟一個村子的科考人數,隻有三人。可就算是這樣,聽到對方要求自己退讓,還是有些寒冷。
女子年華本就短暫,許多大家xiǎo jiě都是在十三歲以前取得童生資格,然後獲得秀才,舉人,進士,自己這麽一退,消磨的是自己的大好時光。
憑什麽,她要讓?
就是因為養成了一再退讓的性格,方才在最開始,吃了那麽多的虧。
“叔父雖然是好意,但我對於自己心中有數,讀書千遍,無半點不通之處,這次的kǎo shì,我若去,必定榜上有名,又為何要耽擱?”寒霜的聲音很柔和,但又很堅定,輕飄飄的像柳絮,但此刻便是泰山壓頂也不彎腰。
寒莫生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雖然聰慧,但畢竟年紀小,再加上失怙又沒有良師,被自己這麽一說,本該是退讓的。怎麽會這麽自信?
他微微有些不悅,板著臉道:“自信雖然是好事,但驕矜就有虧謙遜二字。”
寒霜半步不讓:“勢在必得,何必自謙?”
話已至此,也是多說無益。
寒莫生臉上微微有些涼意,原本就板著的臉,越發的不近人情,盯著自己這個侄女看了良久,方才說道:“既然你這麽有自信,不妨聽我考兩句,省著你驕傲自大,目中無人,反而耽誤了你自己。我也未能盡到你父親的囑托,心中愧疚。畢竟事關前途,不可有半點的意外。”
春風候著,聽見裏麵劍拔弩張的話,難免有些擔心。
寒霜卻很是淡定,站起身來,取來筆墨紙硯,研磨之後,用石獅子鎮紙壓住白紙,行禮拱手,搦管等待:“還請叔父盡管指教,若我不熟悉,自然不談科考,若我熟悉……”
欲言又止,卻是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明明白白。
“初生牛犢不畏虎,我便讓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萬萬不要目中無人。”寒莫生見她如此的不識趣,已經是怒從心生,拿起毛筆,遊走白卷上,盡是些難題。
一炷香的時間,題目便已經躍然紙上,這已經是他知道的有關童子試的上限問題,然後故作輕鬆的說:“區區幾道題,若是過不了,何談kǎo shì?”
寒霜眼眸閃過一絲幽光,也不去爭辯那些沒用的。隻是重新拿出一支筆,蘸滿濃墨,看著題目思慮片刻,提筆疾書。
前世她因為沒有良師指導,在加上年紀不小,屢屢碰壁,最終考上入進士,不得在近一步,十分的惋惜。但饒是如此,麵對一個童生的測驗,還是綽綽有餘。
那筆法鋼勁有力,見字如見人,便知其堅韌不拔的性格。
寒莫生起初不在意對方的舉動,畢竟哪裏有人答題如此之快,隻怕是在胡言亂寫,雖然字跡不錯,但……他心中微微有些焦慮。
“叔父請安。”寒霜落筆,拿起手邊的白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她被發配到這個地方,每年還是有一百兩銀子過活的,對於一個小地方來說,已經足夠多了。可是,她的飯食之中,多是白菜,一個月能領到的銀錢不過一二兩,導致身體很虛弱。這般一想,眼神不由得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