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縣中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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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雲眠心係這些生員們,時常過來看看他們,並和他們說一些宮中朝中和山野之中發生的大事。為了不讓他們被養成井底之蛙的樣子,可謂是頗為費心費力。

    學生們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這份拳拳愛護之心,何況每次和蘇大人談論,都能獲得一些別的東西,學生們自然也很情願和他一起清談,不論是政事還是其他。

    然而這一次,蘇雲眠卻很久沒有來了。

    學生們自然好奇疑惑,裏麵也有一些家中在衙門當差的,托了人去跟父母打聽,最近蘇大人是不是特別忙?

    沒幾日就回來了消息。

    原來縣中出了一樁大案子。一個采花大盜四處擾民,汙了縣中許多姑娘的清白。最為氣人的是,此人還頗為附庸風雅,每次采花之前,必然要在那家的窗前留下一張流雲箋,上麵親切地打個諾,然後寫明自己將於什麽什麽時候來,煩請xiǎo jiě款待雲雲。言辭可謂相當猖獗。

    “縣令大人這些日子因著這件事情都已經焦頭爛額了。你們不知道,這件事先前還鬧出了命案,舉縣震動啊!縣裏本來有個姑娘都準備成親了,大喜的日子,在家中備嫁,卻不想就收到了這流雲箋。”

    “家人都怕死了,守得緊緊的,不讓人進,還派了人守著門外,守著新娘子。卻不想守在門裏的都昏迷了,守在門外的也根本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那個新娘子就不見了。然後第二日方才送回來,卻已經不能好好地辦喜事了。新娘子都恨極了,哭了好幾日,然後覺得實在忍不下去,一根白綾,自殺了。”

    此事說完,眾人都是一片嘩然,完全沒想到這采花賊這麽沒良心,連新嫁娘都不放過。

    “那現在呢?采花賊抓到了麽?”有學生忍不住問。

    跟人說這消息的學生一攤手,滿臉難看,“就是還沒有找到啊,否則大人也不至於這麽殫精竭慮了,大人現在忙得腳不著地的,肯定來不了督學府。我聽我父親說,似乎現在查案陷入了僵局,但是具體是個什麽情況,我父親也不肯多說,畢竟是事關采花賊的大事。”

    學子們猶嫌不夠,紛紛叫那人再多說些情況。他們一麵又想為縣令大人分擔這樣重擔,一麵又覺得那采花賊實在狂妄自大且目無法紀,心裏都非常恨他,揚言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

    但是怎麽找出來他,眾說紛紜間卻又沒有一點辦法。

    最後不知道是誰提議了一下,說幹脆他們一塊去找縣令大人吧,集眾所長,總能想出來個法子。

    一言一出,學生們都高興了,能為縣令大人做些事,能夠真正為民生做些事,在這些學子看來,委實是件令人很高興的事,於是個個舉雙手讚成。

    隻有寒霜在心裏搖了搖頭。

    如果她真的隻有十八歲,在這群人中間,大概今日也會覺得自己這麽一群人去找縣令大人,是件好事,因為畢竟大家都是想著縣令大人能輕鬆些。

    但是實際上,他們一群生員,什麽身份都沒有,貿然涉政,還是這麽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徑直找過去,委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寒霜張了張嘴,正想婉拒,卻聽到了法家學派的老師走出來,斥了他們一句:“荒唐!”

    學生們紛紛回身垂首,“先生。”

    學生們想把縣裏采花大盜的事情告訴先生,並著自己對縣令大人的關切,想讓先生法外施恩。法家的先生卻抬了抬手,輕輕往下按了按,止住了他們的話。

    “先前你們在這兒的清談我都聽到了,但現在本來就是破案的關鍵時期,你們這樣莽撞的過去,隻會給縣令大人招來麻煩。”

    “可是……可是我們也隻是想幫縣令大人啊……”

    法家的先生看了他一眼,道:“我也知道你們的一片赤子之心,但是去府衙卻是不可的。我這裏寫封帖子,煩請縣令大人過來一趟,也就是了。”

    他看著學生們的眼睛都是一亮,又強調了一下,“但是誰也不準說采花大盜的事。”

    “為什麽啊?”

    他們本意就是想幫縣令大人查出元凶,要是不說這件事,那不就不可能了?

    法學的先生隻是豎了一根手指在麵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靜靜地道:“便不要提這件事了。蘇大人最近因案件陷入僵局,已經將自己困在房中三日不出了。這次鬧出了人命,外界和上峰的壓力那麽大,你們要是再提此事,恐怕他會崩潰了。”

    “若是他應了帖子,來了督學府,你們就當是讓他來放鬆放鬆,問些別的什麽都好,切記不要再問這樁案子了。”

    學生們心中不免羞愧,原來自己竟完全沒有考慮到蘇大人如今麵臨的困局,於是紛紛垂下手,向法家的先生彎了彎腰,道:“是。”

    等法家的先生走了,學生們才聚在一起商量等會兒跟蘇大人說些什麽好。寒霜卻不再聽,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實,上一輩子,這個采花大盜也出現過,這樁命案也出現過。

    誠如法家先生所講的,這樁命案在這個時候陷入了僵局,怎麽都沒能查到凶手。蘇大人因此事雖不算一蹶不振,在之後的guān chǎng中也是頗受了一點挫折。當然這是後話,落到這樁案子上來,倒是讓其成了絕案。那采花賊也頗有一點兒眼力見兒,此後的一兩年都沒敢出手,縣裏也算風平浪靜。

    兩年之後,朝中一閣老回鄉,來到這個縣城,見其山清水秀,民風敦厚,就買了院子,在此頤養。閣老回來的時候帶了他的女兒,父女兩住在這裏,也是其樂融融。卻不想那xiǎo jiě回來不久,就收到了那采花賊的流雲箋。

    當時距離這個案子已經過去了兩年了,什麽風聲都沒了,閣老的女兒自然不知道這一點,還當是誰的惡作劇,把流雲箋一扔,就什麽都不管了。

    當晚那采花大盜就再次上了門。

    閣老的女兒被犯的事情一出,閣老大怒,連帶著滿朝文武也是相當震驚,朝野大動,女帝親自派了人過來詳查此事,終於在兩個月之後破了案。

    當時寒霜已經在了京城,見了那押送回來的凶手,才發現,自己是認識這個人的。

    寒霜捏了捏手指,她知道真凶是誰。

    要不要,告訴蘇雲眠呢?

    正在這樣想,卻聽見院子外麵有人扣了門,不急不緩地扣了三下,寒霜走出去,果然見到蘇雲眠立在門外。眼底的青色怎麽都掩不住。

    寒霜退開一步請蘇雲眠進來。蘇雲眠指了指那邊鴛鴦藤架子旁邊的桌子道:“來,陪我下局棋,這兩日心神不寧,倒真有些走投無路的滋味。”

    他把寒霜當小友,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倒也不覺得丟人,寒霜卻知道,他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寒霜進屋拿了棋盤棋子,又泡了一壺茶,給蘇雲眠倒上,猶豫了一下,然後道:“霜鬥膽,想問問大人,如今這案子,查到哪一步了?”

    蘇雲眠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苦笑道:“什麽進行到哪一步?根本毫無進展。”

    他捏了一個黑子落下,“來,一邊下棋一邊說吧。”

    寒霜緊接著在他的旁邊跟了一個小飛,靜靜地聽他說話。

    “因為那采花大盜來無影去無蹤,對府衙的追蹤也全然無畏,可見對縣中的熟悉。所以我便想,這必然是縣中的人。”

    “登堂入室而不被人察覺的,想來武功必然是高強的。又有這樣不擇手段的性子,可見心性也不好。於是我便將縣中記載的有案底的人通通翻了一次,又讓捕快們喬裝去查他們最近又做了什麽?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是符合標準的。”

    “我總覺得,這後事處理得這麽幹淨,總不像是真的,倒像是被人做了手腳,於是把他們周圍的人都召集起來,又分開審理,但拿到手的證詞,卻依然做不了謊。”

    蘇雲眠歎了一口氣,看見了棋盤上膠著的形勢。

    寒霜看得出來他心神不寧,落子都有些急躁,甚至於她已經看出來了棋麵上黑子的一個lòu dòng。她捏著棋子頓了一瞬,然後遠離開那個lòu dòng,在西南角落了子。

    “大人,審到這樣無路可走,又沒有證據的地步,就算大人心裏萬萬不敢相信,恐怕也已經是事實了。”

    蘇雲眠苦笑了一聲,“我又何嚐不知道極有可能不是這些人犯下的?但不查這些人,我又能怎麽查呢?”

    寒霜的心裏閃過了那個凶手的身份。

    她當然不能直接告訴蘇雲眠,否則這樣先知的本事應該如何解釋?恐怕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她隻能一步一步地引導蘇雲眠去做。

    她伸手,在蘇雲眠落子的斜角上落下一顆子,黑子氣將不通,蘇雲眠緊接著在一旁重新殺出了一條路來。

    對,就是這樣。

    寒霜在心裏微笑,麵上也笑了起來,“大人,霜不才,隻是覺得大人此路既然已經走到了盡頭,不如換個思路如何?”

    “哦?怎麽說?”

    “縣中幾千人,總有一個男子的職事,是能接近女子而不被人所疑的,大人不妨查查,受害的這些女子家中都來過什麽樣的外男,想必能找出一些新的東西出來。”

    蘇雲眠心中尋思,然後大笑了起來,整個人的麵頰都像是在發光。

    “妙,妙啊!好主意,好主意!”

    蘇雲眠抬手落下一顆子,心情總算明朗了起來,笑道:“霜小友,你輸了。”

    寒霜將手中扣著的白子扔了回去,她拱了拱手,“是,霜賀大人,馬到成功。”

    蘇雲眠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