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長公主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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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雲眠不知道,但寒霜卻是知道采花大盜是誰的。

    因為曾經的她見到那個凶手坐在囚車裏的時候,還非常驚訝,這人不是縣裏久負盛名的大夫麽?平素一向溫潤儒雅,是好多閨中女子都喜歡的相公類型,但是沒有想到他才是害得那些女孩子入火坑的人。

    寒霜因著曾經的印象,還以為是有人陷害他,專門去查了這樁案子,卻不想出來的結果和之前的結果並無二致。

    原來因著他是大夫的身份,他可以隨意出入女子閨房,對府邸的構造和附近的路線都非常熟悉。大夫這個身份實在是給了他太多的便利,他可以不受晚間宵禁的約束,就算是他晚上在街上,隻要帶上他的藥箱,就可以告訴巡邏的更人他是去給人問了診。

    誰會去懷疑一個醫術很好,平素又宅心仁厚的大夫呢?誰又知道他的藥箱裏,其實放的是mí yào呢?

    這也是為什麽最初蘇雲眠查的時候沒有查到的原因,這個身份就是最好的wěi zhuāng,讓所有人都不會將懷疑的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蘇雲眠果然聽了寒霜的建議,重新換了一個思路查訪此案,這一次出馬,比之上一次,可謂天壤之別,隻用了七日,蘇雲眠就大破了此案。

    “寒霜恭喜大人。”

    寒霜端起茶盞,知道蘇雲眠查到了真凶,心裏鬆了一口氣。

    蘇雲眠笑著飲盡此杯,拿了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茶,一臉的笑容。

    “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次破案破得這麽順,仿佛有如神助似的,還多虧了你先前說根據身份來找人的線索。”

    寒霜也笑了一下,“是大人一心為民,所以就連老天爺也來相幫。”

    蘇雲眠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說那麽多虛的了,說起來,我在最終落筆寫下罪犯的時候還遲疑了一下呢,唯恐是自己弄錯了,因為感覺就像做夢一樣。”

    “寒霜聽說,凶手是縣裏一位倍受好評的大夫?”

    “是啊。”蘇雲眠歎息了一聲,“我也沒有想到會是他。但是就像你說的,當證據已經擺在眼前,即使再不願相信,這也已經是真相。”

    他道:“最開始我根據你的提示去找縣中的人,果真叫我找到幾個人。一是明月樓的大廚師傅,慣常在別人家開宴的,所以同那些主顧都還有些相熟。第二個就是他,但是我想著他平日的風評,自然先在心裏排除了這個人。第三個卻是縣裏新來的戲班子,各個文武的戲都打得非常好,功夫相當不錯。”

    寒霜聞言一笑,“大人最初定是將目光全部放在那戲班子身上了。”

    “是啊。”

    對於黑曆史,蘇雲眠也完全沒有隱瞞。他笑了笑,“你想想,他們那麽一群人,各個都是會武的,相互接應,相互幫扶的事,做起來自然輕易。何況還有一個巧合,是正是他們來了縣上,縣裏也方才發生了這樣的事,這樣想起來,自然是他們的嫌疑最大。”

    “正是如此。”寒霜肯定道。

    “那後來呢?又是怎麽把那大夫,查出來的呢?”

    蘇雲眠笑了笑,“你大概也想不到,還是這夥戲班子幫了大忙。”

    原先倒是沒有這茬,寒霜“哦?”了一聲,問他,“怎麽講?”

    “這群人本是一群江湖人士,不知是因個什麽章程,跑來縣上玩了雜耍,先前將他們抓入府衙,個個都對這莫須有的罪名頗不服氣,於是出了好些主意,讓我把幕後真凶找出來。雖然過程曲折,但好歹還真是被他們完成了。想想看,還真是不可思議。”

    這是上一輩子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寒霜在微笑。

    因為一些微小的改變,讓這輩子的事情都開始偏離上一輩子的軌跡,從這一點上來說,這大概是一件好事,因為意味著她英年早逝的結局,也是可以被改變的。

    蘇雲眠了結了這次的大案,顯然是非常高興,連忙拉著寒霜繼續下棋。寒霜這次卻不讓他了,棋局連進入膠著地步的機會都沒有,蘇雲眠就直接被寒霜殺了個片甲不留。

    蘇雲眠驚訝極了,“你的棋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

    以前好歹還是個勢均力敵的樣子,今日卻是直接把他一網打盡,半點猶豫都不帶的。

    寒霜安慰他,“大人心裏高興,玩棋自然沒了拚命到底的決心。是大人讓著我才是。”

    蘇雲眠沒細究,想著今日自己也確實高興,也沒那麽斤斤計較地算步子,這麽一想,又覺得輸給一個小輩,也不算太丟人。

    把人拉起來,“走走走,不下了,督學府好不容易放次假,我總不能拉著你在院子裏一直陪著我。今兒破了大案,外麵正熱鬧呢,一起去看看?”

    寒霜當然無不應允。

    走出督學府,才發現外麵人山人海,人rén miàn上都非常高興,看見蘇雲眠,還會很恭敬地打個招呼,顯然是這次破了采花賊的案子,讓他們覺得這個縣令才幹非凡,自然敬意更多。

    蘇雲眠很快就被百姓們簇擁著走遠了。寒霜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信步在街上逛了起來。

    其實相較於在外麵逛街,她更喜歡的還是在藏書樓裏看書。書是單純並且博學的,還能給人一些真實的人不能給予的快樂。

    它從來不會因為看她的是,是高門望族,還是平民百姓,給許不同。

    她逛了一會兒,就準備回去,目光一瞥,卻看見那邊貼了一張榜。

    上麵兩個“招醫”的大字赫然矚目。

    寒霜瞥了一眼,沒理會。舉步正要走,卻聽見旁邊的人念叨了一句。

    “哎,可憐長公主,這一病不起,不知陛下得有多傷心呢。”

    隻聽到“長公主”三個字,寒霜就頓住了腳步,拉開人群跑過去,正立在了榜前。

    她的目光從右邊一路掃過來,果然看見了“長女曲如是”五個大字。

    “榮安。”

    她在心裏緩緩地念著這個名字。

    比起曲如是,她更喜歡叫她的封號。她封號榮安,明明該暢想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平安喜樂,卻為什麽會在最後走上夭折的道路。

    寒霜的腦子裏一下子掠過思緒千萬。她想到她們曾經的君臣相合,想到她們對變法的熱愛和對新法條例的逐一斟酌,想到她們曾經對這錦繡王朝的未來的期許,想到……榮安的故去。

    她的雙手顫抖起來,最後撥開人群,猛然跑了出去。

    周圍的人都在指指點點,好像她發了失心瘋,隻有寒霜自己知道,其實她很難過,非常難過。

    在上一世,她隻知道榮安在十六歲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被神醫給治好,但因為上一輩子榮安生這場病的時候,她被壓了一年參加童子試,現在都還在寒府中,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的發生,所以也壓根不知道,榮安這次病得這麽重。

    皇榜上寫,榮安“日咳血,麵色蒼白,身體輕似紙片,骨瘦嶙峋,醒睡不知何期。”

    完全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她一路跑回去,連寒安拉著她想打招呼的樣子都沒看到,一陣風似的衝過去了,隻留下寒安在原地跺了跺腳,“哼,跑什麽呀,當我想巴結你啊!”

    她什麽都不知道,一直跑回到院子裏,才慢慢緩過神來。

    不要慌,不要慌,榮安既然上輩子都平安挺過來了,這輩子也一定可以好好的。

    不要慌,不要慌,榮安不會死,不會死。

    她們還沒有相識,她們還沒有一起去為錦繡王朝的未來而努力,榮安怎麽就會死了呢?

    她深呼了一口氣,握住筆,等手上的顫抖漸漸消失了之後,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地址。

    京城洗麵坊清風弄三十七號。

    她看著這行字,過了很久,才落下了後麵的字跡。

    有書生百裏氏,自比神農氏,遍嚐百草,善解疑難,或可活之。

    百裏就是上輩子就跟在榮安身邊給她調理身體的神醫,但是上輩子,他是被榮安的政敵放在榮安身邊的一雙眼睛,並且在最後的時候用自己的一雙手,把榮安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她知道神醫的姓氏,知道他現在的住址,卻並不知道,百裏現在,是不是已經被另外一邊拉攏了過去。

    但是時間並不允許她多想。

    她很唯恐,唯恐自己的重生甚至改變了榮安的命數。那樣嚴重的病症,要是再稍稍晚一點點,就錯失了榮安的姓名,怎麽辦?

    她最終將這封無頭無尾的信放進了封紙裏。

    不管百裏現在有沒有被拉攏過去,他都應該救榮安。因為即使是站在榮安對立麵的那些人,也絕不希望榮安現在死掉,政局大亂,他們想要渾水摸魚,也決然做不到。

    而如果百裏還沒有被拉攏,那她現在的每一秒猶豫,都有可能要了榮安的命。

    她抿著唇,終於下定了決心,慢慢地封好封紙,轉身走了出去。

    在去驛站的路上,她在心裏一直念,一直念:

    榮安,你要活下來。

    榮安,你要活下來。

    ……

    念到最後,她的眼裏已經有了濕潤的淚意。她眨了眨眼,眼淚從眼角落了下來。

    卻又被她很快地用廣袖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