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嬤嬤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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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女抓著她的手,麵上神色卻沒有變化,隻是淡淡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寒安手心浸出汗來,捏著藥包,有些不知所措,腦子卻似乎極快地轉動起來,然後她道:“我從皇恩寺求了香灰回來,住持說這香灰對身體大弱之人很有好處,便想給她掛在胸前。”

    一邊說,一邊手裏冒著汗,有些害怕她檢查自己手中藥粉的成分。

    醫女聞言倒是放開了她的手。

    她沒有再拿去藥包細細查看,倒是讓寒安鬆了一口氣,卻隨即聽醫女說道:“這香灰雖然難得,卻不能同藥同時用,安xiǎo jiě還是帶出去吧。”

    寒安原本心中有虧,也不敢同她爭辯,於是將藥包塞回袖子,叮囑了一句讓她好好照顧寒霜,然後立馬出去了。

    魂不守舍地跟蘇雲眠告了別,寒安出來,直奔耳房,找到了正在裏麵等著的老嬤嬤。

    “奶娘”

    她叫了一聲,好像快哭出來。

    老嬤嬤看她的這幅模樣,就知道這件事沒戲了。心裏麵暗道那份賞金拿不到了,麵上卻拉了寒安過來,安撫地笑了笑,“xiǎo jiě不要擔心,這次沒有做到,便算了吧。霜xiǎo jiě也不一定就要置xiǎo jiě於死地。”

    話是這樣說,但是寒安聽了這話卻更加不安了。老嬤嬤卻不再安慰她,隻是拿走了她手裏的藥包。

    “xiǎo jiě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在霜xiǎo jiě麵前也不要露出什麽馬腳來。否則被她察覺了,反倒是惹禍上身了。”

    寒安咬著唇,“奶娘”

    怎麽可能心安理得?更別說醫女當時八風不動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寒安越想心裏越怕,抓住老嬤嬤的手不肯放。

    老嬤嬤無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xiǎo jiě。不要擔心了。都是沒有的事,何必自己嚇自己?”

    她慢慢安撫,直到寒安終於平靜下來了,才終於行了個禮,由寒安身邊的小丫鬟扶著慢慢走了。

    她一路走,走到督學府所在的山下,山腳邊有一個輕巧酒肆,她徑直上了二層樓,打開門,朝著門裏坐著的妙齡少女行了一個大禮。

    “姑娘。”

    少女抬了抬手,目光卻沒看她。老嬤嬤卻也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說了寒安對寒霜下手的情況。

    少女靜靜聽完,笑了一下,“這麽說來,倒是她命不該絕了。”

    老嬤嬤低垂著腦袋,沒敢接茬。

    少女於是吩咐道:“把藥銷毀了。此次既然被她躲過了,那便算了。總歸到了京城,她也未必能夠順風順水的。”

    老嬤嬤彎腰應了聲。

    “喏。”

    醫女阿九等寒安出去了,又細細看了看寒霜的症狀,將她的情形都記在心裏,然後吩咐了與她同來的一個丫鬟隨身服侍著,便要下山。

    出門前,她想了想寒安當時的神情,又有些不放心,於是又轉過頭吩咐小丫鬟,“要是寒安來了,你也留在這裏不要走,不要留她們倆獨處,知道麽?”

    小丫鬟脆生生地應了。

    說是下山,其實倒也不遠,下到半山腰的時候,阿九就進了半山腰的一座院子。老七早等在門口了,見她進來就問她,“怎麽樣?當真像是外麵傳的那麽麻煩麽?”

    阿九搖了搖頭,笑了一下,“倒也沒有,畢竟是鄉野的大夫,看家的本事也未必剛好是這一塊兒。”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意味不言而喻。

    老七於是讓開她,“那你去吧,公子在裏麵等著呢,非要你回來報了才肯放心。”

    顧懷淵正在練字,阿九站在旁邊一直看到他收了筆,才走上前去,恭敬地重新給他鋪了紙,說了寒霜的情況。

    顧懷淵靜靜聽完,道:“你既有把握,就好好治她。我原是想著將她的病症書給百裏越,後來一想,你們大夫望聞問切,百裏越若是見也沒見過,就下定論,也未免有些輕率。”

    阿九聽聞此言,不免又再將寒霜的地位往上提了提。她想起來先前見著的寒安的神情,於是跟顧懷淵講了此事。

    顧懷淵問道:“先前是寒安一直在照顧寒霜?”

    老七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應了一聲,“是。不過先前沒見什麽異樣。”

    “那便是有人挑撥了。去查查寒安今天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那藥粉又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顧懷淵很快下了命令。

    阿九領了命令同老七出來,想著公子先前的神情,不免悄聲問道:“怎麽?此番公子是動了心思麽?怎麽對那寒家姑娘的事那麽牽掛?”

    老七眼看著走遠了,低聲跟她說道:“動了心思倒也不是,這姑娘先前在秦趙戰場上寫了一篇小賦,正好戳中公子物傷其類的心思,她又是個薄命的麵向,公子不免要護著她一些。”

    阿九疑惑道:“我此番看她,雖有些陡峭情形,不過福澤似乎倒也是有那麽幾分的,哪裏是薄命的麵相?”

    老七“嘿”地一笑,“公子的相麵術你還不信麽?這姑娘現今是在逆天改命,連麵相都有幾分變動。公子一生遍覽天下名士,卻還沒見著這樣能生生自己改命的,自然也好奇得緊。”

    阿九恍然大悟。

    “若是這樣,那這寒家姑娘的造化,倒是不止於此了。”

    “是啊。公子自己都說,連他都說不準這姑娘日後的造化,這麽一個上通天命的人,公子既然遇上了,也是緣分,自然會好好護著的。”

    阿九原還不信,他們公子從小就因為上知天命的能耐淡情冷性,就算是對一個人感興趣,也還不至於到處處都護著的地步。左右也不過多問兩句罷了。

    這樣的心態一直持續到晚上,等她晚上施完針,轉身放體針看見自家公子正坐在外間的時候,她頓時有些不淡定了。

    阿九走上前,明顯還有些吃驚,“公子?”

    又看向站在顧懷淵身後的老七,目光掃了一眼,怨他這麽晚見公子要出來,也不攔著。

    老七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顧懷淵問阿九,“你一日要施針幾次?”

    “三次。子、辰、申三個時辰,各自一次。照著這樣施針,大概六七日便就醒了。”

    顧懷淵遂點了點頭,“聽老七說,你說寒家姑娘現在麵上還隱隱有了些福澤相?”

    阿九垂首應了聲“是”。

    又道:“早先不知道這姑娘的麵向,還說她的福氣不旺,現今看來,倒是走的一條越走越光明的路子。”

    顧懷淵聞言便笑了,“你這樣想,倒也實在正常,古書上雖從來都不乏逆天改命的先行者,但總歸誰也沒見過,未必會去當得真的。連我最初這樣猜測的時候,心裏實際也不敢肯定的。”

    他看了看屋子外麵垂下來的簾子,問阿九,“可進去麽?”

    錦繡王朝的男女規矩早沒有往朝嚴苛了,但夜入女子閨房,到底也是出格之舉。顧懷淵從來是個君子,就算是想知道寒霜的麵相,也決計不會挑一個不方便的時候進去。

    阿九點了點頭,走過去打了簾子,迎顧懷淵進去,老七等在外頭,卻不安分,墊著腳往裏麵瞄了兩眼。

    隻是光線實在太暗,他什麽也看不見。

    顧懷淵想起來,雖老七阿九都說寒霜的麵相和先前不同了,但實際上自己也隻是聽他們所言,加之老七打探回來的寒霜的近況,心中肯定她的命格在逐漸變化著。

    但真正說起來,他們這也才不過第二次見麵。

    不不不,還算不得真正的見麵,因為這兩次他見著她,她都是睡著了的。

    湊近了些,借著月光,顧懷淵終於再次見到了寒霜的麵容。

    的確是變化了。

    原本尖銳的下巴現在已經慢慢豐盈起來,眉間的緊皺也逐漸舒展開來,像是嶙峋的瘦金體慢慢壓下,鋪陳開去,展露出深藏其中的,橫平豎直的君子之風。

    因為麵容的逐漸豐盈,寒霜的整個麵部線條都柔和了起來,眼耳口鼻點在柔和的麵容之上,小巧玲瓏,臉頰的兩側似乎還有輕微的兩個小凹陷,笑起來的時候應當會露出兩個纖細可愛的酒窩,當是出人意料的動人的。

    腦子裏雜七雜八的思緒至於此,顧懷淵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轉過了身去,看向外麵的月亮,耳尖有輕微的泛紅。所幸現在是晚上,倒也看得並不清楚。

    這樣見麵卻隻識得姑娘美貌顏色的心情,在顧懷淵看來,倒是已經有些孟浪了,實非君子所為,何況寒霜原本還昏迷著,萬事不知。

    他在心裏默念了兩邊心經,目光掃過寒霜,見她仍是昏迷的狀態,不免心裏有些歎息。他走出來,目光沒有回顧,卻吩咐阿九,“若是能快些,便早些將她治好。畢竟她今年還要參加鄉試。先前又因著要等你過來,並著洪災和督學府鬧凶手的事,一來一去地耽擱了兩個多月,再不醒來,就算她天賦異稟,這次的鄉試也未必能夠取得她應得的成績。”

    阿九往裏麵望了望,低下頭來,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