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大鬧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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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霜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放下心來,轉身看向了寒安。

    她還什麽都沒說,寒安就先受不住她的目光,說了一聲,“既然過了,我就先回去了。”

    立馬提著裙子跑了。

    周圍人潮湧動,寒霜也就沒追出去。

    但是她不信以寒安的能耐能拿到第八,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動的手腳。

    寒霜和春風稍晚一些出來,回到府上的時候已經比寒安晚了很多,寒安興高采烈地在吩咐丫鬟小廝們,讓他們把這個消息帶回去跟爺爺和父親說。

    寒霜叫了她一聲。

    “寒安。”

    寒安轉過身來,麵上還殘存著笑意,問她:“怎麽?”

    寒霜讓小丫鬟們都先下去,走過去低聲問她,“你說實話,文章是不是你寫的?”

    寒安眼睛閃爍了一下,“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寒霜看著她,“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鄉試的卷子,真的是你……”

    寒霜的聲音戛然而止,寒安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才放下捂住她嘴的手,憤憤道:“你不要胡說!”

    看了一眼她,然後轉身跑遠了。

    春風在不遠處望風,看見她們說完了,便過來問:“xiǎo jiě,這事兒……要告訴族長他們麽?”

    寒霜想了想,搖了搖頭,“算了,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隨她去吧。”

    寒霜不想多管閑事,也不想跟寒安鬧得太僵,她剛才說那話,也不過是試探加提點罷了。這破綻她能看出來,難道督學府的老師生員們就看不出來了麽?到底是一塊修學了一年的同伴,誰是什麽水平,怎麽能瞞過去呢?

    不過寒安顯然沒想那麽多,之後一直躲著寒霜,唯恐她把這件事鬧出來。

    次日,她們準備回鎮上。

    寒家人早就聽說了她們倆都高中的消息,歡喜非常,於是大發宴帖,遍邀周圍的鄰居生員,流水宴一一擺開,說句吉祥話就能進到屋裏吃餐好的,於是不少人shàng mén來恭賀。

    督學府的一些生員們也來了,跟寒安寒霜都拱手祝賀,還笑寒霜,“本來以為鄉試掩名擇卷,你能高中榜首,卻沒想到你竟是一路黑馬到底。你那卷上到底寫了什麽?”

    這是一個跟寒霜關係好的生員,名叫封胥,他今年落了榜,準備回督學府再學習一年,明年繼續奮鬥。

    他們這桌安靜,因著坐得都是跟寒霜關係稍微好些的,不論好壞,麵上也都算平淡,心態倒是極好。

    寒霜於是把她的作答說了。

    封胥“喝”了一聲,笑著道:“你倒是膽子大,這麽妄議朝政,指點吏部,也不怕被先生歘下來。”

    寒霜攤了攤手,學著杜若衡,做了個無奈的手勢,“當時還真隻想到這些,何況這不是沒落榜嘛。”

    一桌子生員於是笑,“你是藝高人膽大,先生也是惜才,也得虧今時今日民間風氣大開,不然就你這樣寫來,放在前朝,那就是殺頭的罪過,還要給你安上一個不安於室的名聲。”

    然後又有人舉杯起來,“來,恭喜你今日中舉,科舉場上你還是不要太兒戲了,下次好歹進入三甲啊,也不要一路黑馬到底嘛。”

    寒霜於是端著杯子跟他們碰了碰,抿了一口茶,應了一聲。

    正在說笑,卻聽不遠處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響,眾人聞聲看去,卻見有人已經醉了,正拉著寒安的袖子,在說些什麽。

    寒安想拽開他的手,拽不開,急的眼睛都紅了。有小廝跟著上來,把那人的手往外掰,那人卻猛地揮開小廝,衝著寒安大吼道:“這不公平!”

    封胥眼睛尖,看見那邊在鬧的人,不由皺了皺眉頭,“那不是先前總是幫著寒安的那個人麽?”

    總是課上幫著寒安的那個窮學生,現在喝醉了,臉都紅了,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落了榜,反而寒安高中了。

    他拽著寒安的袖子不放手,盯著寒安,有些執拗。

    “寒霜高中也就罷了,都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在督學府一向一問三不知,憑什麽高中!這其中定然有冤!”

    寒安本來就被他拽著走不了,聽他這麽一說,看著周圍的人看過來的好奇的打量的目光,更是急得不行。

    她氣狠了,麵上反而冷靜了下來,冷笑道:“不過是在課上問了你幾個問題,你真當自己了不得了麽?別說最後幾個月複習的日子你頻頻缺席,就是讓你現在重新寫策論,你又能寫出來什麽?”

    那個寒門子弟原本就是策論不好,對先賢話語記得清楚,卻很難推陳出新,儒家先生就曾經說過,如果他正好遇到需要新解經典的題目,恐怕非常不利,這次正是如此。

    封胥站在寒霜身邊,在人群外看熱鬧,看了看,湊近了寒霜一些,問她,“所以寒安到底有沒有……”

    氣息打在寒霜的耳朵上,她退開一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那邊的吵鬧還在繼續。

    寒門學子擺明了不相信她能自己寫出來很好的文章,就算自己是力有不逮,也絕不承認她有這本事,一個勁兒地喃喃,“我不信,我不信,你怎麽可能會高中?”

    寒安都快被他氣死了!

    好好的一個高中宴席,被他這麽一鬧,成了什麽?要是真的越說越多,惹了人懷疑,那今兒來的人會怎麽看自己?

    寒安奮力地拽開他的手,“夠了!”

    她跟小廝吩咐:“這位先生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把他帶下去,讓他好好歇歇。”

    那生員不肯走,又要過來拽寒安,“我沒醉!寒安你說實話!”

    “夠了!”

    又是一聲怒喝響起。

    那生員轉過身去,卻見蘇雲眠負手立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們。

    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立馬拜了下去。

    “大人。”

    蘇雲眠看了看他,“你若心中有什麽不服,或者對排名有何不解的,可以直接上貢院找此次負責審閱的周先生!在人家的高中宴上借酒生事,成什麽樣子!督學府教你的,就是這些麽?”

    生員彎著腰,這會兒酒醒了,也當然知道是自己放肆了,在別人的高中宴上生事,頗有一點嫉妒憤恨的意思,顯得氣度狹小,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他跟蘇雲眠拱了拱手,“是學生的錯,學生今日喝酒上了頭,腦袋實在有些不清醒。”

    又轉過身跟寒安一躬,“對不住寒安,今日是我的錯,實在不該誤會你。我於策論一道確實不足,你在我之上也是應該的。”

    看著像是道歉的話,但是落到寒安耳朵裏,就成了反諷。

    她到底是知道自己底氣的,不至於因為他這兩句話就真當自己應得這個第八了,但是騎虎難下,她麵上一點異樣都沒有,還是笑吟吟的道:“不礙事,誤會解清了就好了。你現在酒醒了麽?要不要讓人給你送碗解酒藥來?”

    那生員連忙擺手,口裏稱:“不用不用,我坐會兒就是了。這會兒酒已經醒了。”

    周圍的人於是都小聲地起哄了一下,對那寒門學子有些指指點點。

    寒安站出來主持大局,終於止了他們的嘴,讓他們安安穩穩地吃飯去了。

    但是他們心裏麵怎麽想?

    寒安想,今日既然他自己已經承認了是自己酒瘋,那就是那生員自己沒氣度了,反而不幹她的事。

    她轉過身,笑了一下。

    她沒看到,那生員趴在桌子上,聽著嘈雜聲音裏的指指點點,拳頭握得死緊。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生員抬起頭來,“大人?”

    “嗯。”蘇雲眠笑了一下,“周老先生把你們的卷子都送回給我這裏了,你的卷子,我也看過了。”

    生員的眼睛一下亮了,“大人!”

    蘇雲眠手掌朝下,按了按,示意他平靜下來。

    “你的卷子上,周先生他們批出來,是三等。”

    生員一下咬住了牙齒。

    “我記得你平日學業不錯,於是我就多看了兩眼,隻是第一句的破題,你為何要用水也,勢也,天下之大德也來破題呢?未免迂腐氣太重。”

    那生員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又喊了一聲,“大人”

    蘇雲眠安慰他,“我去問過督學府的先生們,你平素對於史學注疏,都記背得非常清楚,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注疏你能信手拈來,有些時候能讓人眼前一亮。壞事卻是,你因為常年隻是記背,未免囿於前人的視野裏,卻忘記了當下。”

    生員不說話了。

    平心而論,蘇雲眠說的這個問題,著實是一針見血。督學府的先生們其實也都林林總總地提及過,隻是他從來不肯放在心上。直到這次考場失利。

    他低頭,“多謝大人指教。”

    蘇雲眠擺了擺手,“你是個好苗子,不要因為一次的不順就鬱結於心,早日走出來才是正經我相信,你下年的kǎo shì,定會中舉的。”

    “承大人吉言。”

    蘇雲眠見他如此,遂放下了心。他站了起來。

    這裏所坐的人都是督學府的人,雖然有些是督學府的先生學生,有些是督學府的差仆帶著家眷,但終究都是一些熟麵孔。

    眾人看著他站起來,都看向他。

    卻聽蘇雲眠道:“某馬上就要離開這裏,調往太原了,臨別前,有一些話,想同你們念叨念叨。”

    大家都沒有想到他一開口就是話別,都有些呆愣。

    連寒霜也不免喃喃了一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