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主家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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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情,寒霜都不知道。

    在她在寒家安安穩穩待著的第三天,寒家本家,來人了。

    寒暄親自見了寒家本家來的人。

    來人是曲明玉身邊信任的嬤嬤,背脊挺直地坐在老梨花木的椅子上,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不需要說一個字,光是用坐姿和神情就能讓人產生距離感,帶著讓人融不進去的天潢貴胄的高傲。

    她看著寒暄,微笑,不顯得冷淡,卻也絕對稱不上是熱切。

    “寒霜xiǎo jiě幼年離京,多虧了族長的照料,才能成長到現在這樣好。”

    本家也是知道了寒霜已經中舉的消息,放在外麵終有不妥,於是要接她回去。

    她說完這句話,並沒有任何別的表示,她身後的丫鬟就走上前來,手中端著托盤。

    她掀開托盤麵上覆著的素色綢緞,走到寒暄的麵前,脆生生地道:“難為族長這麽多年悉心照顧xiǎo jiě了,這是郡主的一點心意,還望族長笑納。”

    托盤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十二個金元寶。

    寒暄身後的丫鬟還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金子,一時間眼睛都有些發直,脈脈坐在旁邊,叫了一聲那個丫鬟,眼見那丫鬟還有些局促,不免心裏歎了一聲,支脈的丫鬟和本家的丫鬟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

    但是她麵上並不顯,隻是道:“客氣了。總歸都是寒家的子嗣,我們這邊照顧寒霜xiǎo jiě

    ,也是應該的。”

    嬤嬤來前也了解了一些寒家支脈這邊的情況,心中知道她是寒暄的養女,雖然心裏不以為意,但麵上還是需要有所表示。在這樣兩邊的有意談話的情況下,談話看起來倒是頗為熟絡。

    旁邊坐著的寒莫生就沒有這份定力了,在這樣有些壓抑的氣氛裏覺得喘不過氣,於是招來身邊最近的丫鬟,低聲吩咐她,“去看一下寒霜什麽時候過來,讓她收拾一下,不要在本家麵前低人一等。”

    曲明玉雖然是寒昧的妻子,但是說起來,也是明玉郡主,天潢貴胄和世家公卿還是有些差距,至少從那嬤嬤的情態看來,也不是個容易相處的。

    而寒霜,說到底,還是姓寒的人,要是現在就被壓了一頭,往後隻會更加難熬。

    而這個時候,寒霜也還在院子裏,挑選合適的衣服。

    她跟小丫鬟們打聽了來的人是誰,在得知還是上一世的那個老嬤嬤之後,寒霜果斷先回了屋,要好生收拾一下。

    上一輩子她對這些不懂,寒家也沒人提點她,以至於她一臉無措地到了這裏,對上的,就是老嬤嬤那種似了然又鄙視的眼神。

    從主家來的那個嬤嬤開始,每一步,都是寒霜從前在支脈的寒家沒有見過的,不管是精致的馬車,還是繁複的禮節。在那樣一層一層的自慚形穢之下,等她到了京城,等待她的,自然是曲明玉的隨意拿捏。

    寒霜終於選中了一件衣服。

    是先前跟著寒安在祁陽城裏買的,白底銀絲的料子,後麵被寒安拿去叫了師傅做成了成衣。

    銀絲鑲在衣服底部的位置,顏色清淺,隻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點光亮,袖口和領口刻絲了水藍色的祥雲紋,大氣隨和,既符合她才中進士的學生身份,又不出格不俗氣,已經是比較上乘的選擇了。

    這個時候寒霜就有些後悔先前跟著寒安出去的時候沒有自己也買幾身成衣,否則現在也不至於這樣找不見衣服穿。

    春風過來給她更衣,束好腰封,退後幾步,看了看她,“xiǎo jiě這樣穿可真好看,可有味道了。”

    寒霜笑她,“你一個小丫鬟,知道什麽是有味道了?”

    春風嘻嘻笑,“說不出來,就是覺得穿著有韻味,不像尋常女子的柔媚,倒有些古畫裏走出來的士子的味道。”

    她說不明白,隻是拉著寒霜上下看了看,“哎呀,xiǎo jiě,我說不出來啦,總之就是非常惹人注目就是了。”

    寒霜於是笑了一下,自己看了看鏡子裏,看見綽約的自己,也不由地笑了一下,“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走罷。”

    春風趕緊跟在了她身後。

    不想剛出院子,就見寒安跑過來,拽住她的袖子,“寒霜寒霜!”

    寒霜側著臉看她,“怎麽了?”

    “我跟你一起去!”

    寒霜挑了挑眉。

    上輩子這個時候京城寒家還沒有來人,等京城寒家來人的時候寒安都在準備嫁人的事情了,自然也沒有再說跟她一塊去京城的話。何況那個時候她們關係又不好,寒安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提出這個建議。

    她的目光掃過寒安身邊跟著的丫鬟,隻看到她的乳娘和一個貼身丫鬟。於是她問寒安,“怎麽突然想到去京城?”

    “跟你去長長見識啊。”

    寒安一臉理所當然,拽著她的袖子左右擺動,“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寒安無奈,“我自己回京都不知道是個什麽狀況,你跟著去湊什麽熱鬧?”

    寒安才不管,“就因為這樣,我們才要有個照應啊!”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寒霜,其實自己心裏也沒譜。

    寒家本家來人的消息還是奶娘回來跟她說的,說要是寒霜此番去了京城一舉成龍,翱翔九天,到時候萬一寒霜給她下絆子怎麽辦?

    寒安想著寒霜先前受傷時明明還是厭煩的神情,見到她就轉眼變了笑模樣,實在是有些唯恐。再加上奶娘在一旁說的可怕,寒安於是趕緊換好衣服,來找了寒霜。

    所幸她還沒過去。

    寒霜看著她的神情,也就無奈了,“好吧好吧,你跟我去大堂,但是能不能去京城,我說了也不算,我也就隻能帶你過去了。”

    寒安聞言就點了頭,“恩恩!寒霜你最好了。”

    二人同行往前走去,寒安的奶娘和丫鬟也漸漸退到了稍後一點的位置。

    沒有人看到,奶娘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暗光。

    寒莫生看著寒安跟寒霜一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驚訝,但是看著寒安和寒霜都是一身從容的氣度,也就漸漸放下心來。他跟那位老嬤嬤介紹,“這就是小女了,名喚安兒,尚有些頑劣。”

    嬤嬤的目光轉到寒安身上,看著她言笑晏晏的樣子,想了一會兒,問道:“這是不是就是鄉試裏排在第八位的安xiǎo jiě?”

    聽到連本家的嬤嬤也知道自己的女兒,寒莫生不免有些高興,卻還是擺了擺手,謙遜道:“她啊,就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碰巧兒了。實際上難登大雅之堂,難登大雅之堂。”

    話是這麽說,都誰都能聽出來他話裏的自豪。

    老嬤嬤於是向著她招了招手,“安xiǎo jiě這樣小的年紀就能夠有此造詣,倒是個相當厲害的姑娘。”

    她麵上有笑模樣,手向旁邊伸出來,丫鬟立刻往她的手上遞了一個盒子、

    老嬤嬤打開盒子,從裏麵取出一隻玉雕的鐲子來,對著寒安的手腕比了比,笑,“倒是正合適。”

    她拉過寒安的手來,將鐲子套上她的手腕,一邊笑著道:“這是和田那邊先前進貢過來的和田美玉,潤白透光,十分難得。今上賞賜給了郡主,郡主便說,要是見了什麽合眼緣的姑娘,便給了。”

    她給寒安帶上,拿著寒安的手腕端詳了一陣,道:“倒是十分襯安xiǎo jiě。”

    寒安高興極了,這塊和田玉極潤,就如老嬤嬤所說的一樣,十分難得。

    本家果然是財大氣粗,這麽個寶物,隨手說送了就送了,一點兒都不猶豫的。

    寒霜也被嬤嬤叫上了前去,她和寒安不同,喜怒都沒有表現在麵上,老嬤嬤對著她一臉笑意,在看到她不卑不亢的表現時,麵上的笑意淡了些。

    她先叫寒安過來,給她送個鐲子,就是存著打壓的心思,但既然打擊不到寒霜,她自己也要換種法子。

    她讓小丫鬟把托盤放到寒霜的麵前,笑著道:“xiǎo jiě,這是夫人特地為xiǎo jiě準備的,諸多首飾一應俱全,xiǎo jiě看看喜不喜歡。”

    寒霜等著那嬤嬤親自挑開了綢緞,看著托盤上多少足金的東西,不免笑了一下。

    足金的東西在近年的京城早就成了過時貨,加上這款式也是舊年宮中的式樣,既顯得老氣,又完全不襯她。

    寒霜於是看向那位嬤嬤,“既然是母親送的,霜自然會好好保存。”

    她讓寒安將那托盤收下去,連句道謝都沒有說,老嬤嬤自然很容易就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原本以為她先提拔寒安,再給她送些過時的玩意兒,寒霜要不就是當即發火,要不就是懦弱地把這東西收下去,倒是沒想到她在這裏不硬不軟地刺了一下,倒有些難辦。

    這東西放在寒霜手裏還是個把柄,嬤嬤看著寒霜笑,心裏麵卻不免想著之後怎麽才能從寒霜那裏把東西拿回來。

    她心裏在早做打算,麵上卻還是笑,“xiǎo jiě喜歡就好。這次老奴來,就是來接xiǎo jiě回去的。順便,此番鄉試的安xiǎo jiě,不妨也去京城做做客吧。”

    她看向寒安,這樣說。

    寒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