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後來又來了幾次，但是都被春風擋在了外麵，可算讓寒霜安安穩穩的過了這一堂課。

    下課後寒霜去找典籍先生問問題，典籍先生一一給她講了，笑著道：“今兒堂上，出去了兩趟，是去做什麽了？”

    寒霜如實相告。

    典籍先生看見了她身上的披風，又看了看正在分吃食的那群學生們，笑著道：“明玉郡主倒是一如既往的賢德。你有個好母親。”

    寒霜笑著道：“是，所以霜很珍惜母親。”

    先生點了點頭繼續道：“我聽聞了你的一些事，先前一直因著身子不好養在曦城，也難怪明玉郡主這樣照拂你。不過，你也要記得，這裏到底是課堂，可不要太隨意。”

    “學生記下了。”寒霜退後一步，躬了個身。

    典籍先生見她態度良好，也就不計較她先前兩度出堂的事，心裏的不快也散了些，便先走了。

    寒淩帶了點心過來投喂給寒霜吃了，指著那邊一群圍著點心盒翻東西吃的學生們，抿著嘴笑，“大姐姐，你看他們一個個饞的，都拖了大姐姐的福。”

    寒霜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哪裏是拖我的福，拖了母親的福才是！”

    一日課畢，寒霜去曲明玉那裏道謝。

    這次柳嬤嬤識趣了，先拿了茶具進來，給曲明玉煮了毛峰，見寒霜進來，給她也倒了一杯。

    寒霜謝過柳嬤嬤，坐下來，喚道：“母親。”

    曲明玉原本閉眼躺著，聽見她叫，遂睜開眼睛，笑著問道：“今日去族學，可還適應？我今兒讓柳嬤嬤送了些東西去，怎麽，不喜歡麽？後麵都不肯出來了。”

    寒霜笑著道：“母親賜霜的，霜怎麽會不喜歡？隻是今日先生說起來，雖是母親的一片心意，本不該拂，但是他卻不喜人隨意打擾課堂，後麵隻好不出來了。還望母親恕罪。”

    曲明玉笑道：“哪兒就那麽嚴重了呢。既是先生說的，那便索性算了吧。隻是我這心裏空落落的，怕對不住你。”

    寒霜回應，“母親對霜已經是極好了，霜銘感五內，絕不敢說母親的任何不是。霜隻是唯恐惹了先生生氣，攪得其他學生也不能學習了，那就是霜的過錯了。若真是那樣，隻怕爺爺也不肯饒了霜。”

    曲明玉聽著這漂亮話，無聲的笑了，倒是個嘴角利索的，指桑罵槐的手段，玩的順溜，也罷，淩兒終究也在族學，看在她的學業上就算了！

    曲明玉笑道：“好了，那母親日後不送便是。隻是你也要注意照顧自己，最近馬上就臘月時節了，天氣一日賽一日的冷，你清晨出門，卻連披風都不為自己準備一身，也實在是有些讓人擔心”

    她轉向柳嬤嬤，“對了，霜兒身邊的教養嬤嬤是不是還沒定下來？”

    柳嬤嬤躬身道：“正是呢，二姑娘是先前就有了，安姑娘也從曦城帶了一位奶娘嬤嬤過來，奴婢看過了，倒也能充當教養嬤嬤一職。現今就隻有大姑娘身邊沒有了。”

    曲明玉道：“既是如此，我記得宮中卿貴人身邊的嬤嬤似乎就要退下來了？不如就放在霜兒身邊做個教養嬤嬤吧，順便教你一些京中的忌諱規矩。”

    “怎麽樣？”她轉向寒霜，問得溫柔。

    卿貴人是誰，寒霜這倒是不大清楚，但想來曲明玉要放她身邊的，恐怕不會是太和善的人，不過她上一世到底時常進出宮中，該知道的規矩，她也知道，倒是不怕她有什麽幺蛾子。

    於是寒霜道：“又害母親勞心，霜真是罪過。既然這嬤嬤連母親都覺著好，那便是頂頂的好了，霜是沒什麽意見的。”

    曲明玉拍了拍她的手，“一家人，哪有說兩家話的呢。即使如此，那便明日是後日，我便把那嬤嬤給你請過來。你終究要在京中走動，各家的關係，不知道哪兒行呢。”

    寒霜趕緊道了謝：“多謝母親了。”

    兩人又聊了些，曲明玉有些疲憊了，就吩咐她回去休息，寒霜依言退下。

    等寒霜走遠了，曲明玉才道：“去叫寒安過來。”

    柳嬤嬤趕緊去了。

    應付寒安，自然就簡單得多了，曲明玉隻是提了兩句，說她們倆初來京城，衣服首飾式樣都有些陳舊，不如明日去打造一些新的。

    寒安聽聞可以出去逛街，曲明玉還給她們銀子讓她們隨意零花，臉上不免流露出笑意來，“真是謝謝郡主了，這樣照顧我們兩個小輩的事，倒是讓我們誠惶誠恐！”

    曲明玉抱著湯婆子笑的親切，“你們都是寒家的子孫，可不要這樣妄自菲薄。明日便去看看吧，你叫上霜兒一起，多逛一會兒。我啊，最怕沒有照顧好你們，又怕我去給你們買的東西，你們年輕姑娘不喜歡，所以還得你們自己去買的好。”

    有好東西寒安當然開心，從善如流地點了頭，“多謝郡主了。”

    “明兒你們去的時候叫上柳嬤嬤一起，銀子在她那兒呢。早日去看了，也好早日穿戴新衣裳，可得美美的呢。”

    “是。”

    寒安笑得非常高興，她從郡主這裏出來，立馬就去找了寒霜。

    寒霜聽聞她的想法，問道：“非得明日去麽？明日不是還要上課？我們方才來京城，第二日就逃學，恐怕不大好。”

    寒安想著曲明玉先前提了好幾次要早些去，連忙點頭，勸道：“一日不去也沒有關係啊，去城中逛逛才是要緊。你看看我們的衣服，全是京城前幾年的樣式，在族學裏，也是惹笑的。”

    寒霜聽聞寒安的話，眉毛忍不住跳了跳，有些無奈。

    “不過是一身衣服罷了，稍後再買也就是了，做什麽一定要明日去？明日學的是公羊傳，我們前麵都欠了那麽多課程了，你也不想著補補？”

    雖然典籍先生講得好，但是寒安更在意的還是更好看的衣服，更精美的首飾，還有族學裏那些少年艾慕的目光，聽聞寒霜不去，心裏也急了，她把寒霜的手一摔，“去不去啊！”

    寒霜不防備，手被她摔在桌子角上，忍不住“嘶”了一聲，麵色也冷了下來，“要去你去，還非得我陪著不成？”

    她坐回案前，揉了揉手腕，攤開了桌上的公羊傳，又磨了墨，坐下抄起書來。

    寒安被她鬧得心裏也發火，想著要是寒霜不去，自己八成也看不了衣服，更覺得寒霜是刻意跟自己過不去，斷了自己的財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第二日寒安還是來了族學，寒霜見到，心裏倒也是一鬆。想著這事兒想必揭過了，也就專心學問。

    哪曾想寒安課上到一半小心翼翼地跟寒淩換了位置，坐到了寒霜身邊來。

    寒霜問她：“怎麽了？”

    寒安跟她擠眉弄眼，“去逛街唄。”

    寒霜無奈，根本不想回她，轉了頭，繼續聽先生講課。

    寒安才不肯安分，一會用筆戳一下她，一會用胳膊碰碰她，寒霜不堪其擾，隻好轉過來，低聲道：“我昨兒晚上不都說了麽？不去！”

    寒安道：“別介啊！”她偷偷瞄了一眼先生，“我們等會兒去嘛，從後麵出去，先生肯定以為我們是去拿東西的，昨兒叔母不也送了東西來？”

    寒霜冷眼看她，寒安被她的目光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拖動椅子，聲音有些刺耳。

    先生轉了過來，一眼就看見她們形同對峙的模樣。

    “怎麽了？寒安？寒霜？”

    寒安看了她一眼，站起來回道：“先生，寒霜同學生講她這會兒想要提前放課，去逛街，學生不肯同去，於是有些口角。”

    寒霜對她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都服氣了，目光冷下來，“寒安，你不要亂說。”

    寒安一臉委屈，“我哪裏有亂說？我都說了不去了，你還非要找我。早知我就不同淩兒換位置了，反而還被你反打一耙。”

    寒霜氣笑了，冷哼道：“難道不是你想去？我說了不去，方才鬧了口角！”

    寒霜冷下臉來的模樣頗有些嚇人，語氣也是咄咄逼人的，寒安頓時更委屈了。寒淩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應該幫哪個，索性閉了嘴，一句話也沒說。

    先生看看寒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又看看寒霜一臉威脅人的模樣，心不免像更柔弱的人偏了偏，他開口喝道：“寒霜，不可胡鬧！”

    想著她終究是在曦城長大的，有些不知規矩也是正常，於是道：“京城不比曦城，既然入了課堂，就要有始有終，不能聽一半就想著去玩。上課如此，做事也應如此。”

    寒霜抿了抿唇，看著寒安，沒說話。

    先生於是手向下壓了壓，“好了，這場鬧劇到此為止，繼續上課。”

    看寒霜隻顧看著寒安，神情發冷，又補了一句，“寒霜，你若是不想上課，今日也可回去。我會跟郡主說明情況的。”

    寒霜轉過身來，把那一點委屈壓回去，“不必了先生，是霜放肆了，還請先生繼續講課。”

    寒安也坐了下來，向著她這邊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