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玉抹了眼淚，扶著柳嬤嬤的手到了廳前。

    果然是傳旨的小黃門來了。見了曲明玉，笑著道：“郡主真是好福氣，一門雙傑，可真真是羨煞旁人。”

    曲明玉早已收拾妥當，麵上看不出來一點異樣，“公公說笑了，不論是哪家門楣出來的，終究是為陛下做事。我隻希望啊，她們日後入朝為官，不要一不小心惹怒了陛下就好。”

    她看了看柳嬤嬤，柳嬤嬤趕緊拿了一個錦囊出來，遞給了那黃門。她笑著說道：“辛苦公公今日跑這一趟，這麽冷的天，公公回去的時候買些酒暖暖身子。”

    那小黃門捏了捏，捏到裏麵疊在一起放著的，厚厚的銀票，於是麵上的笑容越發真誠了些。

    “郡主可別這樣客氣，寒家的兩位姑娘到底都是從郡主這裏走出去的，京中和郡主相交的友人那麽多，哪個不會幫襯著一下呢？郡主且把心放回肚子裏去吧。”

    曲明玉得了這一句承諾，也就放下心來，就著這會兒等府裏別的人過來接旨的空當兒，問了小黃門幾個此番中榜的人的一些問題。

    小黃門想著這也不是什麽大秘辛，又念著先前曲明玉給他銀子的功勞，於是都一一說了。聽到這次的榜眼是個出身寒門的子弟，曲明玉不免挑了挑眉，笑道：“今年寒門中進士的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多。”

    小黃門趕緊順著她的意思附和了兩聲。

    不多時，寒家其他的人自然也都到了。小黃門舉著聖旨，笑了一聲，“諸位，接旨吧。”

    眾人盡皆伏地跪拜。

    小黃門朗朗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新科狀元寒霜，人品貴重，堅剛守誌，編入翰林，任從五品翰林編修今探花寒淩，知禮明言，能查民事，任職禦史台，封為從五品監察禦史進士寒安，文章出眾，典令悉知，暫入京畿司，任職九品候補。欽此。”

    “謝陛下隆恩。”

    寒家諸人盡皆拜道。

    寒安伏低身體雖在謝恩，身子卻有些發顫。

    按照錦繡王朝一貫以來的規矩，隻要過了會試門檻兒的，不管在殿試當中表現如何，都一定會有一個七品縣令的職位到手。她之前唯恐蘇家人在殿試上給她找茬，也唯恐要是陛下真問起來什麽，自己一概不知，所以才沒去，想著再不濟也有一個縣令職位。卻不想！卻不想！自己拿到手的竟然隻是一個區區候補？！

    九品候補是什麽概念？世家子給幾百一千兩銀子就能買到這樣一個官位。等於自己從童子試到會試這全部的kǎo shì，通通都沒有用！

    她這個時候完全忘了自己的成績從來都不是自己實實在在考過來的，隻是覺得這麽久的努力全部白費，不免會讓她覺得這職位分配得一點都不公平！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她心中憤憤，那小黃門卻宣完了旨，上前將寒昧扶了起來。

    “老大人許久不見，可還好呀？”寒家是老世家了，寒昧當初也是重官名臣，即使是他退位下來這麽多年，在朝中能量也依然不減，小黃門自然要多看看他的臉色。

    他笑著說道：“前三元裏麵，有兩位都是您家的姑娘，可見老大人將她們教得好。其實若是說起來，若不是安xiǎo jiě那日身子不舒服，想必今日您家的榮光還得再添一層。”

    寒滸笑了一下，看了寒安一眼，道：“時也，命也，既然安兒沒有這個福分，自然也不強求。陛下的安排本就合理，何況不論是在哪個位置上，都是為陛下做事，職位高低，也就不算什麽了。”

    “還是您老深明事理。”

    那小黃門笑了笑，又跟她們一次寒暄了一下，便徑直告辭回宮。

    寒滸看著他走遠了，這才拉著寒霜走出來，笑著道：“霜丫頭，先前你回來的時候得忙著複習，倒是並沒有帶你見過京中的叔伯長輩，今既你有了功名，倒不如趁此機會見見他們，如何？”

    寒霜笑著點了點頭，“一切但憑爺爺吩咐。”

    寒滸遂吩咐曲明玉，“既如此，這件事便交給明玉你來做，如何？”

    曲明玉笑著回了話，“喏。”

    她在心中計較：雖然曲飛泠給了寒霜一個狀元的名頭，也讓她進了常出“丞相”的翰林院，但其實寒霜和淩兒的官位是一樣的。一樣是從五品的位置，一樣是日後高官厚祿的初始集中地。實在是給了她們相同的機會。

    她跟寒滸應了是，問道：“不若就定在明日如何？”

    後日她們要一塊進入朝中，放在後日有些不妥。

    寒滸點了頭，“你自安排便是。”

    於是第二日，設宴。

    因著寒滸說了要大辦，曲明玉便下了帖子，把京中有名的世家通通請了來。

    而就在宴席開始之前，寒安先從側門不見了蹤跡。

    柳嬤嬤立在她旁邊等著吩咐，“主子要派人把她叫回來麽？”

    曲明玉冷笑了一聲，“一個旁支的姑娘，還真當自己有了幾分能耐了不成？區區一個末位進士，有什麽值得好稱道的？她既不在，便不算她，就當沒有這號人就是。”

    柳嬤嬤應了一聲。

    “喏。”

    寒安去哪兒了呢？

    她心中不服氣自己拿到的這個九品候補的職位，也知道自己在京中孤立無援，曲明玉根本不會為她費心打點，所以隻能再找上了陸柯。

    陸柯今日已經知道了曲飛泠給諸人定了名次和職份的事，所以他一點兒也不驚訝，寒安會這個時候找shàng mén來。

    他讓人請了寒安進來，把丫鬟們都打發了下去，請寒安坐到了他的對麵。笑著問道：“安兒今日怎麽過來了？”

    寒安斜睨了他一眼，“我今日為何過來，你竟不知？”

    陸柯笑了笑，“我哪裏就知道了？不若安兒告訴我？”

    他湊到她耳朵去，親昵的蹭了蹭，頗有些耳鬢廝磨的態度。

    寒安沒躲，隻是道：“陛下定職份的時候似乎是在朝上同諸位大臣定的？”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陸柯的唇角蹭著寒安側麵的臉頰，笑著說道：“是在朝上一並定的。我聽父親說，原本是要按照慣例給你一個縣令之位，可是蘇家的那個老頭子非要跑出來攪局，這才有了這樣朝中獨一遭的，過了會試，卻沒有官位的事情。”

    九品候補當然不是官，因為隻要京畿司那邊沒人退下來，她這個候補就永遠是個候補，連站在人前的機會都沒有。

    寒安抓住陸柯的手，“那可如何是好？就不能想一點別的法子？”

    陸柯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陛下金口玉言說了的事情，自熱無法更改，隻能等著京畿司那邊有空缺出來。”

    他半彎下腰，從上而下看著寒安，“不過安兒，其實說到底了不過是一個九品的官員，就算京畿司那邊有了空缺，也實在沒有需要去的必要。何況”

    他低下頭來，親昵的湊過去碰了碰她的眼睛，“何況真要委屈你一直等著，我也舍不得。”

    寒安向後躲了躲，沒躲掉，於是笑著道：“你也就是嘴巴會說話了，真一點功名都沒有，我做什麽要來京城？父親母親可會氣狠了。”

    陸柯哈哈大笑。

    “不必要個功名，你便嫁給我，也總好過辛辛苦苦去求個下五品的職位，你說呢？”

    寒安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

    “喲，這話可說的真漂亮，你還能做主了不成？”

    寒安甩手推開他，站起身來，複又問道：“你的父親母親，還真肯讓你娶一個旁支的姑娘不成？”

    陸柯被她推的跌地，卻也不惱，隻是就勢躺臥在地麵上，手支著腦袋，含笑看著她。

    “正妻我真要許給你，怕是你也不信。但我早先就同父親說過了，正妻如何，我都不管，側妻我可是能夠做主的。不知道這側妻的位置，你會不會嫌棄？”

    眼角微挑，眉梢間自有一種風流態度。

    寒安被他的桃花眼看的心中一跳。陸柯的父親是二品官員，差不多是寒滸先前沒有退下來的時候的分量，寒安自然免不得心動。

    這樣的家世，就算是做個側室，倒也實在不虧了。

    於是她跪坐在地上，聲音輕柔地問了一句：“當真？”

    陸柯是什麽人？萬花叢中過的風流浪蕩子，怎麽會聽不出來她話裏的意味？他知道寒安這是已經有了軟化的跡象，於是笑的越發可親了些。

    他伸出手去，拉住寒安的手，並拽著寒安的身子向他這邊移了移。

    看著寒安越發湊近的麵容，他輕聲低笑，回應道：“自然是真的。我的心思堪比明月，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我這樣赤誠的人了。”

    最後的聲音逐漸消失在兩人的唇齒之間，陸柯的手拉低寒安的身子，攬上了她纖細的腰身，將她往自己這邊移了過來。

    衣衫盡退的時候，寒安抱住了他。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所以即使有違禮數，她也實在顧不得了。然後她拚了命的，吻上了陸柯的唇。

    陸柯笑著攬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