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當官的命貴,老百姓命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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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消息依然被傳了出去。

    起因不可考,從老大夫那裏傳來的消息是,他原叫小藥童熬了新的藥,給醫館的病人送過去,結果患者們剛喝了沒幾口,外麵就有家眷跟著進了醫館,抓住老大夫就問道:“大夫,大夫,是不是沒藥了,我們家的孩子,是不是救不活了,是不是啊。”

    老大夫原本就年邁,這樣被她抓住不住地晃動,立馬腦袋就開始犯暈。小藥童連忙上來拉開她們,“你們在做什麽,想要了老大夫的命麽!”

    但是急火攻心的人們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她們看著老大夫,聲音好像要泣血,問他:“老先生,您實話實說,他們是不是活不下來了,藥是不是都送去了木府?我們家的那口子卻要死了?”

    老大夫緩過氣來。

    “誰跟你們說的這些話!荒謬!”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卻有人跑到了裏麵熬藥的地方,捧了藥渣出來。

    “我找到了,我找到藥渣了,這根本不是他們之前吃的藥!真的沒藥了!他們要死了!”

    老大夫怒火衝心,“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一個大夫,難道還會要他們的性命不成!”

    他不善言辭,又老邁了,拚命地吼了兩聲,自己卻先咳了起來,捂著氣管,拚命地抬手壓了壓在場的人的聲音,“別衝動,你們聽老朽說。”

    但是他的聲音太細微了,像無頭蒼蠅一樣的人們這個時候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有人嚷嚷著:“去山上找寒大人,傳言就是說她是這幕後的推手,我們去找她要個說法!”

    老大夫沒想到有人會這樣胡說,想要拉住來爭吵的人們的手,卻沒抓住,被那人甩手扔開,百姓們都應和道:

    “對!去找她!沒有她的命令這個大夫怎麽會這樣做!我們一起去找她要個說法!”

    他們鬧鬧哄哄的進來,尋了個藥渣子,又鬧鬧哄哄的走開。

    老大夫心裏著急的跟什麽似的,他知道這事兒不對勁,明顯就是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不然怎麽針鋒會直指寒霜?

    他抓著身邊小藥童的手,趕緊吩咐道:“小丫頭,你跑一趟,跑快一點,去告訴寒大人這件事!”

    小藥童把他扶到桌子旁邊坐下,脆生生地道: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她說完就跑了出去,明明是小孩子一個,卻跑的飛快。

    門外有一道湘色的影子閃了一下,小丫頭根本沒有注意到,隻有那人背靠著牆壁,看著那小丫頭跑走的背影,目光有些沉。

    小丫頭把今兒早上在醫館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寒霜。

    寒霜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

    她問旁邊立著的那個衙役,“你昨兒把話帶到了麽?這件事是不是木先生泄露出去的?”

    衙役躬身道:“昨兒晚上已經把這話帶給木先生了,木先生當時也已經誠懇地應了。至於是不是木先生泄露出去的,屬下不敢多言。”

    劉奮在一旁道:“這件事明明木家牽扯在了裏麵,卻在輿論裏把自己給拎了個幹淨,不是他們,還會有誰?”

    寒霜卻搖了搖頭,“這事兒出的蹊蹺,木先生還指望著我能讓老大夫給他那邊行點便宜,不至於做這樣自毀長城的事情。”

    他們昨晚上回來就問了孫楊,城中如果有誰還有犀角和羚羊角,就隻能是木先生了,因為他經手藥材生意,看著好東西都習慣給自己多留一點,在這一點上,很多世家都做不到這樣。因為一般都隻在自己家裏麵留點緊急續命的藥,比如寧莫琦在自家留的就是幾株老參。

    孫楊昨兒也從他們那邊知道了這件事,而且被兩人逮了個正著,這會兒也不可能再找借口離開,但是他明顯有些害怕,一直不停的在屋中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道:“怎麽辦,怎麽辦,寒大人,怎麽辦啊。”

    寒霜端起茶盞抿了一下,道:“等。”

    “等?”

    寒霜點了點頭,卻不再說話了。

    正在這時,外麵卻有人跑進來稟告:

    “寒大人,寒大人,木府有人過來,大人要見麽?”

    寒霜點了點頭。

    木府的人直接就進來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寒霜麵前。

    “大人,我家老爺讓我來告知您,他聽說了外麵的消息,但是發誓這件事不是他做的,想問問寒大人,現下可如何是好?”

    輿論雖然把木先生給拎了出來,但是老百姓又不是傻的。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寒霜的主意,但是這些藥現在卻是在木府裏麵,隻要開了木府的倉,難道還怕救不活自己的親人?

    這也是為什麽寒霜這麽篤定為什麽不是木府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原因。

    寒霜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沒有來得及多說什麽,外麵的百姓卻已經到了,正在外麵喊冤。

    “寒大人,寒大人,寒大人啊!”

    聲音非常淒厲。

    寒霜走了出去。

    劉奮緊緊跟在她的後麵。

    眼看著孫楊見事不好,又想跑,看了他一眼。

    孫楊一個激靈,立馬跟上了。

    外麵的百姓層層的聚集了上來,將山頭圍了個水泄不通。

    最前麵的人見到寒霜出來就跪了下來,“大人”

    她抓著寒霜的衣擺,“大人,我們今早上說治療疫病的藥方裏麵最重要的兩味道藥沒有了,是麽?說是全部送去了木府,是麽?難道木府的人的性命是性命,我們尋常老百姓的性命,卻不是性命麽?大人,您於心何忍哪……”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後麵的人想到自己將要死去的親人,也是情難自禁,不免都捂住眼睛,哭了起來。

    寒霜將她扶了起來,“是誰嚼了這樣的舌根子?難道霜從來到南州所做的事情還不夠麽?諸位鄉親們,你們覺得,霜會棄尋常人家的性命於不顧麽?”

    那婦人被她扶著站起來,她哭著說道:“正是因為我們不相信,才想找大人問個清楚,大人”

    寒霜皺著眉看向她。

    這樣的排場,隻是普普通通的問個清楚?

    散布流言的人,會藏在這群人中間麽?

    但是這人眼裏的目光非常執著,寒霜看了看,把追查凶手的事情先壓了壓,全力來應對眼前的事情。

    她抬手,手掌向下壓了壓。

    因為先前治水和治疫她表現出來的權威,這個時候大家都自發地安靜了下來。

    寒霜道:

    “此事原本霜已經在解決了,但是既然大家詢問起來了此事,那霜便跟大家說一說吧。”

    “南州的犀角和羚羊角的確是沒有了,治療疫病的方子缺一不可,沒有這兩味藥,的確會施展不開。”

    眾人心中雖然都有猜測,但現在聽到寒霜肯定,不免還是有些害怕,此起彼伏的問道:“那大人……應該怎麽辦啊……”

    “為什麽木府又還有這兩味藥啊……”

    大有寒霜不給出個準確dá àn,他們就不罷休的意味。

    寒霜再度抬手壓了壓他們的聲音。

    “大家聽我說完。”

    “這兩味藥,舉州的存貨都放去了醫館,醫館那裏沒有了存貨,這是原本就有的情況,昨日治療木府的眾人,又耗費良多,這也是事實。”

    “木府所用的犀角和羚羊角,是木府自己的私存,因為原本不屬於南州官府的物資,所以這批藥怎麽用,全是木先生說了算。”

    眾人的聲音又有些嘈雜了,寒霜揚了揚聲音,把他們的聲音壓了下去。

    “霜知道鄉親們擔心自己的親人,但是在醫館的病人,比較起來木府的病人,傷勢已經清了很多。而木府通家有五十七口人,先前又經曆了疫病的大爆發,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他們的病症較之醫館的鄉親們,還要嚴重的多。”

    “這件事霜沒有提前告知鄉親們,是因為霜已經在聯係外麵,正在著手解決,所以不想讓鄉親們做不必要的擔心,但既是鄉親們問起來,霜便如實以告。”

    “這次藥物的分配,實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醫館那裏有病情嚴重的病人,霜也定會從木府拿了犀角和羚羊角來為醫館的鄉親們治療,而就算是沒有治療的藥物,老大夫也是用了穩固的藥方,讓醫館的鄉親們免於性命之憂。”

    “諸位不用擔心,霜既許諾過要治好疫病,就自然會將鄉親們的性命放在心上,從前如此,日後,也是如此。”

    鄉親們都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才有人怯生生的問道:

    “那……大人……這兩味藥,什麽時候才能有呢?”

    寒霜原來就是扯個幌子,安撫大家,她雖已經在想辦法,想派人去越州尋些藥物,但畢竟還沒有將信送出去。

    但是在這群擔心的已經喪失自己分辨力的百姓麵前,她當然不能這樣說,隻是道:“信已經送出去了,但什麽時候到,霜也不知道。”

    百姓抿了抿唇,顯然是有些不滿意這個dá àn。

    正在這時,卻聽見外麵有衙役跑進來,急切道:

    “大人,大人,臨陽城送了藥材來,已經到了城門口,需要開門放他們進來麽!”

    寒霜猛然一抬眼,這才想起來原來封了城門。

    她點了點頭,“開城門。”

    她身後的春風,聽聞這話,抬了抬眼,眼裏閃過了一絲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