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木先生指出來的路，他們很快挖到了木老夫人的遺體。

    遺體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被蟲鼠啃食的不chéng rén樣，木先生扶著一旁的樹，看著木老太太成了這個樣子，心裏也非常不好受。

    他原本是想好好保管好木老太太的遺體，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木老太太的遺體對蛇叔蟲類來說就是最美味的食物，所以跑到土下去吃得不亦樂乎，還將這種疫病帶到了活人身上。

    他原來一直以為寒霜是在誇大沒有焚屍的嚴重後果，現在見了這樣的情形，才知道自己誤會寒霜不淺。

    他扶著樹幹彎了彎腰，“先前是我想岔了，寒大人，我誤了大人的事，鬧得南州人心惶惶，實在是對不起大人。”

    寒霜抬了抬手，“這事兒我會跟百姓們講明白，既然過去了，便過去了，隻有一條，日後得疫病的人不要再下葬了，我知道焚屍是為難你們，我也知道你們心裏大概怨我。但是在沒有更好的法子的時候，我為了全州百姓的性命，不得不這樣做。”

    木先生泣不成聲，“是，大人的一片苦心，木某人現在已經明白了。還望大人饒恕木某人先前的罪過，木某人會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舉州百姓，不會讓百姓誤會您的。”

    寒霜笑了笑，“這件事不急，你先去好好休養吧。”一麵叫人扶了他進去，一麵叫了衙役去將這裏麵的情況告訴在外麵等候的百姓。

    百姓們早就看見了裏麵冒出來的煙霧，但是裏麵一點爭吵的聲音也沒有，他們也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有衙役出來告訴他們真相，他們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就他們家出了事情呢，原來是自作孽不可活。明明寒大人都已經說了，要記得焚屍，要記得焚屍，他們家自己不焚屍，還騙我們說已經燒了屍體，真真是讓人心寒。”

    完全忘記了他們先前明明還在說寒霜的不是。

    寧莫琦對百姓的偏見早就有所了解，他對於他們的偏見一向持遠觀的態度，甚至有時候還會利用這種偏見來達到他的目的。那個時候，他一邊嘲笑這些人的不辨真偽，一邊卻又得意自己的能耐。但是現在，看著他們這樣牆頭草，寧莫琦心裏也不免有些不爽利。

    他沒有理會這些百姓，向著前來告知的衙役拱了拱手，“既然真相已經大白，那寧某人心裏也就安寧了。先前是寧某人錯怪了寒大人，還望官差大哥告知寒大人，萬望寒大人海涵。”

    官差拱了拱手，“寧爺客氣了。”

    真相已經大白，這事兒也算是過去了。寒霜監督著小醫童們把木府中的蛇叔蟲類全部毀了個幹淨，心裏終於一安。

    木先生拱了拱手，“寒大人，這次的事，木某人不再多說，全賴大人幫襯，若是大人日後還有什麽需要，木某人當仁不讓，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為寒大人做到！”

    寒霜笑了一下，“為民忙乃為官本分，木先生客氣了。”

    事情處理完了，她便準備回去。

    卻不想老大夫一路小跑，朝著寒霜跑了過來。

    寒霜要離開的步子一頓，扶住了老先生，“老丈，怎麽了？”

    老大夫氣喘籲籲，想說話，卻開不了口，寒霜趕緊給他順了順氣。

    “老丈，不要急，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老大夫緩了好一會兒，終於緩了過來，他拉住寒霜說道：“大人，您先前給的藥方子裏麵的羚羊角和犀角，現在藥方裏都沒了。南州現今又被大人閉了城，根本不能出去拿。這可如何是好？”

    寒霜扶住他，“現在還有多少病病患沒有醫治好？”

    老大夫在心裏數了數，道：“原本的藥，治療城中的百姓也是夠了，但是因著木府這裏染上疫病的人太多，所以一下子就捉襟見肘了。木府通府上下是五十七口人，醫館那裏卻還有二十餘人，羚羊角和犀角現在全都沒了，根本不能支撐這些人的治療啊。”

    寒霜心裏也是一凸。

    七八十口人，根本不是開玩笑。

    一旁的木先生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木某人家中倒是還有一些犀角和羚羊角，隻是……”

    寒霜看向他。

    “隻是什麽？”

    木先生道：“隻是木某人家中存貨也並不算多，木某人就算將家中儲備盡數獻出，也恐怕並不能救下七十餘人。何況……”

    他頓了一下，有些羞於啟齒，但最終還是下了決心，跟寒霜道：“何況家中諸人都是受了無妄之災，這是木某人決定的失誤，實在不是他們應該死的。如果木某人將家中存貨悉數交給大人，木某人希望大人能夠先救木府中的人，不知如何？”

    木先生說這話也是很無恥了，前麵才說了為寒霜上刀山下火海都萬死不辭，但是轉眼就要寒霜給他這樣一個許諾。先救他府中的人，那別的人怎麽辦？他府中的人命就是人命，別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了麽？

    要是寒霜真的這樣做了，還指不定百姓們怎麽想呢。

    但是木先生的意思擺明了又是，要是不救他的家人，他就根本不願意把這些羚羊角和犀角交出來。

    果然是個商人！

    寒霜沉吟了一下，叫了旁邊的小醫童，“你去看看，木先生府上的存餘還剩多少，能打包成多少次的藥，能吃多久。”

    木先生見她這樣吩咐，立馬叫了人去給那小醫童開庫房的門。

    小醫童很快就回來了，脆生生地道：“大人，木先生庫裏的存餘也的確不多，若是全部分給患病的人吃的話，最多也隻能吃半個月，若是全用來治療木府府上的人，倒是能多吃幾日，但是也是不夠的。”

    寒霜抬眼看向木先生。

    “木先生府上真的沒有存餘了？”

    木先生搖了搖頭，“確實是沒有了，木某人因為掌握進出南州的藥材，知道這東西珍惜，所以才留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寒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但是木先生，就算這樣，府上的人的藥也是不夠的，你又待如何？”

    “那便請大人下令先救家眷。”

    語氣客氣，說話的內容卻一點也不客氣。

    寒霜冷笑了一下。

    這才是木先生的本意，什麽府上的丫鬟小廝，他才不在乎，他就隻在乎他的妻子兒女罷了。

    其他的人他才不會多管。

    她冷哼道：

    “木先生，你這樣就不怕引起百姓的眾怒麽？”

    木先生輕輕搖了搖頭，笑著道：“寒大人，木某人隻是一介商人，沒有那麽多牽扯，也不怕誰找shàng mén來。但是若是木某人連自己的家人都護不住，那才是沒什麽意思。”

    連老大夫聽了他的論調都氣得夠嗆。

    “原本藥材都是夠的，要不是你因為一己私心，讓木府的人都患了疫病，現在何至於如此！你卻連點藥材都不肯拿出來，真真是惡毒心腸！”

    木先生再難聽的話都聽過了，這點東西不過是小兒科，根本不理會。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寒霜。

    “寒大人意下如何？”

    寒霜看了他一眼，“我需要考慮一下。”

    木先生伸手作請，把他們先送了出來。

    他站在門口，微笑著說道：“寒大人可不要考慮太久，木某人能等得，城中的百姓，卻不一定能等得。”

    寒霜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等寒霜上了車，老大夫也一並跟了上來。劉奮見他們麵色都不是特別好，不免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都這樣皺著眉頭，不是木府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麽？”

    老大夫將沒藥的事情跟劉奮說了。

    劉奮聞言大怒，“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大家都是在這樣危險的時候，他卻隻顧著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也不想想，要是城中的疫病真的止不住，他們自己能逃得掉？還這樣厚顏無恥的說出這樣的話，真真是個小人。”

    寒霜敲了敲桌子，“好了，現在再來埋怨這些，也是沒用的，現在就得想想怎麽辦。”

    她問劉奮，“孫楊還是沒來？”

    劉奮搖了搖頭，“沒來，估摸著是怕出事，所以找地方去躲著了。”

    寒霜擰了擰眉頭，“先回去，找到孫楊，問問他城中還有誰肯能有犀角和羚羊角這兩位藥，然後把這件事先壓下來，我先跟木先生交涉。”

    如果還有別的藥，那他們也會少一些被動，雖然肯定會因為現在的稀缺而有抬價，但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什麽大問題，現在的重點是藥不夠，隻要夠能夠足夠，能救下南州城裏百姓的性命，那別的，就都不成問題。

    她的聲音沉下來，“這件事，隻要有時間，就能想到辦法，所以先不要慌。我們不會真的放著南州的百姓患疫病隻能等死而無動於衷，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這件事先壓下來，醫館那邊”

    寒霜想了想，“先用你之前研究出來的那個控製的方子來穩定病情，給我三日時間，我會把這件事情談好。”

    老大夫點了點頭。

    “記住，不要泄露消息，引起百姓的恐慌，明白麽？”

    車內兩人都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