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過來了一趟，讓寒安心裏惶恐極了，她不能確定寒霜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總覺得她話裏意有所指。但是寒霜明明才回京，她在京中都瞞了這麽久，除了身邊的丫鬟，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寒霜又怎麽會知道？

    她眼裏陰晴不定，想了很久，終於跟自己的貼身丫鬟道：“你趕緊去陸府送一封信，要快！”

    她用漂亮的薛濤箋寫上“事恐泄，從速”五個字，交由丫鬟，馬上送了出去。

    陸柯拿到了信，提出來要見寒安一麵。

    他伸手摸了摸寒安的肚子，果然摸到寒安鼓出來的腹部，他的手停在寒安的腹部，沒有說話。

    這種沉默讓寒安有點心慌，她伸出手去，雙手覆在陸柯的手上，仰起頭喚他：

    “陸柯”

    聲音柔而弱，像淬了蜜一樣，帶著點甜味兒。

    陸柯抬起眼來，果然看見她無辜的一雙眼睛。他笑了一下，道：“好好養胎，可不要因為這些事亂了你的心神。”

    寒安眼睛裏波光粼粼，她看著他，這樣低姿態的模樣更惹人憐惜。

    “可是，若是再不從速成親，隻怕這件事就兜不住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聲音有些哽。

    “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願他生下來就被人指指點點，沒有父親，那樣，他該多痛苦啊。”

    她放緩了聲音，聲音在喉嚨裏哽了一圈，聽起來就像是快哭了。

    這可不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陸柯垂下的目光冷眼看著她的腹部，一點不為所動。

    “陸柯”

    寒安抬起頭，又喚了一聲。

    陸柯麵上展現出笑臉來，他摸著她的頭發，聲音低緩，說道：“就說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既然我都說了不會讓這些事亂了你的心神，自然會好好照顧你，為你想好之後的路應該怎麽走。”

    他低下頭去，湊到寒安的唇邊，輕輕碰了一下。

    這話讓寒安頓時放心了不少。她伸出手來，雙手繞過陸柯的脖頸，給了他一個深吻。

    雙唇分開的時候，寒安還有些戀戀不舍。陸柯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笑著讓身邊的小廝去煎了一服藥過來。他給那小廝使了個顏色，小廝立即明白了，馬上就去了。

    陸柯同寒安道：“我從聖手醫仙那裏得了另一味養胎的方子，你今後喝這幅藥，可要好好養好咱們的孩子。”

    聽見他這樣說，寒安麵上越發嬌羞了些，她撫著自己的腹部，輕柔說道：“孩子，聽見了麽？你父親很在乎你呢，你可要好好長大，日後陪著父親母親才是。”

    陸柯撫著她的長發，動作輕柔，看著她腹部的目光，卻有些冷。

    藥湯很快就被小廝送了上來，陸柯看著寒安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目光裏終於有了點真實的笑意。

    他讓小廝拿過那張藥方子來，叮囑寒安回去之後一定要記得多多服用，看著寒安半點不覺地點了頭，終於放了心。

    他在寒安的唇邊細細輕吻，低聲說道：“又要放你回去了，真是舍不得。你放心，我定會盡快將這件事安排妥當，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入我們家。”

    寒安點了頭，“好。”

    她看著陸柯言笑晏晏，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有別的心思，所以珍而重之地將那藥方收好，笑著道：“那你可要記得，我……我在家中等你……”

    她大大的眼睛從下至上望著他，姿態令人心軟。

    陸柯笑著點了頭。

    寒安歡喜地回到府中，麵上少有地多了些笑意，她路上見到寒淩，還笑著和她打了一個招呼。

    她一心一意地想著陸柯能盡快娶她過門，那她的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想到她日後可以長留京城，她心裏就止不住地泛出歡喜。曦城雖然也不錯，但到底隻是個小地方，比不得京城這樣繁華。她雖然是旁支的嫡xiǎo jiě，但其實這身份，全然比不得在京城長大的，比較得主母歡心的庶xiǎo jiě，至少那些姑娘說親談媒的對象，都是京中的大家族，不像她母親，逮著個舉人，竟也就當了個寶。

    她心中有對她未來的無限設想，想到從此以後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她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份快樂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她心中歡喜，想著先前看大夫說的，是不是還是要出來走走的話，便特意傳了寬鬆的衣服，這日在院子裏走走。

    寒淩看見她，笑嘻嘻地過來打了個招呼。

    “安姐姐。”

    寒安笑著應了一聲，道：“今日沒有去上朝？”

    “昨兒才正逢朝會呢，今兒修沐。”寒淩身邊的丫鬟拿了一張帖子進來給她，寒淩看了看，笑道：“不曾想我們一同入學的人，卻是陸柯先要成親了。”

    陸柯一貫是個花花公子，寒淩萬萬沒想到，陸柯卻是同入學的人裏麵，最早定下來的。

    寒安麵上笑得更開心了。她忍住了矜持，沒有立刻從寒淩手中奪了帖子來看，笑容卻怎麽止也止不住、

    她笑著問道：“帖子上可說了，是哪家的姑娘不曾？”

    寒淩笑著道：“是九門提督府下的五姑娘，名喚青蘿，當時也跟我們一道進學的，安姐姐可還記得？”

    寒安麵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個幹淨。

    “你說什麽？是誰？”

    寒安的聲音太尖銳，寒淩一愣，而後問道：“九門提督府裏的五姑娘，安姐姐不記得了麽？就是常常坐在第四排的那個姑娘。”

    記得！怎麽會不記得！一直都不怎麽跟人說話的一個五姑娘，在學堂裏最沒存在感，最木訥的人，就是她！但是陸柯要娶的人，怎麽會是她？

    寒安整個人像是被浸在冷水裏，一下子氣急攻心，徑直搶了寒淩手中的帖子，快速地看了一遍。

    寒淩沒有說錯，上麵果然寫著陸柯和那五姑娘好事將近，邀請寒淩屆時前去觀禮雲雲，公事公辦的帖子，完全挑不出什麽錯兒來。

    除了上麵寫著的那兩個要成親的人的名字。

    寒安整個人都在發抖，寒淩原本也不知道她今日為什麽有些失禮，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又頗為不忍，於是在一旁喚了她兩聲。

    “安姐姐？安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寒安被她叫得回了神。

    她將手中的帖子遞回給了寒淩，勉強地笑了一下，道：“我沒事，隻是有些頭暈罷了。”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帖子，卻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把帖子揉得不成形狀。寒淩接過帖子，明顯感覺到了她狀態的不對勁。但她也知道，寒安現在的狀態，怕是什麽都不想說的。她沒有問什麽，隻是默默地送了寒安出了垂花門去。

    寒安一路失魂落魄走出了垂花門。

    她身邊的丫鬟跟寒淩行了禮，連忙追了出來。

    “姑娘，安姑娘，安姑娘。”

    她看見寒安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連忙追上去拉住了寒安，輕聲喚她，“姑娘？”

    她是跟在寒安身邊的貼身丫鬟，寒安和陸柯的事，她雖然不是全部知道，但是也知道個七七八八，尤其是寒安有了身子，根本瞞不過去她。

    她見到的是寒安和陸柯的濃情蜜意，從來沒有想過寒安和陸柯的關係究竟如何。眼下看寒安這樣傷心，她不免寬慰道：“姑娘，姑娘昨兒才見了陸公子，再快也沒有這麽快的，這恐怕是先前就定下來的事情，正好撞到今天。姑娘不要著急，不如去找陸公子問個明白，陸公子既然答應了姑娘，又怎麽可能食言呢？何況陸公子對姑娘的心意，奴婢都看在眼裏，是做不得假的。”

    丫鬟的話像是讓寒安猛然抓住了主心骨。她反手抓住那丫鬟的手，努力讓自己緩了緩，道：“你說的對，你說的對，他答應了我的，哪能不實現呢？何況還有”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何況她都有了孩子，有這個孩子在，還怕陸家會不認麽？

    這不就是她當初可以想要懷上孩子的初心麽？

    她心中稍定，卻還是有些唯恐九門提督家的五姑娘對她的地位造成威脅。何況，她也確實應該去問問陸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跟那丫鬟道：“你在家中應對，我現在出去一下。”她看了看時辰，“最晚酉時回來，你注意幫我在家盯著。”

    那丫鬟趕緊應了一聲。

    “喏。”

    寒安一路小心翼翼地出得府來，直奔陸府而去。陸府卻敲鑼打鼓，準備了一箱又一箱的聘禮，要往九門提督的府邸抬去。

    陸柯坐在高頭大馬上，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周圍都是人，寒安也不好立即跟上去，隻是小心翼翼地綴在下聘隊伍的後麵。

    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華美衣服，不要錢地往九門提督府抬去，寒安想著這些東西都是那個沉悶木訥的五姑娘的，心裏就說不出來的不痛快。

    她看著陸柯跟九門提督的人應酬，好不容易找了個空，趕緊靠近了過去。

    “陸柯。”

    陸柯聽見聲音，回過頭來看見她，麵上閃過一絲厭惡。

    但他很快就這絲厭惡給壓了下去，隻是走過去，問道“安兒，你怎麽來了？”

    與此同時，他背在後麵的手，給隨在身邊的小廝打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