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販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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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慶典的時候,寒霜身上除了銀子,沒帶別的東西。回來的時候,也沒別的吃食,隻帶了一貨擔的鹽。
那兩個護衛已經回來了,見寒霜自己擔了個貨擔回來,連忙上前來幫她卸了,笑著問寒霜,“大人在哪家買的東西,竟有讓大人自己動手的道理,怎麽不直接送到客棧來?”
寒霜笑著道:“一個初做買賣的,看他什麽都不懂,想著反正也不重,也就自己帶了回來。”
那兩護衛跟了寒霜一陣子,也知道她一貫待人平和,對這事兒也竟然覺得不奇怪,雖然一個女公子擔著貨擔回來挺奇怪的,但曆城也不是沒有特立獨行的怪人們,加上這是慶典,大家看見什麽不同尋常的事也都覺得那是在玩鬧,倒也不怎麽太過以為怪。
那侍衛拎著倒還有些重量,於是問寒霜,“大人這是買了什麽回來?買了這麽多,難不成是要帶回京中不成?”
寒霜看著他把那鹽放到自己屋裏,聽見這話,笑了一下,隨便編了個曆城獨有的東西糊弄了過去。又道:“說起來,我今日還嚐了些鹽,覺得味道倒是不錯,等會兒讓店老板拿去一些做了,晚上你們也嚐嚐看?這味道在錦繡倒是不常有,我看著倒也好奇。”
那兩侍衛連忙笑了,“是,晚上定然嚐嚐。”
當晚寒霜果然專門叫小二拿了些鹽去廚房,小二知道有些客人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於是也不覺有什麽不對,督促著大廚將那菜做出來,就連忙給寒霜他們端上了桌。一路上香味兒都狠命地往他鼻子裏竄。
小二狠狠地嗅了兩口,覺著這味道果然是好極了。
那兩侍衛聞著味兒,心裏也是癢癢的,看見寒霜動了筷子,他們也才撥著吃了兩口,一下就覺驚為天人。
“好味道!”
那兩侍衛連忙讚道。
寒霜聞言一笑,問他們,“來,猜猜看,這是什麽鹽?”
那兩侍衛在皇城中當差,平時的飲食也多有夜華皇帝賞下來的,因為也還算有些見識。聽到寒霜問話,兩人想了想,又重新夾了菜品了一品,道:“這味道,嚐著倒像是梅鹽。”
寒霜聞言勾了勾唇角,沒說對不對,轉而望向另外一個侍衛。
那侍衛也嚐了兩口,道:“屬下覺得,也像是梅鹽。”
梅鹽。
寒霜心裏默默記了兩遍名字,道:“你們倆倒是一猜即中,沒意思了呀,還說能難你們一遭。”
一邊說一邊歎氣,深以為憾的樣子。
那兩侍衛撓了撓頭,連忙說了兩句好話,幾人把酒言歡,一時之間,倒也把這事兒給揭了過去。
當天晚上,寒霜又斷斷續續地打聽了一些關於這個梅鹽的事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是夜華非常優良的一種鹽,在達官貴人中用的非常多,而且在京中用的尤其多。
這樣的鹽,為什麽會被當成私鹽處理?
她在第二天見到了那個貨郎上麵的人。
依然是三聖節的慶典日,寒霜放了兩個侍衛的假,跟著那貨郎到了一個宅子的後院。她從外麵望了一圈,看不出來這到底是誰人門下的建築,但精致秀氣,也遠非一般的平頭百姓所居。
貨郎把她帶到一個閣樓下,搓了搓手,道:“女公子,上麵小的就不方便上去了,那位先生說是就在上麵等您,您自己上去吧?”
寒霜抬頭看了一眼頭上,點了點頭。
閣樓最頂上隻有一間亭子,站在高處眺望,周圍的美景一應收入眼底,院中的活水纏繞在亭閣的四周,遠遠望去,竟是分外的秀麗可愛。
亭中已經坐了一個人,寒霜在他的對麵坐下,等待他泡上了一杯茶。
“聽說,女公子想要大量購入私鹽,不知是何故啊?”
他常年手中私鹽流轉,自然知道,就算是大戶,貨郎貨擔中的鹽,也足夠大戶用上兩個月。這位女公子昨日才買了那麽多私鹽,自然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貧乏了。何況
他看了一眼麵前的這位女公子。
曆城的大戶,少有他不熟悉的,此人根本不是曆城的人,借機來此,莫不是來查私鹽買賣的不成?
他目光打量著寒霜,有點冷。
寒霜抿了一口茶,見了他的神情,笑著道:“你不必多心,我也不過是見了昨日那梅鹽的質地,覺得甚好,所以才想要多要一些罷了。我是在夜華邊境的商人,溝通的是夜華和錦繡的買賣,梅鹽的質量這樣好,既是能夠用更低的價格進入,為何不做?”
她抬眼看著對麵的那個人,神情八風不動。
於是那位先生看了看她。
這話裏,倒是個商人模樣。
“不知女公子做的是什麽的買賣,又主要是在什麽地方經營?”
寒霜道:“什麽都做。珍珠,皮草,海鮮,食鹽,曆城的紡織品也間或夾雜一些。錦繡沒什麽大海,對珍珠的訴求,遠非夜華人所比,尤其是王公貴族。先生應該知道這些吧?”
那位先生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她。
若是如此,那倒也說得過去,為什麽這位女公子想要大量進入私鹽了,貨是從他這邊走的,所以先生心裏也知道,這樣優質得簡直可以媲美官鹽的私鹽,拿來做買賣,實在是穩賺不賠。
他又問了寒霜一些問題,左右都不見任何端倪之後,他才伸出了兩根手指。
“女公子,我可以以最低的價錢將東西給你,但是,總的收益,希望您能分我兩成。”
寒霜看了看他,向後靠坐了一下,嘴唇勾笑,“一成。”
“一成八分。”
“一成五分。”
你來我往,對價格在意到骨子裏。毫無破綻。
那位先生終於妥協,“好,以一成五分計,女公子什麽時候要這批貨?”
寒霜抬了抬手,“不急,讓我先看看貨的質量。”
她跟著先生看了私鹽的品質,私鹽從她的手指尖碾過,最後從指縫間落了回去。
她仔細地看了看先生這裏的私鹽數量和質量,道:“雖則我在錦繡售出,是上下均有xiāo shòu,但你這裏梅鹽的數量卻並不算多,若是屆時不夠,怎麽辦?”
幾次的對話,先生已經相信了她的商人身份,聞言道:“梅鹽的數量本來也就不多,不然也不會物以稀為貴,隻有三品以上的朝臣才一般用這個。女公子要售往錦繡的話,倒是可以把這個價位再抬高一些,梅鹽本身味道豐富,又能增進菜色的層次,比錦繡的河東鹽還要好些,不信有人不買。”
寒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是在同我耍滑頭麽?我是問你,若是屆時數量不夠怎麽辦,你這裏可能供得上貨?”
先生笑了一下,“這一點,女公子盡管放心,我家主人手上捏著一條梅鹽的命根,雖則我們這裏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但若是連我家主人手中也沒有了,外界自然更沒有了。”
寒霜的眸色深沉了些,“據我所知,這些鹽的命根都掌握在夜華的三個大家族裏麵。”她看向先生,目光有些嘲諷,“怎麽?有著官府的路子,自己還來走私鹽的路子,自己跟自己競價,這說不通吧,先生。”
眼看寒霜有些不信,那先生連忙上前兩步,湊到寒霜耳邊道:“女公子不要多疑,某所言絕無一句假的。官鹽雖然謀利甚多,但賬目全都過了明麵,主人想自己存些私房錢,這一點,女公子應該也可以理解吧?”
已經算是推心置腹了。
寒霜看了一下眼前的這些鹽。
官鹽的加工,全部走的是官府的路子,所有的加工成本,全部由官府承擔,然後再由官府和大商接手,在外xiāo shòu這些鹽。
而她麵前的這些私鹽,也應該是全部由官府加工之後,運出來的。
按照這樣的流程,先生家主人自費的成本就能被壓到極低,而用dī jià賣出這些鹽,寒霜在心裏算了算,麵前的這些鹽,全部售出之後,至少獲利三百萬兩。
這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的問題了。
這還僅僅是曆城一地。
而掌握鹽脈的那幾個家族,寒霜腦中也有些印象。
央城陶家掌握著一條鹽脈、錦州的莫家掌握著一條鹽脈,以及,太子越霖,自己掌握著一條鹽脈。
她看著眼前的這些名為私鹽,實則為官鹽的鹽,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先生,我是個商人,隻想做賺錢的買賣,不肯卷進無謂的糾紛裏,就問先生一句話,還望先生如實回我。”
她看向了那位先生,“隻問先生,這件事,會不會泄露風聲,泄露風聲之後,先生的主人,又能不能擺平?”
那先生笑了起來,向著寒霜躬了個身,“女公子隻管把心放回肚子裏,此事,絕不會讓女公子無故受難。”
寒霜坦然地受了他這一禮。
然後笑起來,“好,我信先生,明日便著人來和先生做買賣。”
她說完之後,沒有等待先生的回禮,而是轉過身,又撚了一些梅鹽在指尖。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個先生背後的主人,隻會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