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過先生之後，寒霜同雲安越音去了一封信。

    信中她再三確定了，在夜華擁有鹽脈的，隻有三個人。

    陶家、莫家，以及太子。

    越音在信中告訴她，梅鹽的鹽脈因為本身就主要供給皇室，所以當初皇帝給了太子，但三個擁有鹽脈的人在私下裏也不是沒有互通有無，所以這件事，是不是太子在背後操控，還真說不一定。

    何況太子本身族中財富多多，不差走私私鹽的這些銀錢。但如果真的是太子在背後操控，那其所謀必然大矣，讓寒霜自己小心行事。

    越音在信中說了他在曆城的好幾個親信的名字，寒霜一一記住了，然後趁著這幾日慶典的時間一一找了過去，讓他們在曆城跟緊私鹽的這件事，平素也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被私鹽的那位先生發現了端倪。

    越音的人做事還是相當可靠，寒霜在起身到了下一個地方之後，收到了越音的人的來信。

    原來寒霜假借對錦繡貿易的名義，將先生那邊的私鹽都運走之後，那先生就去信給了他的主子。越音的人中途攔下了信，發現信件發往的地方，正是太子府。

    越音當時將這些人指派給寒霜的時候，就明確說過，此事全權由寒霜做主，不必直接報到他那裏去。因著越音當時的這句話，暗衛全部把消息送到了寒霜手中。

    寒霜很快收到了來信。

    她一麵吩咐暗衛們不要打草驚蛇，一麵又讓他們盯緊了，這些銀兩，最終運向了哪裏。

    暗衛們很快就給了她一個回複。

    運向了寧城。

    於是，寒霜將下一個目的地定在了寧城。

    寧城在夜華的北邊邊界上，邊緣處有一片三不管的混亂地帶，混亂地帶以北，是北狄人的居所。

    這裏算是北狄的南部邊境，狹長的區域從錦繡的東邊斜斜的落入，沿著海岸一直延續過來，直到和夜華接壤。

    這塊地方名為三不管區域，實際上並不混亂，除了沒什麽人過住在這裏，整體說來，還算太平。北狄投鼠忌器，害怕自己過來錦繡會出手，於是一般不往南邊走。錦繡是覺得自己占了這塊地，也沒什麽能用得上的東西，是平白惹了一身騷。至於夜華，兩個大頭都不敢動，他就更不敢動了。

    於是這麽塊區域就這麽hé píng地保存了下來。

    因著先前在曆城時候，寒霜和那倆侍衛相處得還不錯，加上寒霜也一直隻是關注民俗，沒有過問政治方麵的事情，所以那兩侍衛對她的態度後來越來越好，對她的約束，也沒有先前那麽多了。

    這次來寧城的時候，他們來的時機不算特別巧，寧城先前本城的盛典剛好結束，他們到的時候慶典剛完，到處都是在節後收拾的人。寒霜跟著兩護衛在城裏逛了一圈，也沒見到什麽特別稀奇的東西。

    一旁的侍衛道：“寧城這裏多是少數民族聚居，平常時候沒什麽特別的，就節日的時候熱鬧。尤其是因為是不同的民族，習俗風景都多有不同。不過節日若是過了，反而就冷清了。”

    寒霜看了看周圍。

    寧城的百姓這會兒都在收拾打掃地麵上散落的鞭炮，把那些喜慶的紅綢和貼花都收回去，街上都沒什麽人來往，的確是非常冷清。

    寒霜看了一會兒，笑道：“我記得十日之後寧城還有個慶典？既然這次沒趕上，不如好好休整一下，等下一次的慶典吧。先前以為能夠趕過來，一直趕路，還是有些累了。”

    寒霜既然都這樣說了，那兩侍衛也就不再說什麽。於是三人在寧城中隨意找了個地方，各自歇下了。

    寒霜將那倆侍衛留在寧城，自己單槍匹馬去看了看那個三不管地帶。

    總歸都是幾位陛下都不涉足的區域，侍衛們也就沒跟著，任由寒霜自己去了。

    寒霜騎著馬，按照暗衛發來的地圖，找了許久，才在三不管地區靠東的位置，找到了一個隱蔽的位置。

    寒霜將馬停在外圍，將腳步和呼吸放到最低，慢慢向那邊走了過去。

    爬上那個山坡，就能看見遠處放眼望去的灰色帳篷，一個又一個佇立在那裏，悄無聲息，卻又讓人難以忽略。

    她低下身子來，將身子藏進灌木叢和樹木的掩映之中，看著對麵的帳篷，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所以，最終那批銀子被送往的地方，就是這裏麽？

    在三不管地帶訓練出來的軍隊，超脫於三個國家的眼線之外，委實是讓人防不勝防。

    等到晚上的時候，這裏的人終於開始了訓練。

    一個有一個的帳篷被打開，裏麵的人一個一個地走出來，集中在了場地中，拿起戈矛，你來我往，在百夫長的指揮下開始了格鬥訓練。

    寒霜見多識廣，已經認出來了這是軍隊的訓練方法，用旗幟和鼓聲來遙控眾人，讓他們在黑暗中也能令行禁止，行動統一。

    這裏一共有五個方陣，每個方陣密密麻麻地站著一萬人。一次排開，占據了底下原本廣闊的，天然形成的凹溝。

    五個方陣，五萬人，對於一個人口原本就少的國家來說，這五萬人足以讓夜華天翻地覆。

    寒霜一動不動地在原地待了一晚上。

    她目不轉睛地看完了那些將士們訓練的全程。

    越音說的沒有錯，越霖手中掌握著官鹽，卻還要做私鹽買賣，本身的確是所謀不小。那些私鹽回來的錢財，不走guān fāng賬目，全部悄無聲息地入了越霖的私庫。而越霖，就利用這樣的私庫，在三不管地區，建成了一支軍隊。

    寒霜垂下了眼眸。

    有風吹過來，從她的麵上拂過，而後悄無聲息地去遠。

    寒霜在寧城一直待到了第二次的慶典。

    在等待慶典的期間，她沒有再出去過一次，隻是吩咐暗衛以京中、寧城，以及曆城為切入點，繼續深挖這三個地方的消息，慢慢地，所有的消息，都匯聚到了寒霜的手中。

    越霖的買賣遠不止從現在還是做，在兩年之前，越音開始逐漸顯現才能，能夠和他分庭抗禮之後，他就逐漸有了緊迫感。尤其是在某一次，在夜華皇帝說他沒有為君之能的時候，這樣的不甘和憤恨達到了極點。

    從那之後，他就開始不停地關注越音做事的進度。在發現越音比他做的更好，也更得皇帝喜歡之後，他心裏的唯恐再也裝不下，於是開始暗中針對越音，也開始逐漸組建自己的勢力，以及軍隊。

    這支在三不管地帶的軍隊就是那個時候組建起來的。隻是軍隊的花銷太大了，在周圍人的建議之下，越霖想到了私鹽的辦法。

    寒霜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的這些情報。那些消息一一過了她的眼，最後都停留在了她的心裏。

    等到寧城的第二場慶典結束之後，寒霜告知那兩個侍衛，自己在外逗留時間已久，也是時候應該回央城了。

    兩個侍衛大喜，出來這一遭，的確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寒霜也非常老實，但他們畢竟怕之後會發生大事，於是巴不得寒霜能夠早點回京，他們也能盡快卸下擔子來。寒霜如今提起，他們怎麽會不高興？

    於是兩人笑道：“寒大人客氣了，此番我兄弟二人能夠出來遊山玩水，也真是得虧了寒大人，讓我們二人見識了許多在京中不能見的風物。實是謝過寒大人了。”

    他們一杯一杯地給寒霜倒滿了酒，寒霜也一杯一杯地一飲而盡，關係更像是近了一層。

    當月，寒霜回到了央城。

    寒霜跟著那兩個侍衛到夜華皇帝麵前去匯報了此次遊街的結果，專門撿了跟政治不掛鉤的民俗來說。那兩個侍衛每旬日給皇帝報備，皇帝自然也知道寒霜的動向，等她匯報完畢，倒也不說什麽，直接放她回了七皇子府。

    而在七皇子府中，越音和雲安已經在那裏等著她了。

    寒霜安然回府，將藏在身上的那封密信取出，交到了雲安的手裏。

    “這就是我先前同你說的，太子在外買賣私鹽，和私自屯兵的事情。”

    雲安知道寒霜如此鄭重其事，斷然不可能胡說，於是打開了那張已經寫滿了消息的紙條。

    寒霜將越霖的事重新梳理了一次，全部寫到了這張信紙上。

    包括皇帝最初的不均，越霖的怨恨，被身邊人慫恿之後開始對越音動手，再到他建立軍隊，再到因為錢財不夠而開始販賣私鹽。

    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原原本本，全部展現在了這張紙上。

    寒霜道：“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麽越霖能夠從民間招募這五萬人，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這些人，究竟是全部是夜華的人，還是別的途徑來的人也有。他這樣私自屯兵，中間又經手了多少人。這些都是值得推敲的問題。”

    雲安將信紙放下了，“也是一個，我們把越霖拉下馬的契機。”

    寒霜聞言點了頭。

    雲安看向了越音。

    “那麽，越音，你的dá àn呢？那個位置，你是爭，還是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