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潑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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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霜垂著腦袋,聽完了那人所有的陳述。

    果然是,曲明玉想把當年寒安做過的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來。學生們的用詞都是統一的寒氏女,而這位說自己文章抄襲的仁兄,也是說自己沒有見過本人,全憑丫鬟和暗中調查的成分。

    她聽到曲飛泠的問話,抬起頭道:“臣有幾個問題,想問一問這幾位學生。”

    曲飛泠抬了抬手,準了。

    寒霜看向了那位聲稱自己抄襲的仁兄。

    “敢問兄台現今還能否記得當年的題目,以及兄台究竟是如何行文的?”

    “學生自然記得。”

    他顯然已經把寒霜當成了寒安,對她也是絲毫不假以顏色,徑直報了自己當時的文章名字,然後緊跟著就開始背起自己的文章來。

    寒霜聽著聽著,目光逐漸冷了下來。

    這是她當時寫的文章。

    她原以為此人也是受人蒙蔽,現在看來,倒是她自己想岔了。

    這人什麽都知道,卻還要把原本不是自己的文章說成是自己的文章,其心可誅!

    她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抬手打斷了那人繼續的背誦。

    她道:“兄台的文章真是背的極熟,就是不知道還記不記得當時那丫鬟長什麽樣,又是什麽名字?兄台連我都沒有見過,又怎麽知道我就是那個寫你文章的人?”

    旁邊一學生冷笑道:“是不是你用的他的文章,隻要把你當年的卷宗找出來,難道還查證不了?你為何一定要找出那丫鬟來,這事兒過了那麽多年,那丫鬟現在在哪兒,誰知道啊?又豈知你是不是因此借故推脫?”

    寒霜冷眼看向了他,目光冷冷,看的那人立馬哆嗦了一下。

    隨即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委實太過丟人,當即揚了揚腦袋,冷哼道:“寒霜,督學府的先生們都認為你桀驁不馴,本身的學識也擔不得這個十八名你的文章本也不是你自己寫的,是提前找人代得筆連我們這些學生也能作證,當初你在督學府實在是從未認真鑽研,人證物證都是齊全的,不知你還有什麽能說?”

    把寒霜原來想問的事情完全岔開了。

    寒霜伏低身子,向上首的曲飛泠叩了一個頭,“陛下”

    “霜的卷宗,於三年前就已經寫下,看過霜的卷宗的人,要複製一份卷宗,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此人不知那丫鬟的所在,也從未見過霜,人證其實不全。請陛下明察。”

    她看向先前那個一直叫囂的學生,“至於你所說的證據,口說無憑,又如何能夠作為證據?就是先生們寫下的書信,其實都以寒氏女代稱。當年進入督學的寒家姑娘有兩個,又如何能夠知道這一定就是指霜呢?”

    那學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冷哼道:“寒霜,你這是強詞奪理!”

    大理寺的官員在旁邊冷眼看了會兒,拱了拱手,對曲飛泠說道:“陛下,此事的確還有頗多疑點,臣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請陛下裁決。”

    寒霜提出來的那幾個疑點的確是能讓這些學生的論點支撐不住的。但是寒霜本身也沒有更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她的無辜。他在旁聽了半晌,學生們的話雖是言之鑿鑿,但證據也還有些不足。

    寒霜在這個時候接了話。

    “陛下,學生的文章,從來都是一字一句,自己做出來的。若是陛下不信,亦可當堂考校,讓霜與這位學子各自執筆,看看究竟是誰的文章更好些。”

    她伏低身子,“陛下,霜與毀書一事確有不當,霜於之後也一直在盡力彌補,直至在前往夜華之前將被毀書目全部抄謄完畢,方才心安。霜言明此事,非表霜昔日之苦,隻是若霜曾有犯錯,霜必然不會推卸責任,但沒有做過的事情,若是想直接波髒水到霜的身上來,霜也是不肯的。”

    她說的彌補當時書庫被毀一事,大家也才想起來,當初她治水歸來,要不是因為一心想要彌補在書庫犯下的過失,早就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官職了,也不至於現在還是一個掛名的送親官員。

    當時寒霜要抄謄那些書目的時候,也曾前往諸大家家中去借過書,都是很快借,很快還,從來沒有把書拖得太久,可見是真的將此事放在心裏的。

    何況一萬餘冊的書啊,她不假於人地把那些書全部抄完了,心思也是非常赤誠。

    想到這裏,大家的心都不免有些偏向寒霜,覺得她心地原是好的,這裏麵,沒準兒還真是有什麽誤會。

    更不要說有些在場的大人還想起來,寒霜在南州的那些事。能夠擁有那樣能力的人,科考場上的分數,又怎麽會過於低呢?

    於是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寒霜之言,並非沒有道理。而今既然誰也沒有更令人信服的證據,不妨對這幾位學生當堂考校。陛下定個題目,讓他們在一炷香裏麵各自寫出文章來。當堂寫的文章,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也斷然沒有再zuò bì的道理,至於高下,看文章,總歸是能夠看出來的。”

    曲飛泠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人,“你們意下如何?”

    朝臣們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都讚成了這個決定,“臣等附議。”

    “好。”

    曲飛泠看了看眾人,而後朝一旁站著的小黃門吩咐道:“你去一趟書庫,尋一本中庸來,朕親自來出一次試題,看看你們各自的能力究竟幾何。”

    她的目光在正中跪著的寒霜和那幾個學生身上掃過,“文章各憑本事,自能分出高低。若是讓朕知道你們隨意誣告朝廷命官,那便依法度實行扣押。同理,寒霜,若是讓朕知道你的成績,當中有作假的成分,朕定然不會輕饒。”

    各自打了五十大板。

    寒霜立馬伏低身子,道了一聲,“是。”

    旁邊的幾個學生,也連忙低下了身子來,口中盡皆稱道:“喏。”

    但顯然,他們就沒有寒霜這樣的淡定了,眼神都止不住地往曲明玉站著的那個位置瞟。

    笑話,當年寒霜在督學府裏就是出了名的文章好,容易討先生們歡心。他們能找到兩個對寒霜不滿的先生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以為把先生的話帶到了也就不會有事了,哪裏知道還要當堂做文章?做文章他們一群學習不大好的,怎麽比得過寒霜去?

    這樣一想,心裏都不免有些唯恐。

    於是紛紛往曲明玉那邊隱晦地看過去,指望曲明玉能站出來給他們出頭。

    但是曲明玉怎麽可能站出來?

    她一麵在心中埋怨提出這個主意的人多事,一麵垂下目光想法子。

    這要是真的當堂做了文章,肯定什麽事兒都明白了,她還怎麽把寒霜拉下馬?

    正是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卻見有個小黃門從外麵跑了進去,“撲通”一聲跪在大殿中間,一臉喜色地道:“陛下,陛下,柳丞相回來了陛下!”

    曲飛泠一下子站起了身來,麵上是毫不掩飾的喜色,“柳卿回來了?”

    小黃門忙道:“正是!柳丞相邊關尋訪已畢,今日低調回京,現在已經在大殿外麵等著了!”

    曲飛泠一抬手,“讓柳卿快進來!”

    說話間,小黃門連忙去外麵稟報了,柳安也逐漸走了進來。

    作為錦繡這麽多年第一位以寒門出身的狀元郎,柳安的傳聞活躍在各地百姓的口中,被稱為經天緯地之才。有無數人聽過他的傳言,但因為他一貫深入簡出的作風和經常遍訪諸地的習慣,很少有人見過他。

    就算是上一世的寒霜,也沒有。

    這樣一想,寒霜就覺得自己上一世是錯過了最好的時光,顧懷淵,柳安,這兩個優秀的人,她一個都沒能見到。就算是見到了完顏昭,也多是在和她對手戲,而不是合作。

    寒霜抬起了頭來。

    柳安如今已經將近不惑之年,但是容顏卻依然保持在最完美的時候。時間對這個男人真的太寬容了,讓他看不出來一點老去的樣子,隻是顯得更加的溫潤如玉。

    一群人都麵向柳安的方向行了禮,“丞相”

    柳安緩步走進來,行進之間,也是氣度非凡。他走到文臣的第一個位置上站定,笑著向朝臣們打招呼,“諸位大人。”

    他先向曲飛泠行了禮,而後目光轉向了場中跪著的寒霜等人身上,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曲飛泠先前聽他回來,分外高興,這會兒麵上也沒有之前那樣冷了,不過看向寒霜等人,也沒見笑容,隻是道:“有人狀告三年前的狀元郎,說她科場成績不實,所以這兒正審著呢。”

    柳安的目光放到了寒霜身上。

    她和另外跪著的人涇渭分明,非常顯眼地分成了兩塊,所以讓柳安的目光第一時間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他先是看了寒霜兩眼,而後向上拱了拱手,“此事安在回京的途中亦有所耳聞,對這個狀元郎也是好奇得緊。就是不知陛下現今打算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