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情實在太莫名其妙了，先前的那場生氣也是來得莫名其妙，但她似乎像是明白了什麽，心中居然有那麽一點大徹大悟的味道。

    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但顧懷淵的這個問句實在太重了，她一時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她推了推顧懷淵，先退開了他的懷抱。

    她尚且穿著內衫，這樣和顧懷淵抱在一處，未免太親近了。

    而顧懷淵的雙手環著她，手臂像是帶著火焰，從她的肌理紋路裏滲進去，她的周身都是顧懷淵的氣息和溫度，整個人像是被他罩進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裏，目光所及，呼吸所觸，居然全是他的味道。

    這樣的距離，太近了。

    寒霜退開了半步，抬起頭來，看向顧懷淵，“我……我先去歇下了……”

    或許是因為顧懷淵先前的那句問話的原因，寒霜的眼神有輕微的躲避，看起來並不自然，隻是聲音還是柔軟的。

    顧懷淵看著她，“去吧。”

    等真的躺在了幹草上，寒霜卻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事情發生在風雨飄搖的夜晚，一切似乎都帶著些迷幻的色彩，好像是自己一不留神，就被拽入到了夢境之中。

    所以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夢境呢？

    寒霜翻轉身體，看向了在火堆旁邊坐著的顧懷淵。

    即使是在這樣糟糕的環境裏，即使是他全身已經濕透，頭發衣裳狼狽，但他的背脊依然非常挺拔。寒霜看著他的背景，覺得非常安心。

    這種想法讓她覺得有些羞，於是她輾轉著翻過身，捂住自己的臉，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情緒先壓了下去。

    但她睡不著。

    想起來先前她被顧懷淵的手拉著觸碰到他的額頭，燙的有些嚇人。

    寒霜連忙又轉過了身。

    “回之”

    顧懷淵回過身來，“嗯？”

    寒霜這才察覺躺著的姿態太不對勁，她連忙坐起了身來。

    “我……”

    顧懷淵靜靜地看著她。

    “怎麽了？”

    寒霜坐起身來，“你……那你怎麽辦？”

    顧懷淵挑眉，一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看著她要起身，顧懷淵從旁邊的石頭上看了看她的衣服，才發現那外衫竟已幹了。

    他從旁邊拿了衣服，朝著寒霜走了過來。

    然後手一抖，將那外衫罩上了寒霜的身上。

    外衫緩緩罩住了寒霜。

    她抬起頭，看到顧懷淵半蹲下來，神情溫和地給她披上了外衫。

    “這衣服幹了，你套上，仔細著涼。”

    他的手碰觸到寒霜的肩膀，感受到寒霜的肩膀輕輕顫動了一下。

    “你……，你先前想說什麽？寒霜？”

    寒霜的肩膀被他籠在手中，如同火焰燎原的感覺一旦觸及，就好像不可收拾。她的嘴唇動了動，小聲地說：“我隻是想著，你身上濕噠噠的也很難受，要不要烤一會兒衣服？”

    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她的聲音卻越來越輕，最後漸漸隱沒不可聞了。

    顧懷淵輕輕地笑了一下，而後湊近了她的耳邊，說道：“好。”

    寒霜躺下來，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被顧懷淵調戲了。

    但是他的舉動沒有一絲一毫的出格，寒霜甚至不能怒斥其孟浪，何況她對於這種感覺，竟然也不算排斥。

    從上輩子開始，她就沒有經曆過感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的時候，她雖然覺得曾經曲如是和完顏昭因為感情而反目成仇的事做得有些昏腦子，但對於自古以來都受文人歌頌的愛情而言，要說她心裏沒有一丁點的向往，卻也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會不希望一直有個人關心自己，愛護自己，也沒有人願意孤獨一生。就算是有時候自己一個人能過得很好，但在傷心和難過的時候，也很難不產生一種：要是有人陪著就好了的錯覺。

    冷雨夜的負麵情感在發酵，尤其是上官繡不知所蹤之後，寒霜心裏更是不好受。而這個時候陪著她的顧懷淵，對她而言，不得不說是帶有特殊意義的。

    她籠了籠身上披著的自己的外衫，最後看了顧懷淵一眼，然後倒頭向裏，漸漸睡了過去。

    寒霜的確是有些困了，何況淋了雨，腦袋也並不是特別舒服，於是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著了。

    顧懷淵聽到了她逐漸平緩的呼吸聲。

    他往寒霜這邊看了一眼，許久之後，方才收回了目光，複又看向了自己麵前的火堆。

    橘huáng sè的火光跳躍，他看了許久直到眼睛感到幹澀，他才慢慢閉上了眼。

    寒霜沒怎麽睡好，她心裏記掛著上官繡的事，無論如何也睡不著，還不到卯時的時候就醒了。

    顧懷淵正靠在火堆旁邊的石頭上，火堆已經滅了，他靠在石頭上，正在小憩。

    寒霜輕手輕腳地起來，走到他的旁邊，輕輕地碰了碰他的額頭。

    然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還好已經不再燙了。

    她的手正要手回來，卻冷不防被顧懷淵給拉住了。

    顧懷淵睜開了眼。

    寒霜被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慌慌的。她抿了抿唇，將自己的手給掙了出來。

    她站起身來，往身後一轉，背對著顧懷淵，訥訥地說道：“你醒啦……”

    顧懷淵“嗯”了一聲。

    如果他剛才沒有看錯的話，寒霜的麵上有些緋紅色。他在寒霜身後默默地笑了一下，然後也站起了身來，說道：“嗯，醒了。”

    他同樣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還有約莫半個時辰的樣子到卯時，我們這會兒去上林苑那邊吧？拜托他們找一找上官夫人的下落。”

    寒霜連忙應了一聲。

    這裏他們正要去上林苑，卻聽見茅屋的門被人打開了。上官繡再次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原來上官繡昨夜出去之後，因雨勢太大，雖然尋到了幹柴火，回來時卻在叢林中迷了路。夜晚時候的叢林一眼望過去全是樹木，四周方向難辨，連天上的星子也沒了指引的作用。她遍尋不得回來的路，雨勢又越來越大，沒有法子，她隻好在外麵找了個樹洞，抱著她尋著的那些柴火，在外麵歇了一晚。

    直到天色將明，能夠看得清路線了，她方才一路找了回來。

    寒霜看見她回來，心中的擔心放下了大半。但是她是個不願意把這種軟弱的情緒傳達出來的人，於是向旁邊轉了轉目光，沒有看向上官繡。

    顧懷淵在一旁目睹了她的這個表現，連忙拉住她的袖子，輕輕扯了一下。

    寒霜這才看向了上官繡，硬邦邦地說道：“回來便好。”

    顧懷淵無奈，又扯了扯她的袖子。

    寒霜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顧懷淵隻好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說道：“上官夫人無礙便好。”

    他看了看那邊方才升起來的火堆，伸出手來作請，道：“這邊有暖火，上官夫人從外麵進來，且先過來這裏烤烤火。”

    上官繡卻已經看到了先前他和寒霜的互動。

    上官繡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寒霜，於是坐到了那火堆旁邊。

    不過是打了一個照麵，上官繡就已經發現寒霜和顧懷淵之間非同尋常的情愫，她和寒霜可不一樣，她從前在京中因著第一才女的名聲，也是風流的人，這種感情上七七八八的事，很早之前她母親就告訴了她這些東西，所以上官繡明白非常。更不要說她之後在青樓楚館這種，那些因為情愛而生生死死的事情，她見得太多了。所以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隻是她沉默住了，坐在了火堆邊上，伸出手來，在火堆上烤了一會兒。

    火苗的溫度從她的手心開始，逐漸向她的肌理和身體裏麵竄進去，在外麵的時候堆攢在身體裏麵的寒氣慢慢地在這樣的暖和火焰裏逐漸消去。

    她又看了寒霜一眼。

    寒霜轉過頭，沒有對上她的目光。

    上官繡的目光回轉回去，在心裏麵歎了一口氣。

    沒有什麽事比自己女兒不肯認自己更讓人難過的了，她一向自詡高明，卻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母女親情上，她做事做的一塌糊塗。以至於錯失了最初和寒霜握手言和的機會，最終走到這樣的地步來。

    她抿了抿唇。

    上官繡在火堆邊坐著，自覺身上暖和了一點之後，方才抬頭，看了看顧懷淵。

    顧懷淵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同寒霜建議：“今日便先回去了吧？昨日想看的也看了，落了一場大雨，想必別的也看不著了，不妨早日回去的好，嗯？”

    聲音溫和。

    寒霜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後點了頭。

    看到女兒這樣聽得進去顧懷淵的話，上官繡也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一麵覺得若是有顧懷淵在其中居中調和，她和寒霜的關係總是能變得好的。但是她一麵卻又覺得，若是寒霜太聽顧懷淵的話了，日後兩人相處便少了些威嚴。

    為了寒霜，她也真真是操碎了心。

    既已說定，三人便都站了起來，一並往茅屋外麵走去。卻不想他們剛走出茅屋，不遠處卻傳來一聲大吼。

    上官繡猛然抬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