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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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老七驚的整個人都蹦了起來,牽動身上的傷,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他一麵小心翼翼地慢慢坐了回去,一麵皺著眉頭問:“這事兒難道不能交給別人查?怎麽寒姑娘要自己去冒險?那公子呢?”
阿九把他摁下來,道:“寒姑娘說這事兒在外圍查根本查不徹底,還不如進入他們的那個圈子去,這才是最重要的。雖則這次我們拿了賬簿,也算全身而退了,甚至韓偃都還不知道他的賬簿我們手裏已經有了一份,已經算是完美了。但單單一本賬簿,要去定罪太牽強了,而且這次他們看了賬簿,才知道這裏麵涉及的人有多少。你可知道?那賬簿裏寫下的人命,有些根本不在相州為官,在千裏之外的雲州!”
“雲州?”
老七驚呆了。相州和雲州有千裏之遙。顯然,單憑韓偃的手肯定伸不到那麽長,最頂上的那人必然位高權重,絕不是一般的賣官賣爵的案子。
老七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若真是這樣,隻怕比我們原來猜想的還要繼續往上查。這樣的話,在外圍查就果然查不出什麽東西了。”
阿九道:“寒姑娘也正是這個意思,所以才會說想要自己去買個官位來看看。”
老七嘴角抽了抽。
寒霜這樣的人去“買官”,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十分違和。
他問:“那公子怎麽說?不會也要跟著寒姑娘一塊兒去罷?”
阿九道:“寒姑娘想直接去找那賬簿上如今官位最高的人,在地方上是五品的官員,但這人入guān chǎng卻已有了幾年了,怕是在進京的時候見過公子,這一點不能冒險。”
老七聽到這裏鬆了一口氣。
他終歸還是對他家公子最看重。
而這個時候,寒霜也同顧懷淵在說話。
顧懷淵目光直視著她,道:“我與你同去。”
寒霜無奈道:“哪有一shàng mén就說兩個人都要買官的?又是能夠拿出買四品官銀子的人,他們肯定會懷疑,打草驚蛇就不好了。何況那麽危險,你身子又不好,何必以身涉險?”
顧懷淵怒極反笑,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逼近了她,“你也知道危險,自己卻還要去?完全不理會我的擔心麽?”
顧懷淵的眼睛就那樣看著她,寒霜頓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她才回握住了顧懷淵的手,安撫道:“我會好好回來的,斷然不會有事,你難道還不相信我的能力麽?”
顧懷淵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這種事,偏要你一個女孩子來出頭,未免太過不公。你我都知道這事兒背後牽扯出來的,定是一個龐然大物,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又何必一定要趟這趟渾水?總歸陛下給你的指令也隻是過來看看,更危險的事情,為何不能安安穩穩地交給別人去做?寒霜,我也會擔心的。”
寒霜一時愣住,沒有說話了。
顧懷淵說得對,很多時候,她身上的負累是由她自己加到自己身上的,如果她能夠放下一切,依照她的能力,遠離這攤渾水過得開開心心的,絕不是什麽難事。但她總是不能完全的放下,會情不自禁地想更多。朝中的事,關於上輩子和這輩子的事,還有別的各種各樣,總是盤旋在她心中的事,她都放不下。
而若是她放下了,她又還會是她麽?
她從前的願望就是能夠平天下,這個願望大而空,但她卻一直在努力將其落地。不管是變法還是別的什麽,她希望能以她之手造出一個盛世。這是她從前就有的抱負,印在骨子裏,連死亡都未能磨滅,於是一直深深地印到了今天。她知道一個脫離百姓的朝臣是不會想出什麽有利於百姓的變法的。在京城、在朝堂,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被限製在了固有的派別裏,不管做什麽,都一定會去考慮別的因素,人情、派別、實施的難度、是否能夠在陛下麵前露臉。
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地站在百姓的立場上為其發聲。
大抵她心中總有一些宏大的願望,所以她想站出來,做這樣的第一人。即使是粉身碎骨。
她身子往顧懷淵的方向湊近了些。
她看著他的眼睛,說:“回之,可是我也唯恐我的眼睛被別的人蒙蔽,有的事,我定要看到才安心,而有的事,我也非去做不可。”
顧懷淵與之對視良久,最終拍了拍她的腦袋,什麽都不說了。
高山流水,他和寒霜之間,原本說話不會說這樣透徹的,因為他知道寒霜到底是個怎樣的姑娘,知道她的抱負和想法,作為一個與之相交的朋友,能知她有這樣的赤誠心地,感覺會極好但同時,作為一個對寒霜有情的男子,在麵對這種有危險的事情的時候,他卻不能站出來去代替寒霜而去,這也讓他覺得自己也無能。
誰會希望自己是後者呢?
寒霜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沒有任他離開,隻是將腦袋往前湊了湊,碰在了他的唇角。
“回之,回之,回之……”
她喚著他的名字,笑彎了眼。
“我會安然回來的,你要信我。”
顧懷淵看了她良久,而後將她的手抓了過來,輕輕地吻上了她的手背。
“好,我信你。”
寒霜既與顧懷淵商量好,於是當日下午便換了衣著,找著那本賬簿,去按圖索驥去了。
在沒有推薦人的情況下,她不可能直接去找上那個五品的官員,於是在去找這個官員之前,她需要的,首先是一個可以將她推薦到那位官員眼前的人。
所以,她今日坐到了這裏。
寒霜往四周望了望。
這個一個布置的很雅致的房間,紅木桌,汝窯茶具,牆上掛著前朝白石道人的字畫,遠處是一個精巧的小熏香。熏香的味道清淡又自然,一切都把握得恰到好處。
這是一個當鋪的會客室,寒霜在前院提了一個名字,那小廝就連忙將她請到了後麵來,並上了上好的金駿眉。
寒霜端了茶盞,啜了兩口。
寒霜將那賬簿裏提到的繁雜的名字全都看了一次,並在其中找到了韓偃將銀子轉角最多的一個人,而這個人,在顧懷淵的人查了之後,才發現是一個當鋪的老板。
寒霜多問了兩句,才知道這賣官鬻爵之事,原來還有別的規矩。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買官的,寒霜之前知道這一點,因為夏侯之曾經就說過,他自己那個官位得來不正,但也不是隨意得來的,在他買官之前,是家中老父特意找了關係,找到一個人給他做了擔保,他方才能見到相州知州,並在他那裏買到的官。
而據他所說,沒有人介紹的找上去,那人也不會認,隻會矢口否認。
這就造成了買官這事兒終究還隻是小範圍內存在的事,如果要深入調查,在外圍肯定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寒霜本來的打算是,從夏侯之著手,看看他能否介紹一個不在相州的人來擔保,但知道了當鋪的事情之後,她倒反而能夠自己行動了。
這世上不管做什麽買賣,總是有人希望是自己一人為之,而不被他人知道的,連買官之事也是如此。
背後那人開了一家當鋪,位置就在城中。從外麵看來,這家當鋪hé píng常的當鋪沒有任何區別,要不是顧懷淵的人查到了這裏的不對勁,恐怕寒霜在路過這裏的時候,也會匆匆掠過,絕不會多看一眼。
這當鋪針對的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買官的那類的人的,或者是一些真正的金主,不方便隨時在外露麵的,或是與他人同行會有牽扯的,就會秘密到這裏來。這裏不需要擔保人陪同,但需要在來時報出擔保人的名姓,之後當鋪便會著手調查,沒什麽錯兒才會接下這個單子。
這和夏侯之小打小鬧買的那種六七品的官職不一樣,到當鋪來的人,至少也是個六品。
而剛剛好的是,上官繡手下便有一個人同這家當鋪有些生意上的來往。
於是,寒霜便借著那人的名聲,到了這裏。
不過是一小會兒的功夫,那當鋪的主人便來了。
他走進屋來,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寒霜,笑著拱了拱手,“你就是冷家的那個小姑娘吧?怎地我以前去冷家,倒是沒有見過你?”
寒霜按照女子的理解行了禮。
她道:“素白是冷家三房的姑娘,店主人相交的那人是我二叔,沒見過才當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
他多看了寒霜兩眼,笑眯眯地抬了抬手,請她坐下,笑著道:“我聽下麵的仆人說,你來時報的是你二叔的名諱,不知你來這裏,你二叔知情還是不知情?”
寒霜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店主人就不必再試探我了,若沒有二叔指點,我也不敢過來。我知道店主人家的規矩,若是店主人不信,這會兒便叫人去問問我二叔就是了,總歸我在這裏,跑不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