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不願讓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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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人顯然也是才到此地,聲音有些鬼鬼祟祟。

    一人說道:“我們離開南疆,千裏跋涉而來,怎麽臨到了了,反而要聽一個小鬼的差遣?”

    另一人說道:“木兄快禁言罷,誰讓那姓杜的小兒頗有幾分本事呢,他拿到了長老一心想要的人,長老特特給他派遣些人過來,也無可厚非。”

    曲行之聽到“姓杜的小兒”,耳朵不免動了動。而後便聽到長老的名諱,心中不免自問道:“這些人莫不是就是杜七一行罷?難道我這樣好運,竟能在此遇上他們不成?”

    他心中有了僥幸,頓時也做不到打坐入境了,左右琢磨一看,身形一閃,隱藏到了一旁一顆老樹濃密的樹冠中去。他到底輕功絕頂,距離那說話的二人又尚且有幾分距離,故而他們不知這裏還有旁人在,隻是各自笑著說話。

    一人冷笑道:“也是姓杜的這次運氣好,還真讓他查出來冷家的不是來,並借此引出旁的事來。誰曾想一個女子,也能有這樣的能耐?也無怪乎主子能夠看得上了,叫人千裏迢迢專門將人送回去。”

    另一人嗤笑道:“你怎知這是主子的吩咐,不是杜家那小兒的拾戳?主子一心忙著舉兵的事,哪有什麽閑心來管一個女子的事?我倒是覺得此事另有貓膩,就是不知他們將這人送到南疆,究竟是個什麽打算。”

    旁邊那人道:“得了吧,有什麽打算,沒什麽打算,都與你我無關,你我留在此地,是為了等主子shàng mén來時開城投降的,心裏要打算的,也不過是等著主子快些來罷了。”

    “也是這個道理。”

    曲行之站在樹冠的隱秘高處,自然能看見二人都穿了軍隊的衣服,這回出來,也是人有三急。等往回走的時候,二人便不再多言,隻匆匆的去了。曲行之站在樹冠之上,神情看得不甚分明。

    南疆?

    曲柏原來起兵,要自南疆開始麽?

    曲行之連夜隨著蝶蜂的指引向西,待到月中時候,已然進入墨州腹地。他在酒肆包了一個房間,往出望去,正能看見對麵的杜府。竹管中的蝶蜂吵個不停,他屈指在竹管上敲了敲,聽那蝶蜂的聲音漸漸低下來,終於垂手而立,目光盯緊了對麵的宅子。

    寒霜卻不知曲行之當日晚間就趕到了。

    她隻是做了一個夢,夢見遠在京城的顧懷淵。他躺在床上,周圍阿九和老七走來走去,人影瞳瞳。她往裏麵走了一步,沒人看得見她,隻有零星兩句阿九和老七的對話入了耳。

    “經脈凝滯,漸行漸緩。”

    “有什麽法子?”

    “沒有法子。”

    聲音忽大忽小,寒霜隻聽明兩句,連忙慌張抬眼,找阿九的蹤跡,想詢問她,“到底怎麽回事?”

    然而抬眼便是人影滅絕,床邊屋內,一個人也不曾看見,空洞洞的屋子,看得人心慌。

    寒霜心中猛然涼了下去,往床上望去,卻見顧懷淵緊閉雙目,呼吸聲已隱沒不可聞。

    她一顆心好似被放到冰山雪地裏,冷氣從四方八麵猛灌進來,嗆得她不住地咳嗽,冰雪風霜全數進了她的脾胃,竟是被折騰的沒有半點脾氣。

    她抖著一雙手,往顧懷淵的鼻端探了探,感受到氣若遊絲的一點呼吸,竟忍不住紅了眼睛。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臉,喚道:“回之”

    夢境戛然而止。

    寒霜從夢境中睜了眼,抬眼依然看見守在她桌麵麵前的那些全武裝侍衛。她垂了眼,將眼睛裏的淚意都遮掩住了。

    顧懷淵現在怎麽樣?這個問題她根本想都不敢想。在有那麽一瞬間,她像是冰雪裏無助的旅人,抬頭隻見天地蒼茫,破罐子破摔地想:“這些朝中之事與我何幹?我也不過是個凡人,若回之真死了,我卻身在千裏之外,那這些事就算做成了,百姓也同樣不知,那我深入險地,連回之的最後一麵也沒有見上,這樣的犧牲,又是為了什麽?”

    想沒有想完,她卻已先紅了眼。垂著臉將那些“死”字通通從腦海中擺脫出來,而後看向窗外正在升起的太陽。

    “可是,若我就此止步,那回之的心裏,恐怕更是對我失望罷。”

    她這樣想,但又偏一人分成兩個,另一個堅定不移地唱反調:“管那麽多!我隻知道回之若死了,我定然很難過。人之生死不可再續,就算他回來,我大概也不是現在的我了,那有什麽意思?幹脆什麽都不幹了罷,回去找他才是歸路。”

    她心中顛來倒去地互相看不慣,腦袋被那兩個聲音爭來吵去,鬧得頭疼。直到房外的木門被“咯吱”一聲推開,那聲音才恍然入潮水一般退去,寒霜慢慢地睜開了眼。

    杜七帶著寒霜一路西行,走到甘州之後方折轉向南,一路往下。

    寒霜看見看見一直貼著他們而走的沉靜山脈,知道他們是沿著天山和西部高原的山係而行。隨後果不其然,他們經由蜀地,一路繼續往南去了。

    這個時候,寒霜已經才想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南疆。

    南疆就在蜀地以南,同樣是位於高山之上,同蜀地一般的得天獨厚。要出南疆,首先便要經過蜀地,蜀地四麵環繞高聳山脈,隻有一條小路蜿蜒而出。易守難攻之極。但出了這條小道,卻天地寬廣,不論是向北直上京城,還是向東與曲飛泠隔江而治,都足以令天下變色。

    南疆是曲柏的封地,若曲柏以南疆為基,連通蜀地自立為王,卻是天下少有能及者。更不要說他銀錢已備,軍隊便能如臂使指。

    寒霜跟隨杜七而行,蜀地入州不易,首要環繞山脈而行,最後由蜀道而入。

    寒霜看了看依然越來越深的溝澗,不免想道:“怎麽曲行之還不到?難道他們還不曾發現異樣麽?”

    她不知她身上被種了蝶蜂香,所以沿途有機會便往後留信,他們輾轉西部這麽久,按理說曲行之早應到了,怎麽現下還沒什麽動靜?否則若是入了蜀地,怕是便再也出不來了。

    變故便是發生在這時。

    寒霜心中所想尚未完畢,卻聽見外麵的喊殺之聲,杜七用扇子打開簾子往外一望,卻見黑衣人如潮水,極快衝來,將杜七所帶的軍隊衝了個七零八散。

    他麵色沉沉地看著外麵,已經看出了外麵的來人正是江湖人。

    他用扇子在車門上敲了兩記,吩咐道:“一行人拖住他們,我們往蜀道走。”

    到了蜀道,將寒霜帶在身邊,蜀道艱難,他們投鼠忌器,定然不敢大動。

    他心中自然有這樣的好盤算,但外麵的人卻不願各個去做那被拋棄的人,二三軍士奔向前來,“杜七爺,難道這個時候,你還想讓我們弟兄們去做枉死鬼不成?”

    衝上來的軍士一把躲了馬鞭,翻身上馬,徑直將湊出來查看的杜七複又推了回去,振臂一呼,“衝出去!”

    竟帶著人如瘋馬一般往外衝去。

    杜七所帶的這些人盡皆騎馬,一行人成股向外狂奔,那些黑衣人竟一時也攔將不住。杜七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卻是大驚失色,拍打著車壁道:“你們做什麽?這邊過去是懸崖,都不要命了不成?往回走,往回走!”

    那奪馬之人往回看了他一眼,“杜七爺噤聲罷。”

    他一路向前,腳步並不曾有半分凝滯,隻有聲音慢慢傳進了杜七的耳朵裏。

    他嗤笑道:“老子早看你們這些書生不順眼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天琢磨著陰謀詭計。若非你們,我武將部的兄弟又何曾會一直鬱鬱不平,連在主公麵前露臉的機會都不多?”

    他往回一看,目光近乎猙獰,麵容表情俱是一片憤恨,“杜七爺,你一路也沒把我們當個人看,麵臨危機也隻想著用我們兄弟的血來鋪路,你既如此不仁,我怎麽可以講義氣?”

    他猛然笑了一下,回身打馬,馬蹄飛速狂奔,很快便距離一條山澗越來越近了。

    寒霜手上縛著繩索,怎麽都沒有想到杜七的人竟然在這裏時候發生內亂。她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繩索,隻能借由因快速奔跑而起的山風掀起簾子,目光往外望去,卻見那深澗已然目所能及。

    寒霜看向杜七,“他們這是要你的命,你現在竟然還能這樣淡然不成?”

    杜七咬著牙,“但我身邊已無人能救,就算我現在想放了你,你也逃不出去。”

    寒霜才不管那麽多,“解開繩子。”

    杜七看著越來越近的山澗,咬了咬牙,竟真的按她所說的那樣做了。

    外麵的人自然聽見了他們的話,但他不以為意,總歸馬上就要到山澗了,屆時自己向上一飛,任這馬車落下來,誰也活不下來。

    他心中如是想,自然也如是做,將駿馬的速度趕到極致,不過瞬息之間,那馬車已臨近深澗。

    奪馬之人哈哈大笑道,“你們去死吧!”

    身子向上一起,而後伸手將馬車往下一拍,那馬車就直愣愣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