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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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當西爾維亞返回營地時,天色已完全暗淡下來,勞累了一天,士兵們大多都已睡下,今日遠征軍各支搜索小隊算得上略有收獲。有兩名士兵在前往會合點時被一大群荒原狼圍困在一株巨樹上,因期間下過一場雨,槍支浸水無法使用,兩人被迫在淒厲不絕的狼嚎中在樹上呆了一晚,等到了第二天,這兩個年輕人的眼睛已紅的和兔子一般,正滿心絕望時,正巧一支搜索小隊騎馬路過,一通亂槍驚走了狼群。

    還有一名士兵前往匯合點時一心趕路不慎跌入深坑,戰馬當場摔死,雖然因為用馬匹緩衝了一下卻也受了輕傷,也不知這深坑究竟是自然因素造成的,亦或是惡魔或者其他生物挖出來的洞穴,因坑壁太過陡峭,士兵將手磨破了也無法攀爬出來,最後還是一支小隊搜索時發現這個突兀的坑,一時好奇心起這才發現深坑下的倒黴蛋,這才將之救了出來。

    “我們到底還要在這裏浪費多長時間?”韋伯斯特來到列蒂維拉身旁滿臉不悅,“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彌足珍貴的,難道接下來的時間就一直在這裏杵著嗎?”

    “繼續等。”列蒂維拉閉著眼,倚著一株枯樹老神在在道。

    她已經打定主意,接下來的幾天要在這裏繼續逗留,要讓那神秘人走得遠遠的,雖然境外地域極廣,這幾十人丟進去,簡直就和沙子撒進湖泊一般,與之相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撞見那可就麻煩了。當然,借此機會也正好趁這段時間將走散的重新聚起來。

    多麽有意思的小家夥啊,列蒂維拉微微睜開眼,憶起西爾維亞和路德維希這兩個性情另類的年輕人,這兩個人身上還有不少秘密值得挖掘呢,就這麽死了也太可惜了,真希望他們能活著趕來。

    如果沒能趕來……

    那死了就死了吧。

    夜色深沉,篝火已經熄滅,隻餘柴堆依舊帶著幾分餘溫,在夜色中微微泛紅,遠處不時有漆黑影子一閃而過,那是守夜士兵正在遊弋。列蒂維拉雙掌交疊枕著腦袋,愜意的躺在石地上,仰望著星河萬裏,享受著這隻屬於自己難得的靜謐。

    縱然這個世界已被鮮血染紅,被戰火燒得千瘡百孔,可眼前這孤高寂寥的星空依舊璀璨,不沾一絲血腥,不染一片塵埃。

    說不準星辰真的是一個個大石塊呢,而腳下這片土地,隻是這萬千石塊中的一個?

    如果有一天我能逃到那裏,隨便哪顆星辰都行啊,唔……那地方會是怎樣的呢?會很冷吧,看著就很冷,去的時候要多帶幾件衣服。一定很安靜吧,空空蕩蕩的,無論怎麽喊,也無人應答,畢竟離自己最近的人也在億萬裏之外,如果想要重新回到這裏,那需要往下跳,落啊落,落啊落,要過好長好長的時間才能回到這裏,咦,不對呀,如果我真的跑到星星上,那這個世界究竟在我頭頂上還是在我腳下呢。

    冰涼的觸感從眉心處傳來,冷的她直打寒戰,一瞬間,她從幻夢般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重回殘酷、絕不夢幻的現實。

    下雨了?

    輕輕拭去落在發際上的雨滴,列蒂維拉仰望著寒雨綿綿怔怔無言,在那些界外之人眼中……不,那些家夥究竟算不算人都有待商榷,丟枚硬幣都能在牆上穿出個大洞,這真的屬於人類的範疇嗎?

    在那些界外生命眼中,我們這些人究竟算什麽東西呢?這個世界在他們眼中,又處在什麽樣的位置上呢?

    曾經的鳶尾花王朝在她眼裏是一個值得用一生的時間去較量的大敵,五境480萬人口,而中央直屬領足足有260萬,僅一地就占據了過半之多。位居中央的鳶尾花王族和緊緊環繞身側,效忠於它的諸多中小家族占據了境內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肥沃的土地,擁有著龐大,無可匹敵的軍隊,足以碾碎任何一個敢於對其發起挑戰的對手,實力不可謂不強大。

    可如今看來,卻也不過如此。

    王族強則強矣,僅憑一地,就足以與全天下抗衡,但它的力量都已擺在明麵上,她能清楚看到彼此之間的差距。

    但那些怪物,她一無所知,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永之夜。

    “你在幹什麽?”聽聞耳旁傳來的沙沙聲,路德維希不禁循聲湊了過去。

    在這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如炸雷般清楚,他想不聽見都難。

    什麽都看不見,所以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睡覺,可睡又睡不著,就隻能瞪著眼睛發呆,呆久了他自己都覺得快崩潰了,現在路德維希急需做些事情來打法時間,就算數綿羊數山羊,隨便數什麽羊也比這樣無所事事好,否則繼續這樣下去他真的有可能會無聊死了,繼而恥辱的創建出一種的全新死法。

    “日記。”西爾維亞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明了,以手肘為撐揮筆疾書。

    路德維希不禁犯起嘀咕:“都快掛了你這是要寫給誰看呢?留給以後到這裏的人?不對呀,就算真的有哪個倒黴蛋也跑到這裏了,他除了能在這兒找到兩副骨頭,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嘛。”

    “我寫日記是為了給我自己看的,還有,你很吵。”揮筆寫完最後一字。

    “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躲在那個虛偽的麵具下。”西爾維亞收起日記本,像是在自言自語。

    寂靜。

    不知過去多久,久到路德維希,或者說是那個深埋在靈魂深處,最陰暗的角落裏,幾乎都要被遺忘的影子,終於蘇醒了。

    正如西爾維亞所言,麵具戴久了,他真的快要忘記自己曾經長什麽樣子了。

    “能和我聊聊你的過去嗎。”他輕聲問。

    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就像坐在亮堂堂的茶點屋中,品著下午茶,聊著一些家長裏短,閑適的話題,而絕不是被丟棄在看不到一絲光明和希望的絕地中,等著死去,最後化為一堆枯骨,甚至連骨頭都做不成,這種情況該有的語氣。

    她感覺到,眼前之人似乎變了一個,或者說這才是麵具下的真實。

    “你覺得我們很熟嗎?”

    “我是誰?我從哪兒來?要到哪裏去?”路德維希突兀道。

    “所以……你每天都在想著這些事?”西爾維亞挑挑眉,“我覺得我應該授予你一個哲學家的稱號。”

    “你一定會認為我是個神經病。”

    “用不著我認為,你已經是了。”

    “這就是為什麽我從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原因,不過現在……倒也無所謂了。”路德維希幽幽道,“你想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沒興趣,不過我覺得有必要聽一聽。”

    “曾經的我確實每天都在想這些問題,當然,這隻是曾經,如今已經很少了,少到我都快忘記為什麽要去想了。”雙瞳迷茫的望著前方,像是在訴說,又像在喃喃自語,縱然什麽都看不見。

    “加入燃燼,我想找到回答這些問題的答案,可惜,沒有,我又轉入遠征軍,或許這個世界真的有缺我不可的地方,可是,沒有,這個世界缺我照樣運轉。”

    “我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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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入遠征軍以後,組織在燼滅城為我安排了一個住所,一幢小樓,而在對麵,隔著一條街就是一家菜市場。此次出發前路過菜市場,在那裏我看到一隻關在籠子裏的雞,肥肥胖胖的,一身羽毛色彩繽紛煞是好看,你說,它存在理由是什麽?”

    不遠處兩隻馬兒有氣無力用蹄子刨地,希聿聿鳴叫著發泄不滿,它們已經快兩天沒進食了,如今主人都自顧不暇,自然沒空管它們的死活。

    “它對人類存在意義,有,對於它自己……”

    “沒有。”

    漠然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遠遠傳開,隱隱帶著幾分殘酷。

    “我覺得我就是那隻雞。”

    “所以你來到這裏就是想證明你不是那隻雞。”

    “沒錯。”

    “你有過這樣的感覺嗎?”西爾維

    亞開口道,“腦袋裏總有那麽一個聲音,讓你去做一些事情,一些你沒興趣的事,嘰嘰咕咕,令人心煩,可你偏偏又抗拒不了。”

    “沒有。”

    “我有。”

    “所以這就是你千裏迢迢跑來找罪受的原因?”

    “沒錯。”

    “看來大家混的都不如意呢。”路德維希輕笑道,隻是眼中沒有半絲笑意,“有件事我想問你,你究竟是如何做到對一切都漠然以待,縱然對自己的生命也是一樣。”

    “你看到路上有兩隊螞蟻在打架,你會怎麽樣,該幫哪一隊?”

    “不怎麽樣。”

    “那就對了。”

    ……

    “好吧,我也是。”

    再度無言。

    空氣陷入尷尬的無話題狀態,然而他們都不覺得尷尬,因為兩人都不需要話題。

    “到此為止。”西爾維亞斷然道,“有時間聊這個,不如想想該怎麽出去。”

    路德維希揚揚眉,不知為何,總覺得在這一瞬間,她似乎變了個性格一樣。

    輕輕撫額,西爾維亞蹙眉不語。

    又來了。

    西爾維亞不再多想,在行軍袋裏翻了翻,將取出的東西遞了過去。

    “拿著。”

    “這是什麽……我討厭麵包。”

    “需要代勞嗎?”

    “不用了。”路德維希一臉淡定,舉起黑麵包,對準自己額頭一棍子敲下去。

    砰的一聲,重物砸地的聲音,路德維希如同一塊木頭直愣愣栽倒在地,已然昏迷,西爾維亞從他手中取過麵包,一棍結結實實敲在自己頭上。

    然後她也暈了。

    這孤獨的暗,吞噬這兩個孤獨人,再無一絲聲響。

    重歸綿延無數年的死寂。

    永夜296年,1月9日。

    今日無事。

    ……

    第四夜,總人數:98

    存活人數: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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