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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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晶酒店

    北楓市這座小城市唯一的四星級酒店,高聳的尖塔直入雲端,閃爍的霓虹順著高樓一路蔓延至漆黑的夜空。

    “這就是你說的宏晶酒店?”集祈站在玻璃門外看著門後裝潢華麗的酒店目瞪口呆。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麽高檔的地方,以前幾乎都是在家度過了大部分的時光。就算隻是站在門外看著,那股奢華的氣息就嚇得人心髒砰砰直跳。

    “應該是這裏,電子郵件上寫的地址就是這個地方。”墨紫萱摸出自己紅色的IPONE再次確定地址後,點頭表示沒有錯。她站在門口深吸了幾口氣來平複緊張的內心,畢竟這是決定她能否進入這所世界名牌大學的麵試,緊張多少還是有的。她踮起腳尖用鞋頭敲了敲地板,黑色的圓頭小皮鞋在酒店輝煌的燈光下泛光。

    跨進大門,金碧輝煌的底層大廳擺在麵前,穿著黑色裙服踩著尖嘴高跟的女服務生扭動著腰肢在大廳中來回走動,一條條玉腿橫豎,緊繃的裙尾勾勒出女人的美好曲線,透出嫵媚和成熟的氣息。

    看到這場麵,集祈的臉頰有些微紅,撇過眼看向別處,張嘴低聲嘟囔:“這外國學院還真是會選地方。”

    忽然,眼前走來了個漂亮姐姐,腦後馬尾甩動,聲音溫柔。“請問你們兩位是來參加斯坦頓學院麵試的嗎?”

    “是呀!”紫軒點頭回答,“請問我們在哪麵試?”

    “請跟我來!”漂亮姐姐帶著兩人走進左側的電梯,纖細的食指按下九樓的按鈕。圓筒形的觀光電梯緩緩上升,靜得沒有一絲雜音,仿佛是腳踏柔棉,升入雲端。

    透過周圍兩層的鋼化玻璃就可以在這間小小的房間中完全地俯瞰整座城市,如流水般的霓虹在腳下匯聚分散,如溪水順著河道流向遠方。但是這種高坐雲端掌控一切的感覺卻讓集祈感到一陣莫名的迷茫。

    自己真的是特別的嗎?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麽呢?難道就隻能過著和平凡人一樣的人生直至死亡?但這……似乎並不是我想法要的,但是自己又憑什麽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將那一條注定的沒有平仄的直線變為彎曲的弧線?輕輕地歎了口氣,集祈扭過頭看著在上升電梯外漸行漸遠的世界,那種莫名的孤獨再次纏繞在心中,被淹沒窒息的無力感讓集祈不知所措。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似乎有種遠古的呼喚在輕聲召喚自己,去完成自己的使命?開什麽玩笑,難道真和小說中說的那樣自己是可以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搖了搖頭,集祈吐了口濁氣,把腦海中這些奇怪的想法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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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緩緩減速,平穩地停在九層會議大廳。

    麵前銀白色的鐵門悄然滑開,麵前是一間寬大的房間,裏麵整齊地擺放著十把椅子,不多不少,灰黑色的坐椅上坐著熟悉的麵孔。

    第一個教他打魔獸的死黨——南宮風,同桌楚林崖,留著長發麵容陰霾的楊清,這幾位都是集祈的同班同學,類似於朋友的一類。而另外的就是一些說不出名字的,多半是其他班的吧,集祈心想。

    “你們也在這。”墨紫萱小聲地說,點頭衝他們打著招呼,然後坐到最後一個空位上。

    純白褶皺裙下露出的白皙小腿在高大的木椅上輕搖,而椅子上支出的小桌上擺放著寫這姓名的報名表和一隻全新的派克鋼筆,墨紫萱拿起筆開始整齊流暢地填寫。

    集祈靜靜地站在角落。整個寬大的房間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每個人都在等待這麵前大門的打開,等待這今天麵試官的通知。集祈無奈地歎了口氣,這裏近乎凝固的氣氛讓他覺得就算站在角落都是是多餘的,人家早就安排好了位置,不多不少。唯獨他在這個房間中是沒有位置的,這不是多餘是什麽?集祈在心中碎碎念,靠著身後厚實的玻璃牆慢騰騰地掏出了手機,玩著裏麵的手機版《饑荒》,眼神四處飄散。看著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做著屬於自己的努力,而自己卻隻有在這裏玩遊戲的份,集祈有些心酸。似乎自己就不應該來這裏的吧,來了就隻能蹲在這裏像個傻逼一樣地在這玩遊戲,還不如回家來得好,至少可以配那個頭像可愛的少女打盤魔獸種族戰,比死皮賴臉地在這強多了。

    集祈歎了口氣,就算再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忍耐,等待紫萱的麵試完成,他就是那種死守承諾的人,答應了別人的事不管怎樣都會去做。既然答應了紫萱要陪她來麵試,不管再尷尬都會等到結束。看著回頭對她歉意微笑的少女,他搖搖頭表示沒事。其實他也曾想過填申請表報考外校,以他全校第四的好成績有很大可能可以收到國外一流名校的回信,但他覺得寫申請似乎……有點浪費時間,具體的說是浪費玩遊戲的時間,所以都快參加考試了,電腦上下載好的申請表卻還是一個字都沒寫。

    抬眼看看麵前緊閉的會議室大門,集祈忽然想起了早上邀他去教學樓頂層陽台的班主任,她對自己說的那個外國大學就是眼前這個大學吧。如果能夠在這樣頂尖大學度過往後的四年應該是一件做夢都會笑醒的喜事吧,想到這集祈無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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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麵前緊閉的木式門……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來的是鋥亮的鱷魚皮鞋,藍黑色的休閑長褲,合身的純黑色小禮服,胸口上別著一枚精致的校徽,殘破的刀劍刻紋上那個古老英文字母S在燈下閃耀。清秀的麵容略顯陰沉,散發微光的瞳子掃視過全場,目光中透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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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這次的考官之一,山本修一,是2013級的學生可能是你們的學長,也是這次麵試的主考官,”山本修一轉入正題,直接冷冷地說:“現在我念到名字的請跟我進來,一號南宮風。”

    “到。”被點到名的南宮風猛地起身,緊繃這身體跟隨著山本的腳步,僵硬地踏入房間。

    厚重的木門轟然緊閉,房間中又重新歸為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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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祈你覺得這個學院怎樣?”紫萱扭過頭,對著集祈輕聲說。

    “應該很不錯吧,別的不說就說作為禮物送給前來麵試的派克鋼筆,這樣幾百塊的東西都可以免費送給你們,就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個學校很有錢的。”集祈嘖聲讚歎,其實在沒有實地感受的情況下,他也不好對斯坦頓做出評價,隻能從一些小細節分析。“而且他們的校服也挺帥的,就是不知道女式校服是怎樣的,不過應該也是很漂亮的吧。”

    “是這樣嗎?”紫軒低聲點點頭,其實作為最後一個參加麵試的人她也很緊張,對於這次麵試她做了很充分的準備,英語版的介紹稿改了又改。但是現在才知道主考官是個日本人,日本人的外語……應該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好吧,照這樣看外語考試的希望並不大,很有可能是所謂的問答麵試,就是考官問問題你回答,對方會根據你的回答來給你打分,最後錄取分數高者。

    “你很緊張嗎?”集祈看著身體微微顫抖的少女,似乎猜測到了她複雜的內心。在這樣氣氛下的麵試,沒有人不緊張。尤其是看到了剛剛露麵的主考官之後會這種緊張的情緒會更加嚴重。坐在一個不管你說什麽他都隻會是一副冰冷臉色的主考官麵前進行麵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符合他內心的標準,就跟盲人摸象一般——沒底。所以對於墨紫萱的緊張,集祈很能理解。

    “還好吧,畢竟我在接到麵試通知之後就開始做準備了。”紫軒回答說,突然她挑了挑眉,問:“對了,集祈你怎麽沒有報考外校呢?以你的成績應該可以進入很好的外國大學吧。”

    “報考外校?說實話我其實也想過,隻是……”說到這集祈頓住了,他其實是在猶豫,猶豫到底要不要把真正的理由說出來,如果說出來……會遭到墨紫萱的嘲笑吧,盡管隻是那種覺得好笑的笑。一個人竟然為了玩遊戲,懶到連一張百字的申請都不願寫,這貨到底有多癡迷遊戲啊!我為遊戲生,我為遊戲狂,吃過遊戲的虧,上過遊戲的當,最後死在遊戲上,隻有這樣多半才能勉強形容集祈對遊戲的癡迷的程度吧。其實集祈也並沒有那麽喜歡遊戲,隻是覺得日子過得很無聊,上學放學考試畢業,戀愛結婚工作生子,就這樣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並不是他覺得有意思的未來,所以他才會將時間花費在遊戲的世界中,隻有在那片虛擬的天地中他才能感覺到不同於現實的有趣、

    “隻是什麽?”墨紫萱愣了愣接著問。

    “隻是……”集祈腦海中靈光一閃,瞬間找到了正當的理由。“因為我覺得在國內發展的前途比較好,所以……就打算留在國內。”這理由應該夠充分了吧!集祈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哦,原來是這樣啊。”墨紫萱小聲地回答,心裏有些失望,她其實很想跟集祈一起高考,然後讀同一所大學,可是卻因為父親的原因,她不得不向世界著名的大學發出申請。一想到可能以後再也不能和集祈見麵了,墨紫萱心裏就酸酸的,或許這就是許多言情小說中所謂的訣別吧!她低下頭輕輕地歎息,撩起耳發偷偷瞄著集祈。以後應該還有更好的女孩陪在你身邊吧,比我勇敢比我溫柔也比我更討你喜歡,其實要不是你太遲鈍,現在可能早都有女朋友了。

    集祈在眾女生眼中純粹就是個有個堅硬外殼的……烏龜,這倒不是說他長得像烏龜,而是說他的大腦和烏龜一樣與眾不同,神經大條,裏麵神經回路的速度堪比蝸爬。無數女生對他明示暗示的表白,都在那堅硬的龜殼上铩羽而歸。中了丘比特的愛情之箭半天沒反應,片片桃花落在他身上,真是瞎了眼了。

    記得有一次,一個其他班的女生跑到門口,塞給集祈一封信後,轉身就跑。一般人都明白這是給自己的情書,可集祈不是一般人,是二般人。這傻逼竟有毀三觀的想法,以為這封用少女粉寫的信是給別人的,於是便隨丟給了位同學,而且還是位……女生,那位不明事理的女生看了後頓時臉就紅了,按照信上的地址在校門口等了一個下午,等到的竟是……另一個女生。

    經過這件事之後,集祈就被女生們暗地裏冠以烏龜王子外加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的光榮稱號,直至現在,也沒有哪位女神能夠攻破那道宙斯盾防禦網,擊沉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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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門被推開了。南宮風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看樣子似乎是……死狗了。

    “下一位,二號楚林崖。”山本機械地比著手勢禮貌地請出,陰霾的臉色看不出表情。

    “是。”楚林崖慢騰騰地站起來,忐忑地跟著修一的腳步走進房間,神色無比慘淡。有了南宮風的前車之鑒,在房間中的人都人人自危。

    英語成績排名第一的南宮風竟然在麵試中沒撐過五分鍾,就敗下陣來了,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怎麽樣,他們考什麽?”墨紫萱急切地問。

    “我要是知道他們考神馬就好了。”南宮風哭喪著臉像是死了爹娘,而其他人就是那死了的爹娘。

    聽到這,眾人心裏咯噔一聲,心情跌到了低穀。

    納尼?連考什麽都不知道,那……還怎麽麵試,集祈心想。

    “這分明就是耍人。”南宮風憤憤地丟下句話,抓起椅子上的書包,轉身就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廳中剩下的人都保持著安靜,默默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門再次被推開,楚林崖臉色茫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似乎不知所措。

    “下一位墨紫萱。”山本說。

    墨紫萱瞬間呆滯,這……這不是按照順序來的嗎?盡管內心不知所措她還是蹭地站起身,瞳光暗淡耷拉著腦袋走進了會議室,她進門前一刻對著集祈苦笑了一聲,似乎對這次麵試沒有任何的把握。

    集祈看著墨紫萱僵直地步入考場,心中暗自為她祈禱。

    可是似乎事與願違,這神秘的麵試場就像屠宰場一樣,劊子手愈加熟練,越宰越快。紫軒連三分鍾都沒撐過,就被送了出來。

    出來時麵無表情,看不出是喜還是哀。

    “怎麽樣?”集祈問。

    “他們……我也不知道。”墨紫萱結結巴巴地回答,心情很是沮喪。就像最開始進去的南宮風說得一樣,她連考什麽都不知道,根本無法判斷考得好與壞。

    “不知道?”集祈有些納悶,再怎樣也總該有個大致情況吧。

    “下一位集祈。”山本那標準的漢語在耳邊響起。

    不止集祈,就連其他人也十分詫異。這是神馬情況?一個沒有在麵試名單上的人竟敢可以參加麵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而最奇怪的則是集祈,他連什麽報名表都沒有填寫,還可以參加什麽麵試?這是不是念錯名字了?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個麵試官是從什麽地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就算自己已經是他們內定的學生,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來了這裏?想到這他站起身看了看墨紫萱,疑惑地挑了挑眉。

    “是他問我你是誰的,我給他們說了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你參加麵試。”墨紫萱小聲地給集祈解釋。

    “原來是這樣。”集祈明白似地點頭。他對著站在門口的主考官山本修一說:“你確定……我也要參加考試?”他疑惑不解地指著自己,再次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是,”山本點頭,彬彬有禮地比著手勢。“我很確定你也要參加麵試。

    “那好吧!”集祈點點頭沒有繼續多說,他其實也挺想參加麵試,想看看那個連考什麽都不知道的麵試到底是怎樣的。

    跟著山本走進會議室。昏暗的房間被一張巨大的圓形木桌所占據,麵前坐著的是位笑容甜美的漂亮姐姐,一身藍黑色套裙,黑色的長發單馬尾束在腦後,高聳的胸口上別著精致校徽,那個英文字母S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你好,我是這次的考官於雨麗。”女孩聲音溫柔得如同沐浴春風。

    “哦。”集祈傻傻地點頭,慢騰騰地在空位上坐下。

    “這是這次的考題。”山本一句廢話不多說,直接遞過張A4素描紙給集祈,上麵用不同顏色的圓珠筆潦草地畫了一位長著翅膀的天使,天使手提銳利的長劍,目光淩厲,身後的血色羽翼在空中撲騰,在灰色的天空中劃過道道血痕。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我重新畫一幅一模一樣的?

    “這個……是什麽意思?”蕭葉撓撓頭,有些不知所措。

    “看你的理解。”山本冷冷地說,“個人有個人的理解,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

    理解?這不就是一個血色天使嘛!有什麽可理解的?

    集祈拿著那張素描紙翻來覆去地看,看不出有什麽隱藏的東西。難道要透著光看?就像古代的那種密信一樣。於是集祈把紙高舉過頭頂,透過頭頂唯一的燈光仔細觀察,可還是沒什麽發現,天使還是天使沒有任何改變。

    “不用看了。”山本說,“這就是張普通的紙。”

    “那你拿給我幹什麽?”集祈不明白。

    “隻是讓你說出在畫裏看到什麽?或者你對這幅畫有什麽感覺?”山本回答。

    “不就是一個血色的殺戮天使嘛!”集祈撇撇嘴,“至於感受麽,我就是隻覺得她很~~~怎麽說呢,覺得她似乎是……失戀了,應該是她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別人,於是她呢就很生氣,大開殺戒,原本雪白的羽翼就變成了紅色。”

    說實話,連集祈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很扯淡,失戀什麽的都是他自己編出來的,越聽越扯,但還是得硬著頭皮編下去,總不能說我看不懂之類的話,那樣會顯得自己很沒牌麵的。看來南宮風說得對,這的確是連考什麽都不知道的麵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看圖說話?這似乎是小學生的語文考試題目吧。

    “你確定是失戀了?”山本認真地把集祈所說的每一句話記錄在冊,好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需要被載入史冊,好留給後人以供瞻仰。

    “是啊,那些神話故事裏不是這樣說的麽?女神愛上了凡人,可是卻不肯明說,而女神喜歡的凡人卻喜歡上了別人,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於是女神很生氣,就開始瘋狂殺戮,最後墜入地獄,化身成魔。這狗血的劇情不都是這樣寫的嘛。”他拿著那張素描侃侃而談。

    “你的想象力還挺豐富的,能從這樣一張畫聯想到這麽多。”於雨麗強忍笑意。這朵奇葩還真是會解釋,這種奇奇怪怪的理由都能說出來,還真是難為他了。

    “我的理解就是這樣,”集祈聳聳肩,一幅無所謂的樣子,“那麵試就這樣……完了?”

    “嗯,”山本點點頭起身,“麵試結束了,我送你出去。”

    集祈撐了一分十五秒,創下了最快的麵試記錄,隨後就被當場宰殺出廠。

    走出酒店時,穿著潔白長裙的墨紫萱站在酒店門口等著他,秀麗的黑色長發在晚風中微漾,露出了她耳垂上的櫻花耳釘。

    “你麵試結果怎麽樣?”墨紫萱低聲問。

    “不知道誒。”集祈雙手枕在腦後,悠閑地邁著步子朝著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他們拿幅素描給我讓我看圖說話,我還能怎樣呢?隻能瞎編了。”

    “我還不是一樣,看到那幅畫就傻眼了,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墨紫萱聲音低沉表情沮喪,“這是我唯一收到回信的學校,要是這次麵試過不了,我多半出不了國了,隻能參加高考。”

    “參加高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國內的大學並不比國外的大學差。”集祈說。

    “可是……我父親希望我能夠出國留學,這是他對我的唯一要求,我……並不想讓他失望。”她囁嚅著小聲說。

    “這是你父親的期望還是你自己真的想出國?”集祈問。

    “兩者都有吧。”墨紫萱點了點頭,撩起耳邊的長發露出那枚粉色的櫻花耳釘。“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所謂的周末,每個周六周日我都是在不同的補習班裏度過的,鋼琴小提琴英語繪畫,父親希望我以後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所以在當時他幾乎把他賺到的所有錢都花在了我的身上,各科的補習費,練習要的鋼琴和小提琴。而我也不想讓他失望,所以每次在補習班我都是最認真成績最好的那個,但是逐漸長大之後我才發現,這些東西根本都不是我想要的,包括這次的出國留學。”

    “那你為什麽不和你父親說呢?我想你們好好地溝通之後,他應該會尊重你自己的想法。”聽到這,集祈對眼前這個少女產生了同情,她盡管有著許多人都羨慕的天賦和才能,但也有著許多人都不知道的艱辛和痛苦。至少自己的父母並沒有對自己有過多的要求,該學習就學習該玩耍就玩耍,並因為所謂的精英理論讓自己的節假日在補習班度過,想到這,集祈很感謝自己父母的開明。

    “其實我也想過,但是一看到父親日漸蒼老的模樣和那雙充滿期望的眼睛,我話都到嘴邊了還是沒能說出口。而這次出國則是我重新開始的起點,至少在國外我可以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墨紫萱微笑著說,“而這所大學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要是這次麵試沒有通過,我想就沒有什麽機會了。”

    “那你就認命了嗎?”集祈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

    “不認命又能怎樣呢?”墨紫萱無奈地苦笑,大大的眼眶中含著模糊的淚花,她深吸口氣,聲音有些嗚咽。“從我出生開始我的命運就被父親一手安排好了,我能做的就是按照他規劃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走到他所希望的盡頭。”

    “那……如果我有可能讓你……”集祈看著眼前這個梨花帶雨的女孩,胸腔中的心一陣痛,他頓了頓,咬著牙開口說:“讓你進入斯坦頓學校,那你是不是可以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他瞪大眼睛看著含著淚花的少女,等待著她的回答。他並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的勇氣說出這樣的大話,隻知道自己是眼前這個女孩唯一能夠依靠的身影,要是連他都不能給予她一絲絲希望,那麽她的世界就隻剩下了灰暗。

    “你說的是……真的?”墨紫萱愣愣地看著麵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少年,眸子裏露出了希冀的光。“你說你可以讓我進入……斯坦頓學院?”她再次重複了一遍集祈剛才說的話,因為她怕她聽錯了,就像站在懸崖邊上的人,隻要手邊有一撮稻草就會死死地抓住不放,因為那是她的最後希望。

    “我想……應該可以,”集祈點頭,“我記得國外的許多大學都是有學生推薦的,而我作為斯坦頓的新生,應該有權利向學校推薦你,讓你多進行一次麵試。盡管不能百分百地保證,但至少可以讓你有了第二次的機會。”

    “斯坦頓的新生?”墨紫萱微張嘴巴,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那麽今天早上班主任陳老師找你出去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

    “是的,她告訴我說我被斯坦頓學院選中了,將整個學校唯一的確定名額給了我。”集祈說。

    “難怪在主考官聽到你的名字之後會叫你參加麵試,原來你早就是他們內定的新生了。”墨紫萱點了點頭,終於知道了整件事的來由。她抬頭看看已經近在咫尺的公交車站台,輕咬嘴唇開口說:“前麵就是車站了,我父親的車就停在前麵等我,我……也得走了。還有,真的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願意幫助我,真的很感謝。”

    “沒事沒事,”集祈傻笑著撓頭,“其實我也並沒有做什麽,隻是不希望看到你因為這件事而傷心。”說到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就再見了,明天見。”墨紫萱點點頭,抬起纖細如蘆葦柔如柔荑的手朝著集祈揮手告別,踩著小步子一步步遠去,那抹白色漸漸消失在遠處的黑夜。

    集祈站在站台口看著消失在遠方的少女瘦弱的身影,衝著她的背影使勁揮手道別,在心裏說了一聲她聽不見的“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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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山本整理著桌上的筆記,紙上寫著每位考生的麵試記錄。

    “你說校長為什麽要集祈參加麵試,他明明沒有報考我們學校。”山本修一抬頭問身旁的於雨麗。

    “我也不知道,這是校長親自下達的命令。”於麗麗攤手聳肩,“再說這些事不是我們關心的,我們隻是負責招生而已,知道那麽多幹什麽。”

    “也對,”山本點點頭,垂下頭繼續整理手中的資料。

    門被推開了,老人行色匆匆地闖了進來,梳理整齊的銀色長發發出圓潤的光澤,堅毅的老臉神情嚴肅,考究的金絲鑲邊白袍大衣散發著古樸的貴族氣息。

    “校長,你怎麽來了。”於雨麗有些受寵若驚,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讓校長親自大駕光臨,親臨寒舍視察。

    “我隻是來看看。”老人聲音低沉,但卻極其溫柔,仿佛英國紳士站在你眼前講話。他就是這樣,不論內心有多著急,臉龐總是掛著笑容。因為,在他看來焦急是沒有用的,反而會影響人的判斷。

    “校長。”山本站起身,深深鞠躬表示崇敬。“不知校長前來,有失遠迎,請原諒。”山本充分發揚了大和民族的周到禮節,給予了老人足夠的尊重。

    “沒事,”老人擺手輕笑,“我隻是來看看學生的這次的麵試成績怎樣。”

    “是那個叫集祈的嗎?”於雨麗問。

    老人點點頭,“是啊,他可是我親批的麵試對象,不是他還是誰呢?”笑了笑,說:“他的成績怎樣?”

    “他呀,”於雨麗修長的玉指快速翻動著裝訂好的筆錄,“他看到那幅素描說什麽那個天使……失戀了,還說什麽女神看上了凡人,可凡人不喜歡女神,於是,哢吱一聲,兩個人就分了,之後女神大怒,便大開殺戒,原本雪白的羽翼因沾上鮮血而變紅了。”

    “就這些?”老人環抱雙手,摸著長滿胡茬的下巴,低頭沉思。

    “就這些。”於雨麗無奈地聳肩,“他還說這是他從狗血劇情裏得出的結論,反正大致就是這麽個意思。”

    “說得真扯蛋,”老人點頭給出了尖銳的評價,“多半是有點……怎麽說呢。”老人撓撓頭,似乎不知用什麽詞來形容這種思維。

    “是有點瘋想。”山本冷冷地說出最恰當的形容詞,“他就是那樣,雖然幻想自己是什麽救世主,但卻害怕戰鬥。這種人要麽死在軍營裏,要麽就是有人讓他爆發,衝在前線。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膽小鬼,心裏是那樣想的但就是不敢做,一直憋在心裏直到死也沒說出來。就像他說的女神一樣,喜歡一個人卻不敢說出來,這一點已經暴露出他內心的軟弱,說得好聽就是溫柔,難聽就是懦弱、無能。”他毫不猶豫地給出自己對於這個內定新生的評價,在他看來,一個膽小的的人,是沒有能力平靜地站在神明的麵前拔出長刀,用銳利的刀尖直指。

    “但是這種人也是最瘋狂的,一旦他內心的軟弱被鮮血磨滅了,就會徹底失控,認定的事哪怕絕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做下去。”老人搖頭,似乎不認同他的看法。“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雖然膽小,但心裏卻藏著猛虎,終有一天桎梏打開,猛虎君臨天下。從他的麵試筆錄來看,我已經看到了他內心隱藏的暴虐。”

    “那校長還要不要錄取他?”於雨麗問,“我真的不認為這樣一個學生值得校長您親批麵試。”

    “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問題是他就是我們的救世主,”老人輕聲歎息,“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希望。就像《功夫熊貓》的一樣,阿寶機緣巧合地被選作神龍大俠,但是沒人相信一隻胖胖的熊貓就是拯救世界的大俠,但隻要我們相信他這個阿寶,他就能重新創造這個……世界。”老人緩緩地吐出最後的話語,深沉而充滿熱情,“如果我們做師父的都不相信他,那他還有誰能信任呢?”

    “可就算這樣,他也隻是一頭憨態可掬的熊貓。”於雨麗撇撇嘴,不看好集祈的未來。

    “可熊貓有時還是會吃肉的。”老人聲音如古鍾低沉。

    “那校長你的意思是?”山本問。

    “無條件地錄取他,他有什麽條件我們盡量滿足,記住就算是綁也要把他綁到加拿大。”老人輕聲說,語氣卻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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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窗外呼嘯著的冷風肆虐,卷起層層散落在地麵的樹葉,火紅的三葉楓鋪滿大街帶來視覺上的溫暖,紅紅的,像是燃燒的心靈,默默地燃著自己照亮他人。

    集祈站在宏晶酒店的底層大廳,雙手枕著腦袋漫步。他朝著左側的觀光電梯走去,按下上升的按鈕,走了進去。銀色的電梯門悄然關閉,光滑如鏡麵的鋼鐵映出他自己的模樣。集祈在昨晚關上電腦準備睡覺時,郵箱裏就收到了來自斯坦頓學院的入學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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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祈同學很榮幸地告訴你,你已經通過麵試,請與明日上午九點到宏晶酒店填寫入學報名表。

    斯坦頓招生部

    山本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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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什麽嘛!自己那樣扯淡的回答也能通過麵試?”站在電梯裏的集祈小聲嘟囔,他實在想不明白那種奇怪問題竟能……搖身一變變成入學麵試題?那似乎是抽象派畫家收徒時會問的問題吧。而最讓他不理解的是,自己那種奇怪的回答竟然可以通過麵試,這樣的答案不是直接被刷的嗎?

    觀光電梯緩緩上升,停在了熟悉的九層。大門開啟,那扇厚重的木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推開了,一道蒼老的背影佇立在昨晚麵試的圓木桌前,指間夾著冒煙的雪茄,一縷縷煙味在房間中彌漫,淡淡的,卻很好聞。老頭身上筆直的純白西裝透著貴族的慵懶氣息,如山矗立的身軀卻挺直如鬆,隨意卻很有氣勢。

    “你是……招生辦的?”集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他昨晚並沒有看到眼前這個背影看起來像是古鬆的帥氣老頭。

    “是啊,”老人轉過身,銀色額發遮眼,如刀削般堅毅的麵容呈現在麵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阿曼達·希·亞伯,是斯坦頓學院現在的校長。”

    “校……校長?”集祈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老頭,被這個高大上的職稱嚇住了。“那個……是校長您來安排我的入學手續?”他被亞伯的氣勢所嚇到了,不知不覺地使用了敬稱。集祈不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普通的新生竟會讓校長如此關注,而且親自從遙遠的加拿大趕到這裏來,而且最讓他吃驚的是,這個老頭的中文會如此的流利,要不是長著一張歐美人的臉,集祈真會覺得他就是一個地道的Chinses。

    “是的,本來是山本主考官來辦理你的入學手續,但是我認為優秀的學生是有資格讓我親自前來的。”亞伯回頭從桌麵上拿起已經貼好照片的入學報名表,拉開圓木桌下的紅木椅示意他坐下。

    “那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集祈受寵若驚地坐下,戰戰兢兢地捏著桌上的派克鋼筆。

    “當然可以,作為校長我有義務為有問題的學生解答。”亞伯點頭,拉開木椅坐在集祈的旁邊。

    “你們……為什麽要選擇我呢?我聽我的班主任告訴我說你們將唯一的一個名額給了我,但是我認為我並不是那個最好的選擇,你們沒有……理由選擇我。”說完,集祈有些後悔剛才說出口的話,感覺在他的話語中自己就是個殘次品,根本沒有使用的必要。但是他也覺得自己說的就是實話,自己的確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優秀,也並沒有特殊的地方。

    “你在說實話,我很喜歡你這樣的學生,會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亞伯拍拍自己學生的肩膀,用溫暖的掌心給予他勇氣。“其實你知道嗎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有的人擅長應付開始考試,當然這個國家的大部分學生都是。而有的人卻有著其他人看不到的長處和優點,當然這些人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才華所在,而你就是如此。”

    “那校長你的意思是……我有還沒被發現的才能?”集祈似乎明白了對方選擇自己的原因。

    “這是當然,這就是我們看重你的原因。”亞伯低下頭死死地盯著眼前這樣不自信的男孩,蒼老的眼瞳中閃著絕對信任的光。“我知道你沒有相信自己的勇氣,但是這個勇氣我們斯坦頓可以給你,而你現在要做的選擇就是是離開這裏參加你們所謂的決定人生的高考,還是成為斯坦頓的學生,讓你不為人知的才能徹底釋放。現在,做出選擇吧。”亞伯抽出集祈手中的鋼筆旋出筆蓋後放在圓木桌上,靜靜地等待這眼前這個學生做出自己的決定。

    “那校長你的意思是……我有還沒被發現的才能?”集祈似乎明白了對方選擇自己的原因。

    “這是當然,這就是我們看重你的原因。”亞伯低下頭死死地盯著眼前這樣不自信的男孩,蒼老的眼瞳中閃著絕對信任的光。“我知道你沒有相信自己的勇氣,但是這個勇氣我們斯坦頓可以給你,而你現在要做的選擇就是是離開這裏參加你們所謂的決定人生的高考,還是成為斯坦頓的學生,讓你不為人知的才能徹底釋放。現在,做出選擇吧。”亞伯抽出集祈手中的鋼筆旋出筆蓋後放在圓木桌上,靜靜地等待這眼前這個學生做出自己的決定。

    “是……是這樣嗎?”集祈看著手邊的鋼筆愣愣地點點頭,他忽然覺得自己此刻做出的決定會是一生最重大的決定,就像站在岔口的旅行者,走左還是走右最後的結局都會完全不同。深深地呼了口氣,集祈慢慢地伸出手握緊了那支純黑色的鋼筆,在這張空白的表格上填上了自己的信息,在表格的最底部,工整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集祈。

    “對了,校長我填了這份表格之後就是斯坦頓的學生了吧。”集祈將筆帽蓋好抬起頭問。

    “是的,填完這張表,你就是斯坦頓學院正式的學生了。”亞伯收好這份重要的表格,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麽我是不是有權利向學校推薦新生?”集祈繼續問。

    “當然,每個學生都有權利向學校推薦優秀的學生,當然他必須要通過我們的麵試才行。”亞伯點頭說。

    麵試?那種奇怪的麵試隻有瘋子才能完美地通過吧!集祈在心中惡狠狠地吐槽,不過臉上依然帶著禮貌似的微笑。“那麽我可以推薦我的同學墨紫萱嗎?就是昨晚來參加麵試的那個女生。”

    “昨晚參加麵試的?”亞伯挑眉,神色有些凝重。“你知道嗎?昨晚參加麵試的人,被我們錄取的隻有你一個人,其餘的都……”亞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裏麵隱藏的潛台詞已經十分明確,就是這麽多人之中就隻有你集祈成功通過了麵試,其他人都被無情地刷掉了。

    “那你們就不能給她一次機會嗎?她可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每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的那種,而且她也會許多特長,比如鋼琴小提琴等,她都十分擅長而且在世界性的比賽中得到過很不錯的名次。這樣多才多藝而且成績優秀的學生,你們就不考慮一下嗎?”集祈激動地說,他很不明白,為什麽這樣的人不能通過麵試,那樣扯淡的麵試到底是從什麽方麵來給學生打分的?是心理學還是從什麽其他方麵?難道就這樣僅憑一幅素描草率地來決定一個學生的未來嗎?

    “不是我不想給她機會,是她……真的不適合我們學院。”亞伯撓撓頭有些苦惱,他實在是找不到理由讓一個屠神的學校招一個戰鬥力幾乎為零的女孩。而最重要的是現在他不知道現在該不該跟這個三觀端正的孩子講神明曆史課和他以後要肩負起的屠神使命。如果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點,難以接受這種毀三觀的設定之後又死活不肯進入這個學校拿自己寶貴的生命開玩笑的話,到時候自己總不能化身為綁匪強硬地將他帶回學校吧,這樣做的話在這裏是會被警察抓起來關監獄的。盡管在來北楓市之前他就放出了狠話,說就算是綁也要把集祈綁回去,但這不過隻是最後不得不采取的必要措施,並不是最佳的選擇。所以他很苦惱到底怎麽和這個沒有自信的男孩解釋。

    “那她是真的沒有被錄取的可能了嗎?”聽到這,集祈有些沮喪,他明明已經答應了那個在夜晚流淚的可憐少女,但是現在卻是如此無力。

    “幾乎是沒有可能,因為我們要的不是學習上的尖子生,她……實在是不適合。”亞伯猶豫了幾秒還是說出了這個近乎否定的回答。

    “那這樣的話,我……我也不想進入……”集祈垂著頭低聲囁嚅,他幾乎不敢抬頭看亞伯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自己說出這樣任性的話,應該是沒有任何機會了吧。想到這,他苦笑著像是在嘲笑自己是個天底下最大的傻瓜,為了一個不是多麽喜歡的女孩竟然放棄進入國際名牌大學的機會,除了傻子誰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深吸口氣,靜靜等待著亞伯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讓那個女孩入學,你就放棄進入斯坦頓的機會?”亞伯難以置信地看著集祈,他不論如何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男孩竟然為了一個女孩放棄這樣難得的機會,這不是傻子是什麽?亞伯深吸口氣,將內心恨其不爭的怒火壓下去。他挑了挑眉,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問:“你確定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我想應該是的。”集祈低頭回答。

    “好吧,”亞伯無奈地歎了口氣,“那麽理由呢?難道那個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又或者是你暗戀的人?”

    “都不是。”集祈搖頭。

    “那你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是瘋了嗎!”亞伯幾乎快吼出來了,他實在不明白就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女孩就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

    “因為我答應她了,要推薦她進入斯坦頓。我答應了的事我希望一定做到,要是做不到的話,我會感覺……很對不起她的信任,所以……”集祈小聲說。

    “所以你就做出這樣的決定來補償自己沒能完成承諾?”亞伯問。

    “算是吧,”集祈點頭,“我覺得要是沒能完成承諾,而且自己還進入了她夢寐中的大學,這樣對她應該會……產生很大的傷害吧,所以為了不讓她受傷,我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其實集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做出這樣傻乎乎的選擇,可能隻是因為那天晚上在他麵前流淚般梨花帶雨的樣子,盡管在全班甚至全校人麵前都不怯場害怕,但是卻在自己的麵前露出了那副軟弱的模樣,集祈覺得要是自己沒有放棄這個機會進入斯坦頓的話,會讓墨紫萱更加受傷吧。一個給予你希望的人,最後卻沒能將你從懸崖邊上拯救,這不亞於在傷口上狠狠地插上一刀。所以放棄入學機會是集祈能想出來的最好解決方法,他記得心理老師曾經講過,安慰人分同情和同理兩種,一種隻是簡單的陪伴和言語安慰,而另一種則是有著相同經曆的兩個人互相舔舐著傷口。盡管聽起來有些可笑,但是後者的效果是最好的,要遠遠高於前者。既然你沒有進入斯坦頓,那麽我也放棄入學機會。

    “所以你覺得沒有完成承諾是一件可恥的事嗎?”亞伯歎了口氣接著問。

    “是的,至少在我看來是可恥的,或許我就是個傻乎乎的傻瓜吧,總是會無緣無故地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誓言和約定,總是會拚命回憶自己到底有沒有完成當時的承諾,所以我會特別在意自己答應過的事情,隻要是我說出口的事,我都會盡力。”集祈苦笑著說,他感覺這樣子的自己就像別人眼中的蠢蛋一樣,傻傻地自己折磨自己。

    “好吧,我知道你的理由了。”亞伯點了點頭,從白色西裝的上衣口袋中摸出裝著雪茄的鐵質盒子,打開摸出一根點燃,帶著濃鬱煙味的氣霧彌漫在整個房間。“我抽根煙,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集祈搖頭,在學校裏,每次下課去上廁所時裏麵總會有許多的男生在洗手台旁吞雲吐霧,對於煙味他早就習慣了。

    “那就好,”亞伯點頭,“既然你不想違背你的承諾,我也不想放棄你這樣優秀的學生,我們來做個選擇遊戲吧,選對了我同意讓那個你承諾過的女孩進入斯坦頓學院,選錯了,你將失去這唯一的入學機會,而她也會被我們拒之門外,可以嗎?記住機會隻有一次。”老人在句末再次重複了一遍。

    “選擇遊戲?”

    “對,就是要你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的遊戲。”亞伯骨節夾著雪茄,翕動的嘴唇緩緩吐出煙霧,開始了提問。“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幾種人嗎?”

    “幾種人?”集祈有些疑惑,因為對於這個問題他很難回答。如果按照生理角度來講世界上隻有三種人,男女中性。但是如果按照心理角度來區分,那人的種類會很多很多。想了十幾秒鍾,集祈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法回答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我不知道。”

    “這世界上隻有兩種人,”亞伯平靜地說出了答案,他並沒有宣判集祈的失敗,而是接著提問題。“一種是犧牲自己照亮別人的人,而另一種就是用別人犧牲時發出的光照亮自己的人。那麽在你心裏你覺得哪種人更加聰明?是不畏生死的傻蛋好,還是明哲保身的智者好?別猶豫大膽地告訴我你內心真正的答案。”他俯下身,死死地盯著集祈,似乎在等到這他的最後選擇,是選A還是B。

    “哪種人更聰明?”集祈撓了撓額角,沉默了許久不敢回答這個該死的問題。他不太明白,老人為什麽要說出這麽有深意的話,這就像是一個永遠難以得出結論的論題,到底是自己的內心的想法重要還是生命重要。這就好比你麵前出現了一個即將被迎麵而來的大卡車奪取生命的女孩,而你就站在一邊。這時候你是選擇衝上去推開她將必死的人由她換成你自己,還是選擇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你麵前,盡管你的內心會不安,但同時也會有著深深的慶幸,至少死去的不是自己。在這樣的選擇遊戲中一時衝動和理性冷靜到底那一個更重要,你更傾向於那一個選擇,這就是問題答案的關鍵。

    深深歎了口氣,集祈抬起頭看著亞伯,“我覺得第一種人更聰明,盡管是在用生命發出屬於自己的光芒,但至少他有勇氣,不想第二種人,他們說白了就是膽小鬼,躲在黑暗中等待光明。”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答案,但卻是當時他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如果選錯了,他也不會有什麽遺憾的情感,至少他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的確像你說的那樣。”亞伯微微點頭,深吸了口手中的雪茄,一縷青煙從鼻間噴湧而出。他看著玻璃牆外麵的世界,眼神如幽深的枯井,萬古不驚。“第一種人在所有人看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但是在我看來卻是這個世界最缺少的人——英雄,雖然每時每刻都有著喪命的危險,但是他卻不會退縮。就像殘酷的飛蛾撲火一樣,明知是火,明知會在火焰中泯滅,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撲火而亡。而你就是你口中回答的存在,內心湧動熱血,也敢於像個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野獸一樣衝在所有人的最前麵。你具備了成為英雄的一切內在條件,缺少的就是一個外在因素,而這個外在因素就是——斯坦頓。”說到這,亞伯轉過身,微微弓腰用枯枝般蒼老的手用力地拍著集祈瘦弱的肩,“告訴我!你是想和那些凡人一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還是像個英雄一樣在這片黑暗的世界中燃燒出屬於自己的光!告訴我!”他的聲音如同雄獅咆哮,裏麵帶著質問的怒火。“集祈你告訴我你的選擇!你要做一輩子的懦夫還是一秒鍾的英雄!你是要遵從神的旨意成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還是決定關上這扇大門然後泯然眾人!來吧集祈,做出你的選擇!”他狠狠地擰著集祈的衣領,那雙幽深如井的瞳孔中燃燒火紅色的光,如呲牙的猛獸,噴出懾人的鼻息。

    集祈呆呆地看著這個老人有些扭曲的麵容,眼睛盯著那團燃燒在對方眼瞳中的火,他愣了愣,在那片火光中看到了來自遠古的呼喚,扭曲的火蛇和眼角滴落黑色淚水的少女,她似乎在無盡的火焰中痛苦。

    那一瞬間,仿佛程序錯亂,所有的畫麵開始在集祈腦海中一幀幀地快速閃爍,如星雲般不斷變換。他開始呼吸急促,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他內心的最深處破繭而出,他用力地咬著牙,拚命忍受從顱骨中傳來的這將要炸裂的痛苦。集祈緊皺這眉頭,墨黑色的瞳孔中開始漸漸出現一縷縷紫色的光,他惡狠狠地看著亞伯,像是在森林中相遇的兩頭野獸,彼此用憤怒的眼光對視,眼神銳利如出鞘之劍。

    “我的選擇就是……成為英雄,成為那隻敢於撲進火光的傻瓜飛蛾!”集祈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選擇,每一個字都像鐵釘般堅決,充滿了深情,像是立下了最認真的誓言。

    —————————————————————————————————————————————————

    宏晶酒店九樓

    亞伯蒼鬆般站在玻璃窗前,幹枯的指節端著冒著熱氣的骨瓷茶杯,從裏麵升騰的茶香一點點消散,縷縷彌漫在整個房間。

    “校長,今天的麵試怎麽樣?他同意加入我們學院了嗎?”坐在木椅上的青年輕聲開口說,他清秀如水墨畫的臉上透著冰山般的溫度,看不到任何的一絲笑容。他微微抬眼,墨色的眼瞳望著窗外緩緩飄蕩的薄雲。

    “今天的麵試嗎?”亞伯微微搖頭,他輕抿了口滾熱的茶水看著玻璃窗上印出的老人模樣,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我們差點失去了這樣一個優秀的學生,要不是我答應了他的要求,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進入斯坦頓學院的機會。”

    “答應了他的要求?”青年皺眉,“什麽要求?”

    “是個算是違背校規的要求,”亞伯點頭,“就是要求我錄取一個普通的女孩,那個女孩是他學校裏成績最好的那個學生,還會很多文藝方麵的特長,甚至在國際比賽上得到過不錯的名次。但是你知道的,我們這個學校要的根本不是什麽成績優秀三觀端正的好學生,那是哈佛麻省該做的事而不是我們。”

    “那個女孩是他喜歡的人嗎?”青年眼瞳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也對啊,畢竟為了喜歡的女孩傻乎乎的男孩子可是什麽都可以放棄的,哪怕是……生命。”

    “不,你說錯了,那個女孩和他幾乎沒有什麽關係,就算有關係也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並沒有夾雜什麽特殊的情愫在裏麵,我可以從他坦誠的眼神中看出來。”亞伯說。

    “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就像個……傻子一樣。”青年低聲說,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傻乎乎學生進入學院後會是怎樣的光景。

    “那僅僅是因為他答應了那個女孩,他不知道從哪裏知道外國大學的學生有權利推薦新生,而天真的他以為可以憑借這這項權利讓那個渴望進入我們學院的女孩夢想成真。但是你知道的,我們根本不可能錄取一個沒有任何神魂的普通人,我們學院的存在本來就不是為了培養什麽社會精英諾貝爾獎獲得者,我們就是一群弑神的送葬者,死亡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那他還真是一個傻子啊。”青年輕歎,沉默了幾秒中後問,“那麽校長你最終還是做出了讓步錄取了那個女孩嗎?”

    “這是我一生中唯一對人做出的讓步,我除了在神明麵前做出了退讓,就沒有人讓我可以退步,而他是唯一一個。”亞伯輕歎,“那個女孩我最後還是錄取了,不過是在我們學校的對外的分部,也就是那座為了研究神學史的學院,要是那個女孩進入本部的話,那樣一個三觀極正的學生肯定會因為認知的問題而崩潰的吧。”他輕抿了口杯中滾熱的茶水,清冽甜香的茶味順著他的咽喉一直向下。“不過就算這是違背規定又能怎樣呢?那樣一個優秀的存在值得我們用一切去換取,就像站在懸崖邊上的將亡者一樣,隻要有一絲的機會,都會拿生命去賭!”決絕的字句從亞伯的嘴角中蹦出,他蒼老的骨節發力緊捏瓷杯,一道道裂紋出現在圓潤的杯麵上。

    “那校長你覺得我們賭對了嗎?”青年轉過頭問,“他值得我們這樣為他付出嗎?”

    “不是我覺得,而是他一開始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亞伯晃動著骨瓷杯,隨後凶狠地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額角泛白的銀發微顫。“你知道嗎,今天他跟我說的話和他露出的表情讓我感觸頗深,就像看到了當初年輕時的自己一樣,那樣地傻那樣地不顧一切那樣地勇敢和無畏。”說到這他的聲音如枯葉般滄桑。

    “我從校長你的講述中就猜到了。”青年點頭回應,他坐在木椅上看著亞伯的背影小聲說:“一個把對別人的承諾看得比命還重的傻子,就算戰鬥到最後一刻,燃盡最後一絲血,也不可能從他的嘴裏聽到放棄二字,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蛋,心中的信念如不周山般支撐起他的全部世界,這樣的人傻得讓人心痛。”

    “是啊,”亞伯似乎對此深有體會,“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個傻子和我對視時候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在森林孤獨而發狠的野獸,明明早已遍體鱗傷,卻還要逞強地發出嘶吼,露出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說到這亞伯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那個時候的我也是這樣,跟他沒差。僅拚著一腔的熱血就敢提著殘破的武器滿世界地跑,來往於一個個神明複蘇之地,唯一支撐著我的就是心中沒有變過的信念——讓神明滾回他們的墓地!”

    “那的確是我們一直追求的終極目標,消滅所有神明!”青年站起身望著窗外,氣勢如出鞘長劍,墨色的瞳孔瞬間變得湛藍,裏麵仿佛有千萬利箭離弦齊射。“對於這個目標,我從沒有放棄,從一開始就是。”

    青年的語氣淡漠,裏麵卻透著無人敢觸碰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