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首席巡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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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中的牧場多了十八麵紅色旌旗,血一樣紅,在風中張狂的舞著。事實上這十八麵旗就是用血染紅的,敵人的血,紅中帶黑,江湖中人以見到這十八麵旗為榮。紅會給予戰死者的最高榮耀不是金銀珠寶,而是血旗旗角拂麵,這是江湖中一個神奇的傳說:染紅血旗的第一滴血是將軍之血。



    但今日,這十八麵血旗憑添了許多肅殺之氣。嗚,一聲低沉的號角,傳到了牧場的每個角落。一隊馬隊伴隨著號角聲奔湧而出,警戒前行。半炷香的時間,號角聲又起,馬隊又奔湧而出,警戒前行。再半炷香的時間,號角聲再起,馬隊再次奔湧而出,還是警戒前行。



    “咚咚咚,”鼓聲衝天而起,號角長鳴,整個草原為之一震。牧場裏,一群人走了出來,停到了血色大柱子旁。



    “不用這樣,都把馬驚著了。”忠叔的目光從楊麥、沈荊、楮野、小十等人臉上一一掃過。



    “牧場的馬從來不怕鼓聲,在戰鼓聲中隻會更加興奮。”楮野得意道。



    忠叔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看著眼前一個個神氣十足的下屬、兄弟、弟子們,看著一隊隊銳不可當的隊伍,再看看大血柱,豪情頓生,也潸然淚下:



    “拿酒來。”



    看著拿過來的幾碗酒,眉毛一皺:“用壇。”



    十叔反應過來了,忙叫人把從內地運來,存了好長時間的幾十壇燒酒全都搬來,整齊排列在大血柱前。隻見忠叔右掌一推,幾十壇燒酒淩空而起,幾乎和大血柱一樣高。又左手掌起一壇,高高一舉,朝大血柱一揚,又朝眾人示意,大喊一聲:



    “兄弟們,幹!”



    空中的幾十個酒壇射出了道道酒線,晶瑩剔透,溫柔的觸碰到大血柱頂端,酒花四濺,酒香四溢,然後灑了下來,又像一陣陣英雄淚。



    眾人心裏熱乎乎的,心裏卻又有些堵,蒙頭喝幹了手中酒。



    “首席,就讓我們跟著你再衝鋒一次,像以前一樣。”悲壯的氣氛卻激起了十叔的毫氣,好像年輕了十歲一樣,整個人的氣質立時一變,再也不是那個斤斤計較給馬喂了多少料的小老頭,而是個征戰沙場的老將,扛起忠字大旗,任憑血旗撫麵,一臉驕傲,飛躍上馬,大旗在風中烈烈作響。



    “好。”忠叔大吼一聲,“走。”



    鼓聲陣陣,號角長鳴,身影翻飛,馬長嘶,瞬間成戰鬥隊形,十八聲戰鼓過,號角停,塵飛揚,人已不見影子。



    轉眼間,已奔出十裏,又到一石柱子旁,忠叔一抖僵繩,站住馬,回過頭:



    “就送到此,你們回吧。” 



    眾人也跟著停了下來,看著他,空氣中充滿了不舍之情。



    突然,楊麥一聲大喝:



    “下馬!”接著左膝一彎,右膝、右手著地:



    “恭送首席。”



    眾人不約而同,下馬,行禮:



    “恭送首席!”聲音響徹草原。



    忠叔讚許的看他一眼,回過頭,已是老淚縱橫,一帶僵,走了,留下了一片行禮的人們。



    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那裏有他的希望。



    楊麥跟沈荊同時看向了對方,半響沒說話,送走忠叔後三人憾見的沒去放馬。楮野看著兩人奇怪的樣子:



    “有話就說,別像個女人一樣。”



    楊麥收回了目光:“忠叔這次來跟往常不一樣,是不是…?”



    “肯定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他怕到時來不及,就提前跟咱們交待好。”沈荊肯定的說。



    “他還讓我保護你們呢,像交待後事一樣。”楮野恍然大悟的樣子。看倆人都瞪他,又趕緊:



    “錯了錯了,我說錯了。”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問:



    “你們三個都在?”看著走進來的十叔,三人吃了一驚,剛還容光煥發的人怎麽一下比平時更老,腰彎的更低,更重要的是臉上沒有了生氣,一點都不像個習武之人。信一堂的堂主掌管西、北方廣大邊域,手下高手如雲,且都精通馭馬之術,善與牧民打交道,易容術、刺探術與義堂高手不相上下,可見他的本事,據說他本人的功夫也足以讓江湖高手膽寒。



    “十叔!”三人忙站起來行禮。小十那是隻有忠叔才能叫的出來,對一位跟著忠叔東衝西突打天下的老英雄,他們三個可沒資格那麽叫,讓到上首坐下。



    “三位兄弟覺得牧場怎麽樣?”十叔問。



    “牧場在十叔的精心經營下,馬壯羊肥,天下無出其右。”楊麥真心讚歎道。



    “這些對我們來說倒不是最重要的。”聽到楊麥的讚歎,十叔雖然高興,卻搖了搖頭,這讓三人有些不知所措。十叔明白他們擔心什麽:



    “你們其實已經接手首座了,隻是沒有正式到堂理事,沒有正式舉行儀式而已,這些事你們應該知道,不算壞規矩。”



    又道:“史籍記載,遠古的西地高原是一片汪洋大海,高原的大部分地方是波濤起伏的海洋,稱為特提斯海。隨著時間的推移,特提斯海完全消亡,大海變成陸地,滄海桑田,上部三圍形如湖泊,中部四翼狀似溝渠,下部三崗如同田地。但牧場這廣袤之地冰凍雪封,就連長期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都進不來,更別說一般人了,是前輩們在追蹤一批野馬時無意中發現的,多年經營下來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十叔頓了下,問:“你們知道這兒為什麽被人給叫做嗎?”



    “聽說是以前殺的人太多,才給這麽叫起來的。”沈荊不太肯定的答道。這個問題他們雖然也想過,但由於來了一年多,離當地人太遠,接觸的不多,沒有深入了解的機會,也不是十分確定。



    十叔顯然已經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臉上也有了光彩,能在天天練功放馬的情況下想到這個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這個說法不是太準確。”十叔雖然滿意,並不代表這個dá àn正確:



    “多年下來人是死了很多,但不是被殺的。因這裏環境實在太險惡,不時有迷路進入的動物或牧民受傷,能救的給予救治後送出去,救不了的咱們本來想著找個地方掩埋,可很多牧民臨終前都要求tiān zàng,且要葬在容易升天的地方,他們看上了大血柱,可很多兄弟不同意。最後隻好把他們放在大血柱中間的那個平台上,等去世了以後,很多禿鷲聞著味飛過來,利嘴幾下就把身體上的肉分解吃了,血淌在了大石柱上,時間一長,石柱變成了血柱。牧場就在普通人的傳說中越來越恐怖,越來越神秘,最後成了傳說中的禁地:。你們來一年多了,可有發現什麽?”在高原待的時間長了,十叔也變成了話癆。



    沈荊看了楊麥一眼:“我們是發現了一些端倪,牧場雖然占地極大,但布局嚴謹,好多東西像是人為的,並有地底有一規模龐大的建築群,其它的我們不敢擅自探察。”



    其實自從發現後,經不起楮野的慫恿,他們三人已找到了一個入口,並且偷偷進去過幾回,隻是下麵實在太多,他們沒有功會細細察探。



    十叔驚異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怪不得首座們那麽看得起你們,好本事。有些在這兒一輩子的老人什麽都沒發現過,你們才這麽點時間就能發現這麽多,已經很不錯了。以後有時間讓平雨帶你們走走。雖然你們有所發現,可要想徹底了解卻沒那麽容易。好了,我走了。”



    一直站在十叔身後的趙平雨跟三人點了點頭後,也行禮走了。重新坐下的楊麥又看向沈荊:



    “二師叔跟八師叔遇害半年多了,至今沒找到一點線索,在形勢如此嚴峻的情形下,忠叔還這麽匆忙的跑一趟,來了也沒什麽特別的交待,隻是跟我們幾個說了些家常話就走了,這可跟平時的他太不一樣了。”



    沈荊點頭:“忠叔就是來看我們在這兒的情況的,他不是不放心十叔他們的信,也不是不放心我們,而是親眼看看才安心。”



    “他老人家不放心的主要是我吧?”楮野懊惱的說。



    “怎麽會?忠叔最驕傲的就是你了,救了那麽多人的命,給人叫草原英雄你還不願意?”楮野是個閑不住的人,放馬間隙常跑出去,最近動亂嚴重,常有牧民被搶、被殺,隻要他碰上了,總會出手幫忙,他出了手又不留名,牧民們都很感激,就按自己的傳統,尊稱他為草原英雄,這事傳的很廣。因此,沈荊才拿這個說事,一是開解,也是說笑,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看楮野要辯解,又正色道:“其實,忠叔、師父他們該交待的早在咱們來牧場前就已經交待清楚了。”



    “是啊,早就交待清楚了,他就是要再親眼看一看我們這二年多的情況才能安心,可能還想在牧場走走看看,這地方太重要了,一天多的時間他基本就沒停過腳步。並且就連十叔也在交待後事,看來情況確實很嚴峻,咱們也得早做準備。”楊麥鄭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