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內揵第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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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內”,即入內,又通“納”,指向君主進言獻策,取得君主的歡心與信任,從而躋身君主寵臣的圈子;所謂“揵”,《唐韻》有雲:“舉也。”其意則是指包攬、替代君主決策,以成就一番大的事業。本篇論述的重點就是策士或臣子見君後的取寵見用之術。 原典 君臣上下之事,有遠而親,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進前而不禦,遙聞聲而相思。事皆有內揵,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或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若蚨母之從子也,出無間,入無朕,獨往獨來,莫之能止。 內者,進辭也;揵者,揵所謀也。欲者務隱度,計事者務循順。陰慮可否,明言得失,以禦其誌。方來應時,以合其謀。詳思來揵,往應時當也。夫內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時宜,從便所為,以求其變。以變求內者,若管取揵。言往者,先順辭也;來者,以變言也。善變者,審知地勢,乃通於,以化四時,使鬼神,合於陰陽,而牧人民。見其謀事,知其誌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結者,陽親而陰疏。事有不合者,聖人不為謀也。故遠而親者,有陰德也;近而疏者,誌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來也;日進前而不禦者,施不合也;遙聞聲而相思者,合於謀待決事也。故曰:不見其類而為之者,見逆;不得其情而之者,見非。必得其情,乃製其術,此用可出可入,可揵可開。 故聖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揵萬物,由夫道德、仁義、禮樂、忠信、計謀。先取《詩》、《書》,混損益,議論去就。欲合者用內,欲去者用外。外內者,必明道數。揣策來事,見疑決之。策無失計,立功建德,治名入產業,曰揵而內合。上暗不治,下亂不寤,揵而反之。內自得而外不留,而飛之。若命自來,己迎而禦之。若欲去之,因危與之。環轉因化,莫知所為,退為大儀。 譯文 君臣上下之間的關係複雜而微妙,有的身離君主很遠反而關係密切,有的近在咫尺卻關係疏遠;有的投奔而來反而得不到起用,有的離開以後了卻被四處詔求;有的huó dòng在君主眼前卻得不到信任擢用,有的君主遙聞其名便朝思暮想他的到來。此皆由君臣之間內心相知的程度不同所致,本源於平素的交結。有的以道德交結,有的以黨友交結,有的以財物交結,有的以美色交結。隻要摸準了君主的心意,並善於迎合其意,那麽想入政就能入政,想出世就能出世;想讓君主親近就能讓他親近,想讓他疏遠就能讓他疏遠;想投奔君主就能投奔,想離去就能離去;想讓君主詔求就能得到詔求,想令君主思念就能被他思念。就如同青蚨母子之血塗錢可以相互招引一樣,可以把君主吸引得密合無隙,就能在宮廷中獨往獨來,自由自在,誰也沒法阻擋。 所謂“內”,即進獻辭以取得君主的接納、寵信;所謂“揵”,就是獨擅替君主決策的大權。想要遊君主時就必須暗中揣度君主的心意,出謀劃策時也必須順應君主的意願。暗中掂量我們的決策是否符合時宜,公開言明此決策的優劣得失,以邀寵於君心。我們的決策必須既合乎時宜,又合於君意。還必須讓君主覺得我們進獻的決策既合形勢又合他意。若其中有不合君意之處,這決策就難以付諸實踐。此時就要重新揣摩形勢的需要,從便利君主實施出發,求得決策的改變。如此讓君主接受這經過變更的決策,就好比用鑰匙kāi suǒ那樣一舉即得了。在與君主談論過去的曆史事件時,要用“順辭”,即順著君主的心思給予合情合理的詮釋;而與君主討論未來得事件時,卻要用“變言”,即采用有變通餘地的話以隨機應變。能自如地改變決策的人,必須審知地理形勢,明於道,又有隨順、運用固有法則的能力,善於應變,且能契合於陰陽變化規律,從而駕馭下百姓。在觀察君主謀劃大事時,就能從中洞悉其意願誌向。若我們的決策不合君主的意圖,與之不一致,那是因為我們對君主的某種心意、某些情況掌握得還不夠;若表麵上我們的決策得到了同意但實際上卻並沒有得到施行,那是因為君主與我們的關係表麵上看起來親密,實際上卻很疏遠。若決策不合君意,聖智之人也難以將決策付諸實踐。由此而論,與君主身遠反而卻被親近的,是因為能夠與君主的心意暗合;與君主身近反而被疏遠的,是因為與君主誌趣不投;投奔君主卻得不到進用的,是因為決策不得君心;離去卻反而被再次詔求的,是因為其智謀被後來的現實證明是可行的、合乎君意的;都huó dòng於君主麵前卻不被信用的,是因為其計謀、規劃不合君心;被君主遠遠聽到名聲就思慕其來歸的,是因為其計謀與君主暗合,君主正等待他前來決斷大事。所以,沒有得到君主寵信、君臣不相和就進獻計策,必會遭到斥退;不了解君主心意就隨便去遊,必定不能實現目的。因此隻有充分了解了對方的真實情況與意圖,才能夠把握住內揵之術,如此運用這種方法,我們就可以進退自如,隨心所欲了。 所以,聖智之士行事成大業,都是憑著預先全麵把握信息而駕馭、控製世間萬物,進而順合道德、仁義、禮樂、忠信、計謀的種種規範。對於君主的決策,我們可以先引用《詩經》、《尚書》中的立論、教誨為其論證,籠統地些添添減減的修改意見,同時在內心裏衡量一下此決策與自己決策的差距大,以決定離去還是留下。如果想要留下,就必須深知君主內心的意圖,贏得君主的寵信,想要離去就不用管這個。無論取寵還是不取寵,都必須明曉取寵術和製君術,具備預測事物發展變化的能力以及決斷疑難問題的能力。隻有我們在這些方麵運用決策時沒有失誤,從而建立功業、樹立德行、整頓朝政、治理民眾,才叫君臣相得、決策謀劃合乎君意且卓有成效。若碰上君主在位昏庸不理朝政、奸臣當道不治民眾而無所覺察的情況,我們謀劃的決策就不可能適合當權者的口味。若碰到那種自視甚高、剛愎自用而聽不進外人意見的暴君,我們不妨先逢迎他,對他歌功頌德,博取其歡心後再逐步動他。總之,我們若被君主詔用,就先迎合他的心意再設法逐步掌握他;若覺得某位君主實在不堪憑依而想離之而去時,就趁亂離開,伺機退隱,以保全自己不受傷害。要圓轉靈活地根據所麵臨的具體情況來決定我們的策略、變換我們的手法,讓外人摸不透自己的真實意圖,這就是進用和退居的根本原則。 以史為鑒 張良巧借賢士保太子 如何在進言之前察言觀色,先行試探,以徹底了解對方的人情所好,使得自己的進言能夠有的放矢、對症下藥,最終達到預期效果,這實在是一門不可忽視的大學問!唐朝的縱橫家趙蕤在其名著《長短經》的《釣情》篇裏就此總結了七條訣竅:一是以物釣之,看喜歡何物;二是以言釣之,看喜聽何話;三是以事釣之,看如何待事;四是以誌釣之,看誌趣何在;五是以視釣之,看眼神如何;六是以賢釣之,看如何待賢;七是以色釣之,看形色如何變化。 張良而《內揵》中也道:“事皆有內揵,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或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二者所言各盡其妙,殊途同歸,都充分肯定了“必得其情,乃製其術”的無窮妙用。下麵我們不妨用一個例子來窺斑見豹。 漢高祖劉邦想廢掉呂後所生的太子,而改立戚夫人的兒子趙王如意。為此,許多大臣向他進諫力勸不可,但他都聽不進去。呂後得知此事後,十分著急,便請留侯張良出主意。張良為她細細分析道:“這是難以用口舌爭得勝利的。皇上有四個招不來的人,這四個人都已經很老了。隻因皇上待人輕慢無禮,他們逃入山中,不願做漢朝的臣子。但是皇上一直認為這四人很高尚,不愛名利。現在不妨派一個能會道的人持太子的親筆信,用卑謙的言詞誠懇地請求他們入宮,這樣做他們會來的。入宮之後,要以貴賓之禮相待,讓他們常常跟著太子入朝,並讓皇上能看到他們。這樣對太子的地位是會有幫助的。”呂後采納了張良的計策,將四人請進了宮。 漢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時,劉邦病情加重,這時他更迫切想改立太子。太傅叔孫通向他談古今,甚至不惜以死相諫,皇上表麵上同意了他的意見,而內心卻仍不改初衷。 一次宮中舉行宴會,太子也參加了。其左右有四個隨從,年紀都已80多歲了,眉須雪白,衣著瀟灑,神姿偉岸。劉邦很奇怪地問他們是什麽人,四位老人走上前來各自報了自己的姓名:東園公、甪裏先生、綺裏季和夏黃公。皇上大為吃驚地道:“我找你們好多年,你們都躲著不肯出山,今為什麽主動跟隨我的兒子呢?”四人都回答道:“陛下您輕視士人,喜歡罵人,而且喜怒無常,臣等不願受辱。聽太子仁慈孝順,尊敬賢士,下有才之士沒有不翹首以盼,想為太子效命的,所以臣等就來了。”皇上對他們:“既然如此,煩請公等幫忙扶助太子至終吧!”四人為皇上祝福之後,便匆匆離去了。皇上目送他們遠去,歎息道:“太子翅膀已硬,現在很難動搖他的位子了。”於是放棄了改立太子的打算。 這就是一個以賢釣情的典型例子。正因為張良準確把握到了高祖劉邦的心意,知道光靠進言勸諫是於事無補的,所以選擇了以賢釣之,最終讓高祖自己權衡輕重改變了初衷,從而保住了太子。 晏子順水推舟諫景公 春秋時期,齊景公在位時,齊國政治清明,國力進一步強盛,在眾多諸侯國中實屬屈指可數的大國。這不僅因為齊景公開明、有作為,還得力於齊國名相晏嬰的輔佐,君臣相得,國家強盛。 晏嬰是一位家喻戶曉、德高望重的政治家,人們皆尊稱其為晏子。他博聞強記,知古通今,曆任齊靈公、齊莊公、齊景公三世,執政長達57年,不管是在朝上還是朝下,都能盡忠進諫,對國君從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以謂之為將內揵術運用得出神入化的成功典範。 一次,有個人得罪了齊景公,齊景公大發脾氣,盛怒之下,竟下令將那個人綁在大殿下麵,要將他一節節地砍下來。這可是一種殘酷萬分的刑罰。 並且,齊景公還同時下令:誰都不能來勸阻這件事,如若有人膽敢勸阻,就和那人同罪,也要被肢解。作為國君,他的話可謂一言九鼎,誰都不願意冒這個險去進諫。 晏子聽了以後,也沒什麽,而是出人意料地把袖子一卷,擺出一臉凶狠的樣子,抄起刀來,一把將那人頭發揪住,同時在鞋底下磨刀,活脫脫一副要親自動手殺掉此人、為君王泄憤的姿態。比劃了一陣之後,晏子抬起頭來,向坐在上麵餘怒未消的景公煞有其事地詢問道:“大王,我看了半,但卻感到不知從何下手。好像史書上也沒有記載過,堯、舜、禹、湯、文王這些賢明的君主要肢解shā rén時,到底應該先砍哪一部分才對。對這個人應該從哪個部位下手去砍,才能做得像那些聖主們一樣好呢?” 齊景公聽了晏子的這番話,立即警覺,自己若要做個明君聖主,又怎麽能用這種殘酷的方法shā rén泄憤呢?所以他對晏子:“好吧!是我做得太過了,放掉他吧!” 就這樣,晏子幾句話即消殺機於無形。他在此正是“揣切時宜,從便所為,以求其變”。先是順著景公的意圖佯裝要殺掉此人,卻在行動中用暗示的語言警醒了景公,達到了自己勸諫的目的。他知道如果自己在那種情況下直言規勸,必定會事與願違。因為那時齊景公正在氣頭上,如此一來不僅會使之下不了台,還會火上澆油,不但救不了人,甚至連自己也性命堪憂。正由於晏子看清了這個道理,才將計就計,很巧妙地充當一回“劊子手”,以委婉的方法勸阻了齊景公,收到了“以變求內者,若管取揵”的效果。 商界活用 迪巴諾的“巧勁兒” 《內揵》篇中道:“事皆有內揵,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或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這裏討論的主要是謀士臣子的取寵之術,而具體運用到商業談判中,則強調我們要充分發掘出能“用其意”的各種因素,除了金錢等方麵的利益之交外,適當地照顧到對方情感上的需要,有時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紐約的迪巴諾麵包公司,遠近馳名,其生產的麵包質量高、信譽好,價格也便宜,因而暢銷各地,可是其附近的一家大飯店卻偏偏沒有向這家公司買過一隻麵包。 公司經理及創始人迪巴諾希望打開這一局麵,因此,一連4年,他每周都去拜訪這家飯店的經理,還參加飯店主持的各種huó dòng,甚至以客人的身份在飯店開了個房間在那裏談生意等等,真可謂窮追不舍,絞盡腦汁。但盡管如此,一次又一次推銷麵包的談判都以失敗而告終。 迪巴諾終於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是找到實現談判目的技巧。為此,他一改過去的做法,開始對飯店經理本人非常關注起來。他多方了解和調查了飯店經理的愛好和熱衷的事物,不久,便得知飯店經理十分熱衷於美國飯店協會的事業,是該協會的會長。於是,不管會議在何時何地召開,迪巴諾都一直不辭勞苦地堅持參加協會的每一屆會議,並且還下工夫對該協會做了較透徹的研究。 等到他再次去拜訪該飯店經理時,閉口不談推銷麵包的事,而是以協會為話題,興高采烈地大談特談,這果然引起了那位飯店經理的共鳴,他也神采飛揚,興趣濃厚,和迪巴諾談了半個多時有關協會的事情,而且還熱情地邀請迪巴諾也加入該協會。 這次“談判”結束以後,沒過幾工夫,迪巴諾就接到了該飯店采購部門打來的diàn huà,請他把麵包的樣品和價格表送去。這個消息著實讓迪巴諾驚喜萬分,飯店采購部門負責人也好奇地問迪巴諾道:“我真猜不透你使了什麽絕招,還沒有和我們經理坐到談判桌上就贏得他的信任,讓他這麽賞識你。” 迪巴諾自己也感慨萬千,他想:我們的麵包遠近聞名,物美價廉,可是我絞盡腦汁努力了4年,連一粒麵包屑都沒能推銷給他,現在僅僅由於我對經理先生所關心的事情給予了關注,形勢就完全改變了! 事情就是這樣奇怪,你花了許多時間和精力,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然而,當你使用了巧勁兒,“欲者務隱度,計事者務循順”,找到了雙方談話的共同基礎,用對方感興趣的事物點燃了對方的交談熱情,激起了對方對你的信任和好感時,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所以,找出共同的話題,適當滿足對方某方麵的需要,就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奇效。 任堂“得情”獲成功 靠紙牌起家的rì běn玩具商——任堂公司,因為善於“得其情”並能恰當地“製其術”,從而在世界市場上獲得了巨大成功。 1969年,任堂向家用電腦玩具領域發起總攻。當時,rì běn、美國已有幾家公司推出這種電腦玩具,售價為2萬~6萬日元,但銷量不大。任堂公司推出的成本低、功能比美國好的家用電腦的大型集成電路,幾乎一夜之間便壓倒了所有的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