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話當年高君保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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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西蜀,飛仙峽,雙飛堡。
鐵鎖橫空,煙雲卷藏。
一名二十五六歲的白麵高壯男子緩緩走來,手持雙鐧,背背長槍。
“高君保!此地乃我雙飛堡地界,不歡迎你,回吧!”雙飛堡十八飛鷹衛,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被當代堡主折服後加入雙飛堡,人人都是宗師修為,負責守衛雙飛堡的入堡之路——十八根玄鐵鎖鏈。
君保大眼一掃,提起雙鐧,果斷道:“請吧!”
雙飛堡創堡之主雷震天留有規矩:未被邀請而欲入堡者,隻需闖過守衛、借助鎖鏈即可登堡。
飛鷹衛深知高君保武藝高超,但一路行來傷痕累累,於是不與硬拚,仗著自己身法出眾,鷹爪功剛勁霸道,往來周旋。
君保鐧法無雙,但顯然更適合馬戰,身法上稍有不如,交手十數回合,心生一計,掛鐧於腰間,抽出長槍,以長破快,又數十回合,飛鷹衛落入下風,對高君保武功、毅力、義氣大感佩服,終究是讓開了鎖道。
“請!”
君保抱拳謝過,暗自調息一番,縱身而前,踏鏈而歌:“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歌聲嘹亮,曲傳四方,情真意切,語訴衷腸。
雙飛堡廣場上,無數堡中弟子分列兩旁,當代堡主、門中長老、昔日的雷尊、金尊、銅尊等站於廣場主台上,而君保的目光緊緊盯住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金定神情哀婉,泣涕漣漣。
“義妹,可是受了委屈?”高君保急聲問道。
“你為什麽這麽傻?”劉金定同樣癡癡地看著來人,這個稍有木訥,卻默默守護自己、掛心自己、甚至為了自己不惜孤戰整個神州蜀川的男子!
高君保憨厚一笑,當即對高踞主台的堡主抱拳行禮:“大周高家高君保,見過雙飛堡主、諸位前輩、三位兄台。”
“高君保!周蜀有別,你來我雙飛堡所謂何來?”性情蠻橫的銅尊搶先問道。
“不敢有瞞諸位,高君保此來,正是為了求取貴堡劉金定。”君保坦蕩道。
“大膽!”銅尊怒喝,“北周崽子,也敢覬覦我師妹!”
劉金定乃堡主故人之後,武藝精湛,兵法卓絕,琴棋書畫無有不通,加之身為蜀中大派雙飛堡堡主唯一的女弟子,身份尊貴,深受師尊師兄疼愛,平時待人接物卻有禮有節,不卑不亢,上至蜀國朝堂、下至貧民走卒,一視同仁,無不為其稱道。一起長大的金尊銅尊哪裏會不知道大師兄鍾情於小師妹?
“我乃大周世宗陛下親封戰神家族傳人,兄台豈敢辱我家族!?”高君保大聲還擊,銅尊一時語塞,便是再粗鄙蠻橫,也不敢有辱戰神家族,否則真引起兩國紛爭,百死難贖。
老成持重的金尊趕緊接過話題:“我師弟言語有失,還望高兄莫要計較,隻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兄直身前來,甚至不見家族長輩和聘禮,僅憑一言片語就要帶走我雙飛堡之人,怕是有些太過失禮了吧。”
君保微微搖首,目視堡主,第三次抱拳行禮道:“雷前輩,我等學武兒女,雖與朝堂交織甚深,但左右不過是手底下見真章。若金定對我無情,我轉身及走,若金定願意,還請堡主劃下道來,君保一一接著就是。”
雙飛堡主始終不發一言,實在是早先聽聞君保來蜀的劉金定就已經明確表示要與之共聚,兩人鬧了個大不愉快,但劉父乃是為救堡主而死,強硬之舉也不過就是不使其出堡。
轉頭看看恍若癡傻的劉金定,又看向另一側的兒子雷猛。
雷猛點頭表示明了,踏前一步道:“高兄弟不遠萬裏而來,雷猛佩服!師妹之意,我等已知。但江湖險惡,朝堂凶險,我等不得不擔心……高兄能否保護好小師妹。”
“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金定聞言搶先道。
君保擺擺手,坦然說:“雷兄意思我已明白,不知要向在下驗證功夫的是哪位?”
“好,高兄弟快人快語,我也不多說了,隻要你能讓我們三個師兄放心,金定就交給你!”
“什麽?”金定一驚:“君保身受重傷,你們竟還要車輪戰!”
“義妹且勿言,我能見到你就是天大之幸,無論如何,我必定走到你麵前!”一番話中決死之意直衝牛鬥,場中戛然無聲。
“大周高家高君保,請賜教。”君保平舉雙鐧,擺開架勢道。
初戰銅尊,君保苦勝,熟銅金鐧大破開山銅斧;
再戰金尊,君保慘勝,全身骨骼近半碎裂、內府重傷、筋脈鬱結、真氣枯竭;
三戰雷尊,君保不過剛晉級宗師一年,而雷尊已是半步大宗師,君保筋疲力盡,而雷尊精力充沛,兩者之差,仿若天淵。
雷猛震撼地看著高君保舍生忘死、為情而戰,默然了片刻道:“罷手吧,你能走到這裏,整個雙飛堡、整個蜀國,沒有不佩服你的人,但你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連金定也哭道:“兄長,停手吧,求你停手吧。”
君保依舊是笑笑,卻堅定不移地說:“我與金定之心,皇天後土可表,諸天神佛可鑒,今我死於此,與雙飛堡無光、與蜀國無關,我身為大周高家之後,一生至今,從無退縮,我以高家為榮,更不會使高家蒙羞,若要我罷手而去,萬萬不能,請戰!”
當時眾人,無不動容,多年以後,仍傳唱蜀中。
最終高君保以絕命之軀,迎戰全盛雷猛,大戰上百回合,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劉金定被製住全身真氣,站立一旁,初始悲戚漣漣,之後反而收斂哀容,擊掌而歌、以歌助興:“君既為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陣陣夏雨雪,仍不與君訣!”
君保感劉金定不願獨活之心,心神大震,浴血狂戰,身受萬千雷擊,終重創雷猛,讓雷猛開口言服,而君保卻最終——氣絕身亡。
金定悲憤欲絕,一口鮮血吐出,衝破自身真氣束縛,奔至君保身前,隻見偉岸男子已然亡故,一怔,撫屍大哭,哭了一陣,又一癡,複歌道:“知子之來,雜佩以贈。知子之順,雜佩以問。知子之好,雜佩以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歌罷背起君保屍身,朝堡主躬身行了一禮:“從此以後,劉金定再不是雙飛堡之人,我欲送還我夫歸周,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
全場不敢稍動。
消息傳出,蜀國嘩然,皆敬君保之義,感金定之烈,再不複有任何動作。
及傳遍江湖,天下轟動,大周將門勃然大怒,報仇之聲不絕於耳,一時間周蜀局勢動蕩,邊境將士枕戈待旦,蜀國百姓惶惶不安。
那時的劉金定無疑成為輿論旋窩的中心,但當事人本身並沒有認識到,甚至人們往來搜尋,兩人卻仿似消失了一般,隻因劉金定被自稱是藥王穀穀主的老者在半路上截住了。
金定看著麵前將自己和君保屍身帶至深穀的老者,警惕問道:“閣下何人?所做為何?”
老者笑笑,撚須道:“賢伉儷情深至此,感天動地,高君保命不該絕,老頭子特來順應天意,活其性命。”
金定大吃一驚:“我夫已逝,豈能複生”
老者傲嬌地說:“我說能就能。”
金定收斂情緒,長身一禮:“敢問長者姓名?若真能複活亡夫,金定感激不盡!”
老者端正受了這一禮,道:“某乃藥王穀當代穀主,女娃娃無須擔心,老夫此來是命中注定。”
乍一聽聞藥王穀三個字,金定渾身一顫,跪倒伏地,低聲泣道:“求穀主救家夫一命!”
“姑娘快快起來,否則老頭子轉身就走了。”藥王穀主扶起金定,道:“天數如此,高君保日後當有重任於社稷,地府豈敢擅收其魂?不過,老頭子不能白白救人,當以一命換一命。”
“何來一命換一命?”
“老頭子救了尊夫一命,夫人當還我一命才公平。”穀主神秘莫測地笑道。
金定一怔,轉而堅定道:“請前輩搭救為夫性命,金定見我夫活命後當自刎於前。”
“哈哈,癡傻女,”穀主大笑:“你二人命如一體,我辛苦救回高君保,卻害得你劉金定殞命,他豈能不怨我,豈能獨活?再說,我要你一個死人作甚。”
這一下把金定弄迷糊了:“那前輩的意思是?”
“我當然是要一個大活人啊,之後在我穀中洗衣做飯,劈柴植草,煉丹煮藥……”
不待穀主說完,金定再次叩拜道:“為仆為婢,金定無有怨言,請前輩搭救我夫!”
“哈哈,夫人誤會矣。老夫不要尊夫婦,老夫要的是尊夫婦之子。”
金定麵上一紅,喃喃道:“前輩莫要戲言,我二人清清白白,尚是童子之身,何來孩子一說?”
穀主接著道:“天命有數,尊夫婦將來會有兩子一女,長子當繼我藥王穀絕學,度世救人。如今我已接兩位回穀,若夫人允諾,則當盡早救治尊夫。五載之後,自往高府,領長子回穀授藝。”
“善!請前輩救治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