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名僧攪局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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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後,一個青澀靈秀的少年僧人,大約十七八歲,避過軍方同六扇門布下的泉州東部封鎖,徑自自西向東行去。



    話說距錦田山百十裏外,有一山名羅裳山。此山的由來與唐末宗師羅隱不無關係,野史言羅隱文武雙全,憤世嫉俗,有誌難伸,流落閩南,一待就是十四年,足跡遍及八閩大地,留下了許多傳說。



    羅裳山靈泉暗湧,藏煙泄雲,自遠而來,雙峰對峙,一高一矮,中狹且長,建有一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名為羅關,乃是閩中之亂時八姓家族所建。依照六扇門中情報所述,此地充斥著大量的黑魔宗門徒,由一位黑魔宗戰將統領,用以監視宋廷軍方動靜。緣於此處處在錦田山戰場後方,倒是並沒有發現哪位宗師高手。



    “也不知道錦田山大戰怎麽樣了?”三個黑魔宗的外圍探子,有話沒話地聊著,借此打發時間。



    “怕是不樂觀啊,沒見南魔將大人剛負傷而回嘛,據我隨行的姐夫說……”這個探子倒是靈動活潑,話說到這兒頓了頓,四下看看,似乎是生怕隔牆有耳。



    “行了老萬,這裏哪兒會有什麽人來,快說吧。”同伴再熟悉此人性格不過,一邊說著,一邊提過去兩枚檳榔。



    被喚作老萬的黑魔宗探子眉眼開花,接過檳榔扔進嘴裏,邊咀嚼邊道:“據說那白蓮教妖女法力高強,連魁首都不能一對一戰勝,還折損了東北兩大戰將呢!”



    “怎麽可能!”另兩個探子相顧失色,畢竟在他們這些武生眼中,自家首領,先天宗師,那是站在天下最頂尖的一群人啊!好吧,被正邪兩道打得恍若喪家之犬的黑魔宗,連黑魔魁都不好意思自稱為本宗了,地下人的稱呼更是亂七八糟。



    “怎麽不可能?!”萬小六聽同伴不信,登時急了眼睛,“那可是我姐夫親眼看到的,我姐夫可是南魔將大人身邊的親衛!哼,那白蓮教傳下來的時間可是比咱們黑魔宗長多了,武功妖法多得是呢!”



    黑魔宗,原是安史之亂後,幽州殘兵敗將為求生存、聚攏而成的勢力組織,否則也不會處處透著軍中味道,流傳至今不過兩三百年,且大多時間都被正道門派打壓,同隋末大興的白蓮教相比,無論發展時間、組織架構、功法傳承甚至背後跟腳,全部落於下風,誇張的說甚至不具有可比性。也正是源自於此,黑魔魁才想在此時白蓮教內亂時,橫插一腳,企圖分一杯羹,而左護法答應的條件正是白蓮教的高級功夫。



    不管另兩人去消化這駭人的小道消息,萬小六看向遠處,似有一道人形往此方趕來。“喂喂,你們看,是不是有什麽人過來了?”



    “嗯?真的是。”職責在身,宗規嚴苛,另兩人不敢懈怠,同樣搭手遠眺,就見一光頭和尚翻山而過,正朝著此處奔來。



    無名少年僧人自然遠遠就看到了黑魔宗的外圍探子,卻並不曾放在心上,自顧自地一路跑來。



    “兀那和尚!你是何人?來此作甚!”最沒有經驗和眼力的新手探子搶先喊道,希望提高下自己的地位和受重視度。



    誰料話一出後,就見萬小六同另一個老道的探子對視一眼,分開狂奔而去。



    不待這新人理清腦門裏的納悶,無名僧人眼中神光一閃,腳尖挑起山上石塊,腿風一起,箭射般擊向逃跑的兩個黑魔宗人:石塊透胸而過,兩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目光一片朦朧,小和尚略微釋放一絲威壓,入門不久的黑魔宗嘍囉當即嚇得體抖如篩。



    “羅關內什麽情況,告訴我。”空靈浩渺之聲傳來,小嘍囉當即將自己所知一一道來。僧人並不停留,繼續朝前行去,隻留下原地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嘍囉。



    “報!”一聲遠遠的長腔傳來,西魔將睜開雙目,自從練功房走出。



    “發生何事?”作為此時羅關的最高執行長官、黑魔宗五方魔將之一的西魔將,頂盔卓佳,身形魁梧壯碩,一身橫練功夫幾近圓滿,在一眾武師中雖不是最強悍的,卻是實打實的抗打耐勞,沉穩堅韌。



    “啟稟大人,關中今早來了個小和尚,武功高強,指名道姓地要找您尋仇。”來報親兵趕忙答道。



    “混賬!如此關鍵時刻,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進入關中,你們是怎麽守得關門!呂放那廝呢?”聽聞不是宋軍攻來,西魔心下稍定,盡管魔魁一而再、再而三地保障,已和宋軍達成私下協議,絕不會派兵攻打,但西魔心中深深知曉,一旦宋軍攻來,嘿,小小羅關,怕是頃刻間化為飛灰。



    親兵不敢抬頭,隻得吭吭哧哧地說:“呂校尉……呂校尉在關門頭被那和尚挑釁,上前要擒殺和尚,不曾想,不曾想那和尚武藝高強,硬生生擊斃了呂校尉……”



    西魔眼中精光一閃,莫看其人高大壯碩,實質上是個心思細膩之輩,否則也不會被留到後方,獨當一麵。“來人幾個?”



    “就一個小和尚,看著不到二十,麵色也稚嫩得緊,不想一手掌法剛猛無匹,硬碰硬地……擊敗了呂校尉。”



    黑魔宗苟延殘喘,東躲西藏,哪兒還像早期般:一名大宗師高手列位掌門,五名宗師級分列五方大將,武師為校尉,武士為什長?如今五大魔將不過武師,校尉一流自然不過是武士。



    “如今何在?”西魔又沉聲問道。



    “還在城關頭,張常兩位校尉同那和尚對峙著。”話音一落,西魔已大步而去。



    羅關內本是西魔統屬,有張呂常三名武士級校尉,待西魔來到關頭,就見一半大和尚,僧袍鼓蕩,掌勢剛猛,以一敵二,硬生生壓製了另兩人。



    “都給我住手!”時間敏感,為免節外生枝,西魔喊開三人,問起話來,“某乃黑魔宗西方魔將,小和尚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年輕僧人聽到西魔之名,麵露怒容,大步踏開,直奔而去,雙目噴火,口中狂呼:“西魔賊子,償命來!”



    西魔將如何看不出這年輕和尚的境界,不過是武士之流,雖然掌法佛意深藏,氣勢磅礴,但畢竟差著一個大境界,自身又是身經百戰,哪裏會怕?至於尋仇,魔宗行事,誰不是踩著累累白骨、背著無盡仇怨?



    僧人一掌拍來,西魔體內真氣暗湧,鬥大鐵拳擊出,“嘭”地一聲,僧人倒飛而去。



    “金剛掌?你師承何人?”西魔心細如發,普一交手就察覺到對方跟腳。



    年輕僧人並不答話,全身真氣運轉,以更加強勁地姿態再次出擊。



    西魔心中驚疑,手下留了幾分力,同僧人你來我往地拚鬥起來,希望借此探出更多底細,金剛掌雖然有點爛大街的意思,但如此正宗的佛意掌法,就怕是隻有幾大禪宗方能教出如此年輕有為的弟子。



    僧人將一套金剛掌使出,從始至終不吐一言,佛門武學本超然祥和,化解人心之戾氣,偏偏佛門也有怒目金剛,掌法凶狠霸道,配上此時僧人的心境,居然讓西魔隱隱有些拿不下的感覺。



    “西魔將大人,我家大人讓我問一句,如果需要,我家大人可以下場幫忙,聯手克敵!”手上拳勢不亂,心中念頭紛紛,偏巧旁邊傳來一道問詢,隻沒把西魔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甚至招式上都慢了一兩分,更被無名小和尚乘勢奪回上風!



    原本以武師之境比鬥武士,已經是以強淩弱,再看看彼此身型年紀,更是以大欺小,久戰不下不說,還要再招呼一個武師下場,這是要以眾淩寡?!



    若是自身實力不夠,各種手段伎倆,西魔都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使出,而此時自己明明占據上風,卻被南魔將的手下擠兌,在自家屬下眼前失了顏麵,如何能不怒火中燒?當下在不顧其他,下手更是凶殘暴虐,一瞬間壓製了年輕僧人。



    硬抗幾招,和尚口吐鮮血,顯然是受了內傷,不過以第一個境界的實力硬碰硬拚鬥幾十回合,小和尚的實力已經大受肯定。



    “再問最後一遍,你是何人,師承何人?來此尋仇,乃何時之事!”敗了對方的西魔並不搶攻,既然對方孤身一人、實力嬴弱,問上兩句又何妨。



    無名僧人依舊不言不語,自懷中掏出丹藥服下,閉目低首,雙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周身佛韻盎然,有佛光微微綻放。



    “嗬!”一聲低吼,僧人體表金光大放,雙目透出金芒,再度強攻而上,無論身法、掌勢,都更快幾分。



    西魔從不曾小看任何人,也不敢小看任何人,兩者廝殺,並不是純以境界定輸贏,實在是有太多的其他因素可能主導結果,殺招、後手、暗器、毒藥、決心、意誌、環境甚至天氣。因此,西魔一直暗暗蓄力,並未被突然爆發的僧人打個措手不及,但心中更是驚奇不定,這和尚小小年紀,似乎深藏不露,甚至三十餘年的亡命生涯,給西魔一種“對方很危險”的奇異感覺。



    僧人身形加快,仗著西魔甲重身高、行動不便,全不防守,以快打快,隻求殺傷。



    反而是西魔的重拳落在僧人身上,手上傳來一陣反震,竟然無法破防!



    不遠處觀望的南魔將也被眼前的局勢弄得一愣,盡管喚了手下諷刺兩句,但從未想過西魔會落入下風,高出一個境界還沒壓著打。



    僧人身形越發靈動快捷,掌勢一浪跟著一浪,專攻對方肩肘關節等處,西魔一身蠻力施展不開,憋屈無比,心中一狠,兩臂前後防禦,索性不再搶攻,專注防禦,待對方攻勢稍弱,一拳擊出,如龍騰淵、如虎下山,勢大力沉,凶暴剛猛!



    僧人見閃躲不開,竟同樣不做防禦,體表金光大漲,雙掌齊齊拍出——兩人,全不設防,以傷換傷!



    “金剛不壞神功?!你是金剛寺傳人!”一旁的南魔腦中靈光乍現,驚呼出口。



    場中,西魔重甲炸裂,吐血後退;僧人金光潰散,掩口逃遁。



    誰也沒預料到:一場小小紛爭,竟演變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