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銀鴿隨風入京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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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江南東路,京城杭州,城郊,一座莊園。



    “公子,此莊園看似平常,內中卻暗含機關陣勢,非雄豪尊貴之主不可據有,如今我們……”孫恩,也就是風伊的好“婢女”銀鴿,隨同風伊一起,趁著旁晚剛過、天色漸暗,潛入莊園之中,對此舉十分疑惑。



    “看我眼色行事即可。”風伊臉色陰鬱,低聲解釋一句,旋即無聲無息。見對方模樣嚴肅,銀鴿也不好再問什麽,之前本就說好的條件:凡事以風伊為主,不可擅自單獨行動。



    “注意腳下,跟緊我。”就這樣七拐八轉,兩人來到一座低矮房前,躊躇了一番,風伊出聲道:“爺爺,我回來了。”



    房中燈光忽暗乍明,一白發長衫的矍鑠老人,破門而出,好似憑空出現在兩人身前。目光中充滿著驚喜、審視、輕鬆、釋然。



    “你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出了那麽大的事,也不知道給家裏回個信!”語氣激動,聲音嘶啞,說話的正是風伊爺爺。往常年月,老爺子一年中總要來城外住上五六個月,遠離喧囂,打磨武道。



    看著自家孫子平安歸來,簡直恨不得將其痛揍一頓,讓自己和家族牽動了老大的心,若不是京中今年風波不斷,老人家怕是一早就親自南下尋孫兒去了。



    眯著眼睛掃了一眼風伊同行的女子,渾濁的睡眼中精光一閃,“進屋說。”招呼風伊一句,轉身進了屋。



    “此處乃是我風家的京外家院,隨我去見過爺爺吧。”風伊點頭示意了一下,跟著進了書房。



    反而是銀鴿,麵上遲疑了下,微微泛紅,風情無限地橫了風伊的背影一眼,輕咬了下紅唇,雙指絞在一起,扭捏地隨了進去。



    待三人進了書房,大門無風自閉,房內的燭火也暗了幾分。



    “說說吧,一離家就又是一年,除了朝廷收到的噩耗,再沒有半點消息,”老人家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這一年又野哪兒去了?閩中的局勢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事不急,爺爺且先同我講講京城的局勢如何?我離京的日子都發生了什麽事值得深究的?”書桌前站定,風伊穩住情緒,想起幕後之敵,立時進入狀態,並未首先作答,而是詢問了京城的情況。



    “哦?此為何意?”老爺子準備放下茶盞的手頓了一下,才慢慢將其擱在桌上。



    “孫兒南下閩中,之所以遭逢大難,就是對情報不夠重視,想來家中也是絕料不到會出如此大的紕漏,否則斷然不會讓我這麽一個初出茅廬、三代單傳的小子,去跳那麽深的坑。”風伊搖搖頭,半開玩笑地道,似回想起一年前離京時的景象。



    “哈哈,如今看來,當時的失誤,反而是錯有錯的好,吾孫南下一趟,本領大漲啊。”老爺子聽了一怔,哈哈笑道。



    “麻煩事還多著呢,等下爺爺就笑不出來了。”風伊一句話把人噎得沒脾氣。



    老爺子心裏暗罵一聲,想到孫兒所問所言,也是端正了神情,坐直了腰背,講述起來。



    一年多前,風伊剛回京城,以先天宗師之境橫空出世,一掃三閥四家於泰山一役後的威勢衰落,也不知打亂了多少人的規劃算計,未免樹大招風,也夾雜著風伊個人情感上的彷徨與膽怯,風家決定派遣風伊南下支援,家中先行商議一番,備好後手,待等風伊立功歸京後再安排職務。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閩中驚變,京中炸雷,一時間整個神州南方的目光聚焦在杭州城中:大宋真宗皇帝陛下,在皇宮中被準聖級高手潛入行刺受創!



    聽到此處的風伊眉頭一皺,“如此大事,我在大禪寺中居然毫無耳聞,看來是京中為了維護皇室的威嚴,封鎖了消息。難怪閩中宋軍能夠按兵不動,如此敏感之時無論文武,皆是以穩為上。”



    老爺子笑眯眯地頷首,孫兒見識大漲,心中老懷安慰。



    之後皇室大震,盡管賊人行刺失敗,被宮中高人擊退,但一來不曾拿下賊人,二來至今查探不到是何方所為,皇室諸多王公子弟盡皆聚攏於杭州,而曹潘兩家也大張旗鼓、以探詢聖上傷勢為由,重歸朝堂。



    暗入皇宮、行刺帝王,數十年未有之事!京城守衛、六扇門諸多捕頭,全部停職待查,朝中人事大變,同宋國深深聯係在一起的江南四家,權勢大跌,勒令禁足。



    恭敬聽話的風伊眼中鬱色更深,“已過一年,可有眉目?”



    “毫無頭緒,無論是咱們家暗中調查,還是其他方麵,都沒有任何消息。”老爺子搖搖頭,臉上的歡愉之色也慢慢凝重,“準聖級高手啊,那是天下頂尖的一批人,除了武聖,誰也指揮不動,竟然親自前來行如此卑劣之事,想想就讓人心寒啊。”



    “難道是所謂的輪回者?同泰山劫刀的是同一批人?可他們又有什麽目的和動機呢?”想到此處風伊又問,“北周那邊可有關於虎魄的消息?在周軍王侯眼皮子底下,虎口奪食的那幫歹人呢?”



    “那幫?聽聞消息明明隻有兩人,你緣何會知道是……一幫人?”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四五十載歲月洗練的老神捕,一個字的差別就聽出了異常之處。



    “……”風伊愣了一下,也是注意到自身的言語失謹,甚至連一旁的孫恩都蹙眉轉首看來。



    “爺爺且放寬心,伊兒知曉輕重,那幫歹人怕是也全無消息吧?”



    深深地看了自家孫兒一眼,隻感自泰山歸來後孫兒就身處重重迷霧之中、仿佛再也看不清楚。“不錯,那兩人完全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無論是深入封印的準聖高懷亮,還是坐鎮山外的高懷德,均是再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虎魄凶煞之氣仿佛被完全掩蓋,連正一道的卜算大師也測算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消息,隻道是虎魄已不在塵世。”



    “不在塵世?是飛升了天界,還是沉入了地府?”老爺子搖搖頭,理性嚴謹的態度和作風,自然不認同那些怪力亂神。



    “所以,他們是完成任務就立即離開了吧,真不知那所謂的‘外麵的世界’,是怎麽樣的存在啊。”風伊聽後了然地點點頭,“當今之時,能擁有準聖的勢力決然不多,京中沒有一一排除嗎?”



    “北周、西蜀皆不會做此作為,賊人的武功也不是道門佛宗等諸多大派,因此,我等懷疑,世上仍有有隱藏的強大勢力,潛伏於暗中攪動風雲啊。”



    “天地盟,奧林匹斯,甚至大梵天宗,都有這般實力的吧?天地盟主不是還曾壓製境界,暗中潛入奧林匹斯?”風伊接著問道。



    “沒有證據,沒有動機,天地盟主此刻應該是在閉關潛修,而你說的奧林匹斯確實是正在北周攪風攪雨,回頭進京了你可以看看這方麵的情報。”老爺子擺擺手,“凡是要往最壞的方麵考慮,做最充分的準備。”



    “那如果是皇室自己呢?”



    “你說什麽?!”老爺子瞪著自己臉色陰沉的孫子,駭然問道。



    “搶刀者憑空失蹤,北周威勢大跌;奧林匹斯攪風攪雨,北周無暇他顧,這個時候不正是整頓內部,一統南方的最佳時機嗎?”抬起頭來,直視自家爺爺,風伊語不驚人死不休,“爺爺且聽我將閩中之事,一一道來。”



    接下來,風伊講了自己的閩中見聞,從最初的白蓮教突襲,自己為大禪師傅所救,潛心修佛習武,收到白蓮聖女的求援信息,一直講到自己下山聞訊,喬裝打扮,斬首黑魔宗、閩亂眾之首領,並洗刷白蓮教,以及所猜測的幕後黑手的種種可能,無不指明所謀所圖——盡在京城。



    “自小爺爺就教過我,無論何人所為何事,看其受益則可推斷其動機。真宗被刺,誰受損?誰受益?”風伊腦海中無數念頭碰撞迸發,無數猜測推理滅了又生,“真宗被刺,諸方盡皆收束手下,於是閩中才能群魔騷動、無人製止;皇室震怒,無論是收繳權利、加強中央集權,還是將來借口出兵,大軍西去,都有十足的理由;真宗受創,誰人斷定不是苦肉之計,也許正是為了吸引世間注意力,方便暗中所行之事!”



    “大膽!”聽了好一會兒,老爺子突然喝令一聲。“身為人臣,豈可妄議君主?休要再出此言!”說完拂了拂衣袖,轉而看向孫恩,“這位姑娘麵生的緊,伊兒不介紹一下?”



    知道自己爺爺已經把話聽了進去,風伊也隨著台階往下走,“此女……”



    “婢子姓孫名恩,乃是蒙公子援手,方得以保存蒲柳之身,因此將自身獻於公子,為奴為婢。”說著屈膝福禮。



    老爺子早已看出孫恩不凡之處,隻是由孫兒帶著進入家門,且看其境界不過武士之境,也就沒太放在心上,如今旁聽了如此多的隱秘,自然不能在等閑處之。



    “爺爺放心,銀鴿所來,正是為了一同探察幕後黑手,我在明,她在暗,她就是所知我偶得珈藍禪功之人。”風伊打了個迷,也是知道爺爺知曉自家事情。



    果不其然,老爺子一聽,白眉劍豎,又緩緩散了自身氣勢,笑嗬嗬道:“貴派斂息隱匿之法,高妙絕倫,老朽佩服佩服啊。”



    美目流轉,笑眯眯地看了風伊一眼,孫恩嬌笑道:“看老太爺您說的,婢子真是獻於公子哩,日後還要伺候主母和小公子呢。”



    一番調笑,雷得風伊外焦裏嫩。